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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迎着三道目光,沈汐与傅时遇一同走近,停下。
挽着的手也自然放下,与正看着她的秦沐打招呼。
这里面她最熟的便是秦沐了,见到他也不免想到前几日还与她有联系,说是打算去非洲找找灵感,问她要不要一起,沈汐回答如果是中国还差不多,而ben目前则对非洲更感兴趣。说起来,最初ben向她介绍秦沐时,说的是“他的好搭档”,但沈汐却也没那个机会见到秦沐摄影师的一面,大多时候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职场中的精英男士。
“好久不见,沈汐。”秦沐说。
这厢打过招呼,沈汐一转头发现另一个男人正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
“这是江一洲,你们之前见过。”傅时遇适时开口,为她介绍。
是见过,但他们都清楚,那一次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见面。所以,这次也可以当做是真正的初次见面。
“我已经对你好奇很久了。”江一洲主动开口,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他长相俊秀,笑起来时十分能让人放松,想要亲近的那种。
这样面相的人,人缘一定极好。
沈汐笑了笑,“我有什么好好奇的。”
江一洲:“你是唯一一个让老傅念念不忘多年的女人啊。”说完他还眨了眨眼,初次见面的陌生感一下子就被消除了。
念念不忘多年?
沈汐朝傅时遇看去,傅时遇点了下头。
哦,她知道了。
这些人对他们俩的那些过往,大抵都是有些了解的。
只是不知了解多少,了解多深而已。
两位男士过后,剩下的,就是那位陌生女性了。
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沈汐对某些情绪却是极为敏感的。方才只是隔着距离一见,当对方不带情绪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她便察觉到了其中暗藏的抵触和冷意。
“刚才与文蔓通电话,她正好在这附近,大家许久未见,正好聚一下,我便让她过来了。”秦沐开口,话是对傅时遇说的。
他口吻自然,但是这个所谓的“许久未见正好聚一下”肯定是不包括沈汐的,所以她也就若有似无地被排除在了这个话题中。
恰在此时,名为“文蔓”的女人出声了,她嘴角微弯,挂着恰到好处距离的微笑,道:“是啊,许久未见,大家借此聚一聚,像以前一样。不介意我的不请自来吧,时遇?”
——像以前一样。
沈汐闻言,不由侧目看了眼傅时遇。
她这是被明着提醒那缺失了的四年啊。
四年会发生什么?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年是四个三百六十五天。
这期间,有足够的时间去遇见许多人,发生许多事。已经过去的事情是最无可能改变的。
如果沈汐是在乎过去的性格,那此刻,她必定是要嫉妒在意起来了。
可惜了,她不是。她在乎过去,但她不会有执念。而且她在乎的,也从来不是已然发生的遗憾,只是过往的回忆罢了。
所以听了这话,她没什么感觉,甚至还笑了笑。
她刚一笑,身侧的傅时遇便看了过来,而他还没回答等待的文蔓。
而他一动,其他人自然也跟着看向了沈汐。
一下子,她成了焦点所在。
在心里抽了抽嘴角,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宠辱不惊。
“这是陈文蔓。”傅时遇看着她。
”嗯。“沈汐点点头。
陈文蔓的神情有一瞬的僵硬,转瞬即被她掩盖过去。
而傅时遇在定定地注视了沈汐数秒后,才收回目光与陈文蔓开口:”好久不见了,claire。这是沈汐,你应该知道。“
陈文蔓默了一默,忽地牵起嘴角,看向沈汐:“自然是知道的,你的那位前女友嘛。”
她的笑容未达眼角。
“我和沈汐复合了。”傅时遇说。
“看出来了。恭喜。”陈文蔓说。
此刻的沈汐作壁上观,很想抬头望天。事实上她也真的这么做了,趁所有人不注意,迅速扫了眼湛蓝的天空,瞥见一朵形状奇特的云,活像一张龇牙咧嘴的嘲讽脸。
啧,真讨人厌。
***
选来选去,最后去了棋牌室。
陈文蔓提议打桥牌。
秦沐附议。
江一洲无所谓。
傅时遇没说话。
沈汐表示不会。
秦沐:“可以让老傅教你,他是高手。”
沈汐看向“高手”老傅,高手没说话。
陈文蔓:“让老傅教你吧,以前我总赢不了一洲他们两个,还是托老傅的教导才勉强赢上几局的。”
江一洲:“喂喂,我也有指导你的吧,不对,是让着你的。”
陈文蔓笑而不语。
沈汐看向傅时遇,问:“你想教我吗?”
