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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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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猫开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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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转的车轮把道路上的积水碾成无数细碎的水花,伴随着水花落地的哗啦啦作响,有混乱的尖叫、有大声呵斥的声音、有人撕心裂肺地喊着“滚!”,有人满脸鲜血躺在地上,一双眼睛像是黑夜一般的死寂。

  李远清走进自家大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这种从未有过的混乱只是让她脚下微微一顿,似乎是早有预料,她沉静温婉的面容上连一丝惊讶都没有,反倒是唇角一弯,带起了一抹微笑。

  “夫人!”管家走上前来,站在李远清身后,神色肃杀。

  旋转楼梯下这会躺着一个满脸都是血的年轻男孩,鲜血流过他的眼角,滴滴答答掉在地板上,他只是仰着头、僵直地躺着,不言不语,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

  在陆瑾的视线里,一群下人围着栏杆往楼梯上看,脸上的神色各异,或是戏谑、或是鄙夷......旋转楼梯上,程辜晚靠着墙、脸色苍白的喘着粗气,身上的丝绸睡衣被人撕破了一大片,露出伤痕斑驳的后背,他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杀意,怒视着那个满脸通红、赤身裸体的疯狂的男人。

  这个人在多年的伪装后终于露出了他及其丑陋的一面,他终于不克制了,他在极端的愤怒里扑在程辜晚的床上撕裂了尚在重病的外甥的衣服,程辜晚毫不迟疑的拿起桌上的笔对着姜鸿的脖子捅了下去。可惜的是姜鸿一直防备着他,只留下了一道伤口,没捅穿皮肉。

  听到动静的陆瑾忙冲进房间,看到这一幕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不通那么多、也不敢想那么多,当时只知道扑上去,拼命扯着姜鸿把他往外面拖。

  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的力气哪里比的上姜鸿这种专门练了武艺的成年男人。

  不出片刻,他就被姜鸿姜鸿反手从二楼扔了下来,少年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的全身僵麻,眼前一片恍惚,许久才看清东西,这时,程辜晚和姜鸿已经一上一下站在楼梯上对峙起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虚弱的少爷被那个疯子一巴掌甩在脸上,头撞在墙上,血淌在脸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少爷抓着个花瓶一下一下地往姜鸿脸上砸,碎裂的瓷片把姜鸿的身上割除一堆口子......

  没有下人上去帮忙,他们要么是被这个场景吓着了,要么就是在一边冷眼旁观——那些人是夫人的人,不会管这两个人的死活......

  陆瑾想张嘴喊人救救程辜晚,可是一张嘴就是一阵腥甜,他说不出一个字。他看着程辜晚强撑着站在楼梯上,两条腿已经有些撑不住的在发抖,他觉得,他们完了......

  李远清嗒嗒的高跟鞋的声音在这场冷漠和对峙里显得尤为突兀,下人们都听见了,又看见她身后的管家手上的枪都端好了,连忙纷纷散开,让出了上楼的路。

  李远清清隽的眉眼或不可查的皱了下,她一挥手,一队荷枪实弹的年轻士兵小跑进来,驱散众人。又很自觉地离开大厅,关上了所有门窗。

  “姜鸿,你闹够了没有?”李远清的声音柔和至极,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但是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倒是让姜鸿顿时清醒了。

  他看着这个一向温柔的女人,觉得有些迷茫......李远清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滚!别管我的事!“姜鸿对着楼下大吼一声,女人身上的那股子气场散的太快,他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李远清抬起眼睛,只觉得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像是假的,亮丽的外表下都是令人恶心的欲望和利用,她对这个男人最后一丝情感也消磨了干干净净。可是,她能做什么?身为姜夫人、李家的女儿、上海南京两地的贵胄人家......她只能,只能顾及自己家族的脸面。

  就像她可以大吵大闹,但是她没有;就像她可以去红山馆杀人泄愤,但是她只是把人送走了;就像她可以歇斯底里告诉所有人她的不幸......但是在未来的日子里,姜鸿也必须是她的丈夫,不贪恋女色、不亵玩自己的晚辈、是上海滩那个精明顾家的好男人......她没有选择。

  她想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陈家外甥,就此消失,这事便罢了。

  程辜晚靠在墙壁上,姜鸿这会不会有异动,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李远清身上。

  李远清是个有气节的女人,但是她要妥协的东西太多,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这个人会做出什么选择。

  但是当他看见李远清握紧的手松开的那一刹那,程辜晚的脸色一片死灰。

  他不该把自己的命交到这个女人手上的!

