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器

  黄天手臂的直径在眨眼间便扩大了数倍，淡黄色的土玄气缠绕在突起的肌肉之上，竟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只臂力万钧的大猿猴！

  周围的寨民们见到这一幕，如同看着怪物一般望着黄天，如此可怕的突变手臂，还算是人类吗？

  黄天双目血红，话语却是异常冷静：“不瞒古少爷，小的黄天，和弟弟黄少岩，都是曾经的罪族、磐州黄家的后人，我这双手臂便是证明！这是我黄家特有的异化血脉——镇山臂！”

  古彻欣喜道：“传闻果真不错！拥有异化血脉的罪族！没想到真的存在！”

  玄师世界，以武为尊，在千万年间的传承中，许多家族势力崛起而又没落。究其原因，除了人为的厮杀争斗，后代修玄天赋不足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项。

  正如古家靠着家主古烈河的修玄天赋与实力迅速崛起，许多大家族也因后代中缺乏修玄人才而逐渐衰落淘汰，可是有一些家族能长盛不衰、传承数万年而屹立不倒，靠的正是家族特有的异化血脉！

  异化血脉往往体现在武者身体的某部位或器官上，或手足，或耳目，千奇百怪特性不一，资料上有所记载的异化血脉就已有数千种，而这些异化血脉往往都能给武者修玄、战斗带来极大优势，最重要的是，与或强或弱的修玄天赋相比，它可以稳定遗传给后代！

  古彻道：“镇山臂，可以通过吸收土系玄气使手臂变得巨大而坚韧，手臂力道可达到正常玄师的数倍，是曾经名显一时的磐州黄家的独门异化血脉，只可惜后来黄家犯下重罪，家族上下皆被诛杀，本以为黄家血脉已断，不想居然让我们在此处遇到了！”

  西荒沙海靠近太苍西部边荒，附近更是有十五个平民村寨。相传有许多曾经的大家族因犯下罪行被发配、或是避祸逃难来到此地，在此扎根沉寂。凤凰落坡华羽褪，可他们的后代中却不乏拥有极高修玄天赋或是身怀异化血脉的天才，这些人若是遇到适当机缘，便能乘风而上，化龙腾飞！

  古家来到这边荒小村寨招徒，就是为了发掘这些深埋尘土中的明珠，为己所用！

  古轲大笑道：“好！黄天，你出身卑微，却不想竟有这样的家世与血脉，我古家这趟招才果然没有白来！古彻，把他的评级改为璞玉，收作我的贴身门徒！”

  黄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古轲行了一道大礼，眼中还有光芒闪耀沸腾。

  “小人黄天，多谢古少爷赏识！我必定一心跟随古少爷、跟随古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台下雷石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你们真的下定决心要跟着古家了。”

  黄少岩看着哥哥黄天，原本清朗的嗓音都有些颤抖：“哥哥说了，这是我们的血脉本源，这才是真正的磐州黄家！当年黄家覆灭，州级大家族一夜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我和哥哥相依为命，那时我和哥哥就发誓，总有一天要让黄家恢复当年的风采荣光！”

  雷石没有继续开口。他和黄天、黄少岩是师父徐大手从小收养的无家孤儿，虽说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小到大朝夕相处，雷石心里早就将他们视作亲生兄弟，他知道黄天黄少岩此番若是跟随古家而去便不会再回来，可是人各有志，雷石也只能祝愿他们的前途能光明敞亮。

  正如徐大手所说，在这个纷乱世界，路都是自己决定的，无人有权利操纵他人的前途未来。

  古轲一转头，道：“黄天，你方才说，你还有个弟弟？他是否也是黄家血脉？”

  黄天点头：“正是。”

  古轲更是喜悦：“赶紧要他上来，让我看看！”

  黄天转身看向黄少岩，用眼神示意后者。

  黄少岩站起身来，对雷石轻轻说了一句：“石头哥，我走了。”

  他登上高台，来到古轲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行礼：“小人黄少岩，见过古少爷。”

  古轲一挑眉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黄少岩，你这哥哥可是难得一见的璞玉之才，你们兄弟二人既然是一起长大，你的天赋想来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黄少岩眼眉低垂，有些慌乱，和黄天张扬的行为性格比，他的话语显得更加内敛：“小的比不过哥哥的天赋，但是自认有几分内容，古少爷想知道，小的这就献丑了。”

  黄少岩低头看向地上的金属长棍，手脚却是摆好了架势，双臂发力，一提气也把它稳稳地抬了起来，不过从他闷的一声气喘可以看出，他的炼体程度与黄天相比还是有些不足的。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轨迹，那根长棍也在黄少岩的手中舞动起来，大概舞动了两三个周身，黄少岩便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了，咬着牙将气息屏住，他便将长棍放了下来。

  古彻上前递上了测玄珠：“再试试第二项。”

  黄少岩也将测玄珠紧握，催动基础法门《引气诀》，那颗测玄珠也渐渐地有了动静。

  五道黄色土玄之气从中飞出，围绕着他的身体开始盘旋，这气息似乎也要比黄天的弱上一些，土玄之气盘旋的速度十分缓慢。

  “炼体程度：高级，引气天赋：五芒，加上镇山臂的异化血脉，综合评定：登堂高级！”