傅时遇:“看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
“哦。”沈汐点点头,“那我还是懒得学了。”
于是他们打牌,沈汐坐在傅时遇旁边看。看了一阵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便起身去看房间里的书架。这件棋牌室的设计十分复古精致,墙周的书架是嵌入式的,高至天花板,有移动木梯帮助取高层的书。不过沈汐觉得,一般来这里娱乐打牌的人,估计也不会特意爬上去找书看吧。所以这些书也就是起个装饰作用的。
她本身也不算是爱看书之人,主要也没那么多时间。这会儿看了一圈,也是为了打发下时间,等没发现什么感兴趣的书后,她便坐了回去。
傅时遇附过来些低声问她:“是不是有些无聊?”
沈汐摇头,“你打你的。”
他便没再说什么了。
“话说回来,你还没说怎么突然来中国了?”秦沐问陈文蔓。
陈文蔓是华裔,从小在国外长大,家人也都在国外生活,所以很少来中国。秦沐有此一问并不奇怪。
“有个中国的病人,跟着过来的。”陈文蔓轻描淡写道,接着又补充,“而且你们都在这里,想过来看看。毕竟这么久没见了。”
陈文蔓每说一句话时总若有似无地扫过视线来。
江一洲:“是了是了,是很久了。”
***
沈汐跟傅时遇说了一声,然后去洗手间,完了不想那么快回去围观看不懂的牌,便往外走走。
这处度假村的风景还是十分优美的,窝在小小的棋牌房里打牌着实是种浪费。
面前是一处水池,水池里有假山,假山上还有小人,惟妙惟肖。
沈汐看得认真,没一会儿,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吸引回神。
来人停在她身侧,沈汐只转头看了眼,便移了开去。
“你一点也不惊讶我出现在这里。”陈文蔓说。
她出声了,沈汐便转过身,面对她。
不可否认,陈文蔓是一个出色的女人。她比沈汐矮,但因为脚下一双细高跟,此刻两人的身高也不会相差太多。且她应当是定期健身的,身材姣好。
最重要的是,陈文蔓的气质很出众,不是因为美丽而出众,而是因为强大的自信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说是因为病人来到中国?
那她应当是医生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科的医生,但想必名字不会平凡。
“不惊讶。这里是公众场合,当然谁都可以来。”沈汐说。
陈文蔓忽地笑了,她一笑,就衬得沈汐的神情有些漠然。不过即使是漠然,也是轻描淡写地漠然。
这个女人,并不在意她。
或者说,没有把她当做对手。
——陈文蔓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正因此,她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你跟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她说。
沈汐神情微动,“哦?你知道我?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
陈文蔓先是点头回应她第一个问题,接着沉吟几秒,说:“我以为你会是那种,长相漂亮脾气有些任性的女孩。”
说白了就是公主,生活在象牙塔里的那种。
“哦。这下我相信你是早知道我的了。”沈汐点头,“我以前确实是那种样子来着。”
说了这句,她就没继续了。
反倒是陈文蔓又问道:“你不问我如何知道的吗?”
沈汐:“你一定会说是傅时遇告诉你的,不用问。”
“对。”陈文蔓点头,精致的五官带着些许冷然的距离感。
沈汐从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充满骄傲的女人。
但骄傲没什么,只要一个人足够优秀,那么她就有资格骄傲。
“我和时遇认识四年多了。”
沈汐心头微动。
“他有和你提起过我吗?”
沈汐摇头。
“秦沐和江一洲呢?”