  程辜晚几乎是滚下了楼梯,冲到李远清面前,不顾管家上膛抬起的枪口,一把扼住了李远清,锋利的瓷片抵在女人细白如瓷器的脖子上。

  ”你他妈,开枪试试!“他咧着嘴,森白的牙齿浸透了鲜血,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他半张脸。

  管家被他不顾一切宛如杀神一样的眼睛瞪着,只觉得握枪的手都在抖。

  ”把枪放下!放下!“程辜晚声音嘶哑,泛着血腥的气息。

  管家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这样的场景在他本来是小儿科,不过......这次被挟持的人是他自小看到大、当女儿一样的大小姐,而程辜晚的眼睛里,他只看到了鱼死网破。

  他已经疯了!

  ”程辜晚!“姜鸿大吼一声,李远清可不能有事!

  眼见场面僵持了,程辜晚突然有点想笑,这会这里所有人都把他的命看成一条贱命,那李远清总不是一条贱命了吧。

  瓷片往下压了下,女人细白的脖子上开始冒出一滴血珠。

  管家的呼吸都抖了,连李远清的眼睛里都装上了惊慌失措。

  ”陆瑾!陆瑾!你死了没有!“

  陆瑾听见程辜晚叫他,就算是发不出来声音,也挣扎着翻了身,往程辜晚的方向一瘸一拐地挪。

  ”把枪放下。“少年抬了眸子,轻蔑和冷漠的气场让管家有些喘不上气,李远清更是开始瑟瑟发抖,她抖着嗓子,却也清楚程辜晚想要什么。

  ”放,放下枪。“

  ”小姐!“

  ”放下......“李远清忍住要流出来的泪水,强行镇定道,“小晚他,只是想走,不会伤害我的......“

  黑色手枪到底是放在了地上,程辜晚一脚把枪踢给陆瑾,道:”我教过你,我们走。“

  陆瑾捡起来枪,跌跌撞撞地加快速度,他和程辜晚背靠背站好,枪口对着房间里的两个人,跟着程辜晚走出了客厅。

  院子里持枪的士兵见此场景也是纷纷后退,最终让程辜晚走到了轿车前面。

  陆瑾打开了车门,一手持枪一手启动了汽车,两个人一人在前开车,一人在后拿枪抵着筹码的脑袋,开出了姜家大宅、扬长而去。

  而姜家,只敢派人远远地跟着,等李远清被放下时接应一下。

  程辜晚见已经离了老远,便一枪托砸在姨妈头上,直接把人打晕了。他这才有气无力的躺倒,忍者一阵阵晕眩,问道:”我们去哪?“

  ”去苏州河!“陆瑾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这会儿他满嘴血沫子,不过好酸人是缓过来了。他熟悉苏州河那一片,破破烂烂的,但是好藏人。

  ”扎眼。“把轿车开到苏州河,真的是太扎眼了,那一块是上海滩的贫民窟,不该有这些东西。

  陆瑾一咧嘴,一个疾转,冲上一座桥去,然后就招呼程辜晚下车。他顺着河边的老树根往下探,居然勾出来一个大木盆,木盆又大又圆,瞧着倒向是个小船。

  ”上来,少爷。“陆瑾拉着程辜晚上了船,扒出来一个破了一半的木板,开始轻轻地划起水来。

  ”这是?“程辜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不由得好奇。

  “捕螃蟹用的,少爷,这个地方河水弯弯绕绕,小池塘又多,难找的很。”他说着话,已经到了一个小河口,陆瑾拿板子一撑,这个大木盆一样的穿就顺着河水往前飘。

  周边一片漆黑,只有青蛙和虫子的叫声,一阵风吹过来,带起河水的味道,程辜晚顿时觉得放松了很多。他放轻松瘫坐下来,脑袋往后垂着,抬眼就是星空银河还有牛郎织女星。

  他像是许多年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这么安静的天空了。

  “少爷,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你身上还有伤。”陆瑾伸手扯了扯程辜晚身上的破布,思忖着去哪里给他找衣服去,自己家里可什么都没有,这次又是逃出来的,身上一毛钱都没带。

  程辜晚看向因为船太小只能屈膝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他低着头,絮絮叨叨地说话,软软的上海口音就像他头上服服帖帖的黑发。他突然发现,这些日子,自己改变他良多,却像是从没有改变过他身上的那种温和纯净的感觉......程辜晚笑了笑,还好什么都没有变。

  “好,我睡一会。”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全然的放松和信任对不对,自那年生日后,他看人便会看破外面那层皮,去思考别人内里的丑陋......怕是只有陆瑾吧,没有别的什么,单纯的相信这个半大孩子。

  小船又过了几条河沟,最终在一块大石头边卡住停下,陆瑾抬头看着那个许久没来的黝黑小屋,摇了摇程辜晚的胳膊。

  “少爷,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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