  古彻微微点头：“不错，今日能招到你们两兄弟，本少爷十分欣慰。”

  相比古彻的欣慰，台下众人却是无法淡定了。

  “又是一个登堂高级，这黄氏两兄弟竟是两只金龙！”

  “没听古少爷说吗，人家祖上可是大家族呀，啧啧啧，平日里真是看不出来！”

  “我说什么来着，一个璞玉一个登堂高级，徐夫长门下的弟子能差吗？！”

  一众寨民议论纷纷，之前接受测试的其余少年少女们此刻却是黯然失色，本以为这招才可能可以改变他们的身份与前途，却没想到竟是沦为了别人的陪衬，被评为为入门级的周陆等人倒也还能接受，可是何峰这些人却是一下哑了嗓子。

  何峰和几个同样没被选上的少年一看看我、我看看你，满是失落。

  “没想到黄氏两兄弟居然如此有来头，我们这些菜根草芥，怕是只能看看而已咯。”何峰像是自嘲的叹了一句。

  他旁边一人却是突然地摸了摸头：“徐夫长的三个亲传弟子，有两个都已经被评为登堂以上了，那另一个……”

  众少年一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都往那一排座位最边上、仅剩的一人看去。

  此刻的雷石不悲不喜，竟是和台上副座上的徐大手一般无比淡然，完全让人看不透。

  何峰瞪大了眼睛道：“那个只会挥锤子的傻子……应该不可能吧，你看他那样，一副木头似的脸。再说了黄氏两兄弟祖上可是大家族，雷石他……”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竟是没有讲完。说实话，黄天兄弟平时看起来也不过是相貌平平，不也是大有来头吗？谁敢保证徐大手是随缘收的徒，而不是特意看中他们的潜力呢？

  古彻仔细地端详了黄天兄弟二人一番，眼神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开口笑道：“你们兄弟二人，我十分满意，这样吧，既然是两兄弟，那索性就不要分开了，古彻，把他们都收作我的贴身门徒！”

  黄天黄少岩眼中喜色大放，匆忙下跪：“多谢古少爷！我兄弟二人一定忠心跟随您！”

  古彻道：“放心，只要你们一心追随，我古家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等到这次沙海的招才全部完成，我会向家族说明，以本家女子给你们二人赐婚，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古家人了！”

  他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能在此处招得黄天兄弟作为贴身门徒，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若是能多招一些天赋不俗的人作为贴身门徒，这些人以后都会成为他号令家族的核心力量，专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古轲不由得再一次看向徐大手：“徐大师，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你这两个徒弟如此省事识趣，真是让我欣慰。”

  徐大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黄天黄少岩二人，淡淡道：“过奖了，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在下只希望古少爷能好好待他们二人。”

  古轲望高台一侧望去，看到了只身一人坐在角落的雷石，眉间眼神甚是玩味。

  “我还差点忘了，徐大师可是有三个徒弟呢，事不宜迟，古彻，赶紧把徐大师最后这位高徒叫上来吧！”

  古彻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雷石的眼神同样充满深意，他朗声道：“下一个，雷石！”

  雷石将手中刻刀与玉石簪子收了起来，走向高台的脚步显得缓慢而稳重。

  “快看，徐大师最后一个弟子！”

  “石头！你们说……他不会也是什么修玄天才吧？“

  “难、难说啊，石头平常看着呆呆愣愣的，徐大师三个弟子中就他最木楞，整天不是拿着长锤就是握着刻刀，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是什么罪族后人呐……”

  “我看有可能啊……”

  周围人**头接耳，雷石的表情却风轻云淡。

  雷石逐渐走到了古轲面前，古轲开始用眼神细细打量这沉闷不语的少年。

  突然间他悠悠道：“徐大师，你看你这两个徒弟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杰，想必剩下这徒弟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呀……不过，你说要是你这三个徒弟都跟我古家走了，那你岂不是连个传人都没有了？！”

  他这话声音不大，但是台上几人皆是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一下，一直保持淡然的雷石握紧了拳头，他看向古轲的眼神都有了几分冷意！

  胁迫！

  古轲的话语意明显，徐大手作为沙海一带有名的器匠，一共都只有三个亲传弟子，眼下黄氏兄弟已经投靠了古家，若是连雷石也被选中，徐大手门下就无弟子了。

  器匠一行，极其看中传承二字，徐大手的炼器手艺超凡卓越，怎么能没有后人承接衣钵？到时候古家掌控着徐大手门下所有弟子，徐大手再怎么不情愿，也得乖乖的成为古家客卿，保住器匠传承！

  一旁的黄少岩听罢，也是一惊，对身边的黄天道：“哥，古轲少爷未免太狠了一些，师父平时都是一副淡泊超然的性子，哪里受过别人如此的要挟？我去劝劝古少爷！”

  黄少岩正要上前，黄天眼珠一瞪，一把拉住了他。

  “愚蠢！师父若是能随我们一起投靠古家，对我们有百利无一害，我们重振家族的希望也会大上许多！再说，我早就劝过师父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只是他不开窍罢了！古少爷现在所为，分明是在助我们一臂之力！”