也没有。
不论是秦沐,江一洲,还是陈文蔓。
这些显然属于傅时遇朋友圈子里的人,他从来没有和沈汐提起过。
到这时,沈汐再不知对方想表达什么,也是真的傻掉了。
看着陈文蔓好看的眉眼,她心里有些不耐,平静开口:“你想说什么?”
陈文蔓视线停留在沈汐脸上。心想,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啊。
实在是太漂亮了。
漂亮到让身为女人的她看了,半眼都不忍多看,因为会嫉妒。
但是即使少看了这半眼,陈文蔓知道自己依然会嫉妒,因为这个女人身边有傅时遇。
想及此,陈文蔓眼底的那份倨傲沉下几分,正待再次开口:“我——”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沈汐。”
陈文蔓迅速抬头,正看到傅时遇从沈汐身后的方向走来。而唤了一声沈汐名字的他,此刻也正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人。
沈汐没有回头,但淡然的脸上还是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陈文蔓不在乎她如何,但那个男人眼中再无他人的样子却刺痛了她的心。
眼睑垂下,某些正要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咽了回去。
傅时遇走过来后,直接从后拉住沈汐的手,沈汐被他带得往后一倾,随即便靠到了男人胸膛。她抬头,傅时遇也正低头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看不出心思,只能从对方黑色的瞳孔中看见她自己的脸。
沈汐在心里撇了撇嘴。
接着问:“你怎么也出来了?打完牌了?”
问出口后旋即反应过来,陈文蔓也出来了,这牌局自然是散了。
她似乎问了个蠢问题。
“嗯,来找你。”傅时遇回答。
她心下暖了暖,点点头,“哦。”
微微转头,撞见一双发冷的目光。
傅时遇也随即看过去,陈文蔓眼中情绪稍纵即逝,扯了扯嘴角,出声:“时遇,你也出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接着紧了紧掌心的手,道:“秦沐说有事想和你说,我们先去走走。”
话落,不待陈文蔓开口,便牵着沈汐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原地的陈文蔓看着走远的两道身影,讽刺般地笑了下,直到看不见了,才起步离开此地。
***
往反方向走,很快遇见一大片草地,草地中间有条小路,两人便在小路上慢慢地走。
沈汐沉默地被他牵着,身子稍稍落后一些,抬头便看见对方的左耳和半道侧颜。
男人长得太好看了是种罪过,女人会不忍心数落的。
于是沈汐移开视线,开口:“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这人倒也沉得住气。
不过以沈汐对他的了解,虽然出现了一个身份“似有暧昧”的女人,但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仓促的反应就是了。
只是若是他并不打算跟她解释清楚的话,估计沈汐真的会有些吃味吧。
“嗯。”傅时遇点头,顿了一顿,再次开口时口吻平淡:“陈文蔓是一位心理医生,我从前在澳洲时,有一位朋友生病,是她的病人,于是就认识了。”
“哦。”沈汐顺便又问道:“介意我问下是什么病吗?不说也没关系。”
傅时遇顿了下,摇头,“没关系。是抑郁症。”
路边有长椅,正好走到跟前了,沈汐拍拍他的胳膊,说:“坐会儿坐会儿。”
坐下后,她舒展着长腿,脚尖一点一点,十分闲适。
接着偏过头来注视着他,“你什么时候去的澳洲?”
傅时遇望着远处的目光收回来,“你离开之后。”
唔。
她一阵沉默。
好像一不注意,提起了某些并不那么快乐的往事呢。沈汐可以不带芥蒂地回忆曾经,因为那些都是快乐的,值得回忆的。可是对于当初的分手,她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她不提,他也从来不会提。
也因此,他们对分开后这四年里彼此的生活,至今一无所知。
其实沈汐心里是有疑惑的,之前在纽约的时候,回去曾经住过的房子里,得知他将房子买了下来,得知他曾经回去过。那时,她心里便涌现了无数的疑惑。
她那时一度准备开口的,可临到关头却又犹豫了。
这一犹豫,便犹豫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