第六章 御主之路
黑暗，无尽的黑暗在眼前延展着一直覆盖了世界的尽头，在那望不到头的黑色幕布之上点缀着光，如此微小，却又强韧地在一片黑暗中闪耀着自身的光芒，那是足以让生命绽放的光彩，花、鸟、鱼、虫，包括了自身，都不过为那无数星星点点中的一颗所孕育。
这是在……宇宙啊。
可是为什么在这儿？
脑中一痛，无数的画面在记忆中闪过，那些明媚着欢笑的，那些暗沉着悲哀的，那些残酷得渗血的，那些痛苦得嚎叫的，主角并不是自己，却忠实地刻印在自己脑中，似乎是想要告诉自己答案。
这儿是惩罚之所，囚禁着一个不甘的灵魂，惩罚是让她凝视着自己所珍视的一切随着时间慢慢消亡。刑期？永远。
明悟还未散去，脑中再次剧痛起来，仿佛什么东西从颅骨上钻开了一个口子要强行冲进自己头颅，咬牙抵抗着，尝试着不去失去自我，得到的结果依然徒劳，侵蚀至深，变成了放弃，或许这样会更轻松。
为什么我要在这儿？为什么是我来承受这一切？我毁灭了世界，我也拯救了人类，我屠戮了无数人，我也牺牲了我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他人的幸福，我所做的一切最终葬送了自己的幸福。难道去保护也会有错？难道去牺牲也是罪孽？难道维护自己的幸福才是宇宙间唯一的崇高？
瞬间，眼前包容一切的黑暗变了，黑色幕布上的光芒在消失，最初只是零星的一点，然后就像瘟疫般开始蔓延，我知道每一个光点的消失都代表着赖其为生的生命在消亡，那里可能有被我无意拯救的人，那里可能有我曾经立誓保护的人，那里可能有我倾尽生命去爱的人。我想张口大叫，喉咙却被寒气堵住无法出声，我想伸手去挽救，手臂却僵直着动也不动，只有我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注视着整个宇宙在我眼前消亡。
然后，只剩下我一个了。
——行星牧野·天梯都市铜雀某处——
“呵！”深吸一口气，李烟波从昏迷中惊醒了过来，眼前是高高的天花板，还有自己不知为何高举着仿佛试图去抓住什么的手臂。
不解地翻过手掌面向自己，李烟波发现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出于恐惧的颤抖，这让她莫名地奇怪，明明自己早就……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温柔如母亲的女声分散了李烟波的注意，她把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位美丽脱俗的少女，自己似是在哪里见过又似乎没见过，脑中的记忆就如同现在混沌的意识般**。
“咖啡牛奶，你已经躺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需要进食来补充体力，自己能坐起来吗？”少女的身影离开又很快复归，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郁的奶咖香气。
“啊……貌似可以，多谢。”李烟波尝试着动了动身体，还好四肢都很听话地传回了信号，她支起身体想伸手去接那杯牛奶，不想右手背上传来的隐痛打断了她的动作。
“嘶！”李烟波忍不住抽回手掌去观察疼痛的地方，看见的是自己的手背被刻印上了某种朱红色的符号，素来喜好研读魔术古籍的她无法认出这符号所代表的精确寓意——三个大小不一的c型圆弧上下包容又互相闭合着，最终却被一道尖锐的直线贯穿，虽然说不上形象但直觉性地让她想起来在小时候读过故事读本中讲述最后的日落那张配图。
“我这究竟是……”有太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了，这符号到底是什么，自己究竟是怎么昏迷的，甚至连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一时都想不起来。
“那是令咒，是你召唤我并作为我的御主行使权力的证明，你因为在召唤过程中消耗了过多的魔力而昏迷，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身旁少女善解人意地边向李烟波解释着边伸手把杯子举到李烟波嘴边吹了口气，“似乎你的行动还有困难，需要我喂你进食么？”
“不、不用了！”李烟波脸上腾地一红慌忙摇头，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能够自由行动般突然伸手接过就在嘴边的咖啡杯使劲往嘴里灌了一口。
非常浓郁的奶香和捎带苦涩的咖啡香味在嘴里扩散开来如同一剂纯正的能量注入了自己的躯体让思维和**都活跃起来，她以前不是没喝过咖啡，但配比如此和谐的精致咖啡还是头一次有幸享用，也多得这杯咖啡的帮助，李烟波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一切——那次旧太阳系的传奇探险，那个震惊世界的伟大发现，还有随后而来的死命一搏。