  黄少岩脸上神色一阵挣扎，在听到“家族”二字时不再吭声，最后终是低头默然。

  徐大手将眼睛睁大了些许，侧头看向古轲，仍旧是面色不改：“古少爷无需替在下担心，我本就是个荒野闲人，收养三个弟子也是机缘巧合，若是他们都有幸被古少爷看上，那都是造化使然，在下不会有丝毫怨言。”

  古轲呵呵一笑：“徐大师如此通情理，实在是令人佩服……古彻，开始吧！”

  他回头再看向雷石，眼中已满是戏谑。

  “不识抬举的老顽固，真以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能瞒过我？等到你门下弟子都被我掌控在手中之时，你就乖乖给我古家当狗吧！！”

  古轲面对徐大手时表面客套的功夫已经做了不少，以他的高傲、古家的强大势力，能对徐大手的百般推辞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虽然今日招到黄氏兄弟让他惊喜无比，但那只属于意外收获，此时此刻，古家的真正目的终于是显露出来了……

  一个真实水平远超二阶的器匠，加上两个一流异化血脉的贴身门徒，这场招才，古轲势在必得！

  “第一项：炼体程度。”

  雷石低头望着台面上那根的流金玄铁棍，竟是默然。

  他半晌没有动作，古彻见状冷冷喝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我们古少爷，和你师父可都在看着呢。”

  雷石抬头看向徐大手，后者也只是淡淡地看向他。这个从小教导自己长大的师父，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雷石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可是眼下这情况，师父的镇定却让雷石感到捉摸不透。

  “是强装镇定，还是说……其实师父根本不在乎？”

  不管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雷石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两只手臂沉稳地触向那流金玄铁棍，右掌向前微探。

  与他略显黝黑的面容不同，雷石的手臂竟是格外的白皙，在一把握紧流金玄铁棍的中心之后，他的神色也变了！

  蹬！

  雷石的右脚轻踏台面，这根重达八百斤的长棍，竟是被他一只手臂稳稳地抓了起来！

  “嘶——”

  台下众人齐齐地发出一阵倒吸凉气之声。

  古轲惊道：“这是什么怪力？又一个异化血脉吗？”

  亲卫队长古彻也恍了神，结结巴巴道：“不，没有丝毫玄气波动，不是异化血脉。这是、以纯肉身的力量做到的……可是这怎么可能？一只手八百斤臂力，这已经是正常武者的三倍了！莫非他从娘胎开始就一直在炼体？”

  抓起长棍，雷石脚尖画圆，腰身旋转，沉重无比的流金玄铁棍在他手中显得十分轻巧，随着他的动作横扫起伏。

  几个呼吸间，雷石便运着长棍完成了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旋转动作，不一会儿，流金玄铁棍居然发出了破风般的呼呼之声！

  古彻道：“这貌似是器匠挥锤的锤法！”

  相比之下，另一旁的黄天两兄弟的表情十分平静，似乎是习以为常，黄少岩道：“跟随师父学习炼器十年，石头哥日复一日的练习这基本功，也难怪他的力量这么大。”

  黄天却冷冷一笑：“也只有他会相信师父那套‘炼器先炼体’的鬼话，等会测试引玄天赋，我看他怎么办！”

  台上的雷石旁若无人一般舞动长棍，台下众人都看的呆了，经过之前的测试，大家伙也都看出来这根流金玄铁棍的可怕重量，但是现在到了雷石手中却像是没有重量一般，前后对比实在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微胖少年何峰唏嘘道：“太恐怖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雷石都有这么大的怪力。”

  他身旁一人道：“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徐夫长的弟子呢，哎……早知道我也去做徐夫长的弟子了！”

  “这一下，徐夫长门下的三个弟子都跟着大家族飞黄腾达咯！”

  家中出天才，可以用运气解释，但是徐大手门下三个弟子竟全部都是这样的天才之人，这就不免让人心思活络起来。寨民都在交头接耳，许多人也在长吁短叹没把自家孩子送到徐大手门下。

  雷石挥舞长棍长达一炷香的时间，那长棍上的呼呼风声也愈发响亮，最后只听砰的一声，雷石便将长棍立在了台面上。

  动作流畅完美，气势浑然天成！

  古轲不禁笑道：“好神力！看来这次我们没有白来，古彻，让他测测引玄天赋！”

  古轲的眼睛几乎都笑眯成了一条线，对他来说，徐大手就像一块挖不出底的大宝石，不禁炼器手段高深，门下三个弟子也让他极为满意，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徐大手一门全部招入古家了。

  “接下来完成了引玄天赋的测试，就算这个愣头小子的天赋再差我也能编个理由将他纳入我古家门下，到时候弟子全收，这老顽固也得乖乖跟我们走！”

  古彻将测玄珠拿到雷石面前：“快点测吧，让古少爷看看你到底又几分能耐！”

  雷石之前漫不经心的样子古彻可是记在了心里的，所以他的语气也十分不友好。

  可雷石却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一旁的黄天、黄少岩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都扬起脖子不说话。

  “抱歉，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