“你是……”想起一切的同时，李烟波也意识到了身旁这位正在照顾自己的少女的身份，她将震惊的目光投向那位少女，根本不敢相信曾经拯救了人类的“救世主”现在正给自己泡咖啡喝。
“李静云，请多指教，还有如果面对其他人，请称我为弓兵较为妥当，不管怎么说我们身在战争当中，被敌人了解到我的身份并不是件好事。”少女点点头承认了御主的猜测，然后又详尽地补充道。
“弓兵……战争？”李烟波听得莫名其妙，自己脑中唯一的战争就是联盟和帝国间的百年冲突但那早已经结束了，莫非是自己昏迷的这几天里世界发生了突变，什么原因让战火重燃起来了？
“看来您除了掌握召唤我的方法以外，对其余需要了解的东西是一无所知呢。”为难地看了看李烟波，李静云有些无奈地叹息着。
“啊哈哈，我那时候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大家，当然还有你……的遗体，别的东西我都没想太多。”李烟波尴尬地笑道，说到李静云的遗体时她更是犹豫了半天到底该不该说出来，毕竟跟一个正在和自己谈话人用“遗体”这个词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如果您在质疑我的身份的话。”李烟波忽然觉得眼前红光一闪身旁少女的形象已经消失，然而她的声音还在自己的脑中回荡着，“我想这样应该能让您认清我的本质了，您刚才看见的形体只是魔力生成的凝结物而已。您所认知的那个‘我’早已经不在人世，现在的我不构成形体的话不会对物理世界产生任何形式的影响，所以用遗体是正确的措辞，尽管您在召唤过程中已经将其作为召唤圣物摧毁掉了，其实并没有起到保护的作用。”
“这、这样啊……对不起！”李静云的话让李烟波更加尴尬了，原来自己一知半解的行动还有这种副作用，事到如今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双掌合十向虚空中道歉，结果却在慌乱中弄撒了杯里的咖啡牛奶。
“道歉倒是不必，您在那时候的选择相当正确，至少保全了自己和身边其他人的性命，我的尸体并不比活着的人更有价值。”红光一闪李静云的身体再次从虚空中显现，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湿毛巾仔细地擦去了落在被褥上的污渍，看来那个毛巾大概也曾经在李烟波昏迷时被用来清洁她的身体。
“能被这么说自然是再好不过啦……”李烟波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位勤快如专职女仆的“救世主”，“不过对我的称呼能否改变一下呢？被一位历史上的英雄以敬称来称呼真是让我觉得万分惭愧啊。”
“那么，您认为我用什么样的称呼比较让您接受？”正在投洗毛巾的李静云侧过头，奇怪地问道。
“就叫我小波好啦，家乡那边其他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我听来也比较自在。”李烟波伸出手指挠挠脸颊笑道。
“明白了，以后就以小波来称呼您。”李静云点点头，“那么小波，接下来我会向你讲解一下我与你所参加的这场圣杯战争，一无所知即对赢取战争很不利，也可能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
“那是最好不过。”说实话李烟波心中也抱着诸多的疑惑，她从自己导师的笔记中看到的只是半鳞片爪，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的仪式连过去的英雄也能被召唤到现今这让求知欲旺盛的她很感兴趣。
“……”然而等待了一会之后李静云并没有向她解释任何事情，李烟波把好奇的目光投向李静云，却见对方正仰起头对着斜上方看，似乎她能透过天花板看见某种被遮蔽在后面的东西。
“那个……？”这什么情况？李烟波被对方的行动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来你要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旁观首次战斗了。”李静云摇头叹了口气伸手将李烟波身上的被子掖好，“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请就坐在这里不要动，好吗？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适合参与战斗。”
“哦……”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李烟波只得傻乎乎地点头，战斗？可是哪儿来的危险啊，自己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下一秒钟李烟波就理解了自己比起李静云来到底有多么迟钝，因为那块刚才还好好的天花板此刻已经被灼烧出巨大的缺口，在那燃烧的缺口之中一束强烈到足以盲人眼目的光芒正吞吐着致命的烈焰直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