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含沙射影
“含沙射影!”劳拉扭头看时,一条拇指大小黑乎乎浑身长着触角的虫子正缓缓蠕动缩回到尼禄口中,见他脸色苍白好似大病一场,身子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赶紧过去扶住;虽然知道想要对付玉麒麟只怕不得不动用蜮虫,不过还是忍不住担心。这含沙射影是尼禄糅合荒川巫术开发出的魔法,荒川民间传说水中蜮虫含沙射人背影,被射中之人就会病殃至死;尼禄从种种传言中筛选线索,终于找到一处水域,明明清澈见底却是入者必死,故而当地流下种种传说。左拉变身后从这青草塘中挖出蜮虫,之后便连同蜮虫藏身的一捧沙子用魔法裹住,寄生在体内。蜮虫本靠吞噬人生命力为生,在尼禄体内便要吸食他生命力,只不过份量极少,勉勉强强够蜮虫存活而已;一旦放出蜮虫饥渴难耐之下势必倾尽全力吐出索魂沙粒,一旦打中人影瞬间便将那人生命力吸食殆尽,连玉麒麟这么高的道行,未曾防备之下也不过撑了片刻而已。只不过一旦释放,接下来一段时间蜮虫就会食量大增,要多消耗尼禄生命力,过一段时间才能慢慢减下去。尼禄从巫祝口中打听含沙射影的消息时,巫祝说这巫术上干天和、下逆人伦,一旦施展难免折寿,当时还以为巫祝神神叨叨,现在却明白折寿的关窍。不过纵然折寿他也没得选择,毕竟要想出人头地,若没有与众不同的出身,就得靠与众不同的道行,哪怕折寿也在所不惜——浑浑噩噩的日子,一千年又有什么意思,他宁可选择一日风光!
左拉用镰刀臂分开山石,苏拉则将玉麒麟身子推进去,刚才两度出手玉麒麟都让他出手,这时忍不住用锤子敲着泄愤。
“不得无礼!”尼禄伸手止住苏拉,眼眸中寒光一闪。
苏拉赶紧收手,干笑两声,他刚才用力敲了几下,玉麒麟身上不见半点伤痕,想来是魔力完好无损的缘故叹道:“这玉化魔法还真是厉害呢,不过也是因为太厉害了才属疏于防范,中了老大射影魔法吧!”
罗拉过去帮左拉掩上山石,伸手按在山石上,一株竹笋从缝隙中钻出:“玉麒麟也算是个人物,可惜与我们势不两立!那个帕斯卡尔呢,竟然拒绝老大拉拢?”
“他在大小姐身边,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吧。”劳拉看着尼禄,尼禄则看着玉麒麟埋尸处,喃喃道:“玉麒麟是荒漠出身吧,荒川、荒谷、荒原、荒漠,看来四荒之中,也能生出人杰呢!”
“其实更应该说是人杰生于四荒吧。”苏拉哈哈一笑,“老大这样的人生在哪里都不会默默无闻,若是生在元始家族里,现在只怕早已像麦克斯韦那样,少年得志了!”
“凿石头的,总算说了句人话!”罗拉冷冷道。
“什么叫总算说了句人话,合着我以前说的都是鬼话,那你接口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说的鬼话?”苏拉正为这一绝妙反驳自得,猛然见罗拉眼眸中凶光爆射,赶紧别过头去,“其实我是在跟左拉说话,左拉,哥问你话呢,干嘛不答?”
“啊,什么,你问我什么了?”左拉正变回人形,再加上苏拉对着罗拉说话,没有留意在说些什么。
劳拉嘻嘻笑道:“看来你真是在说鬼话,我们都听不懂!”
“你存心拆我的台,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冲上去狂殴痛扁你一顿了!”苏拉指着左拉愤愤道。
尼禄也是忍俊不禁,扶着劳拉胳膊:“好了,不要闹了,我们回去吧!”临走又回头看了看,适才暗算玉麒麟虽然得手,不过未能同玉麒麟酣畅淋漓鏖战一番毕竟有些遗憾;纵然知道有招无类胜者为高,也总觉得仗着含沙射影取胜不值得夸耀,也许正是因为这个,那些暗算害人的巫术才渐渐失传了吧。尼禄想到这里,忽然像是有一种预感,觉得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倒不是杀人让他负疚,而是用见不得人的方式取胜,这等行径不配有一个光明的结局!
帕斯卡尔在医馆倒头大睡,浑然不知痛殴他的玉麒麟当晚就被收拾,等醒过来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见奥莉薇娅在伏在桌子上以手支颐,从侧面看去发觉她鼻尖微微翘起,格外显得秀气,刚要起身胸口一疼,忍不住鼻子哼了出来。奥莉薇娅立时警醒,见帕斯卡尔直勾勾看着她,脸上泛起红霞,伸手笼着麻花辫:“你醒了……我睡过头了……”
帕斯卡尔没想到奥莉薇娅也有这等女孩子气的动作,讪讪道:“是我不好,惊醒你了。”
奥莉薇娅见帕斯卡尔愣愣的样子,低下头去抿嘴一笑:“好些了吧?”
“好多了!”帕斯卡尔赶紧低下头去。奥莉薇娅正要起身去洗把脸、给帕斯卡尔带饭,忽然间五六个护园进来,带头那小个子乃是C班头托马斯,昂着脑袋道:“听郎中说帕斯卡尔那小子在这里,抓起来!”
“做什么!”奥莉薇娅挺胸拦住。帕斯卡尔一见来人气势汹汹,刚要准备动手,胸口肋骨几声脆响一阵刺痛。
托马斯陪笑道:“奥莉薇娅小姐,请让开些,这小子犯了事,我们要抓他去审问。”
“他犯了什么事,不就是跟四灵斗殴吗?这是风纪组该管的事吧!”
“如果只是斗殴自然由尼禄他们接手,不过把玉麒麟给打死、还毁尸灭迹,非但风纪组管不了,我们也只是扣住他,准备移交给捕快。”
“什么?玉麒麟死了?”
“奥莉薇娅不知道吗?这小子昨晚上夜闯浑天楼,不知道叫了多少帮手,把一记闷棍敲倒玉麒麟,拖出去毒打致死然后弃尸荒野,此等凶残行径,简直罪不容诛!”托马斯说话时咬牙切齿,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人不是他杀的!”
“这个……奥莉薇娅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是我说的!”奥莉薇娅冷冷道。
托马斯不愿得罪奥莉薇娅:“这小子诡计多端,奥莉薇娅别信他一面之词!”
“难道就要信你一面之词?”奥莉薇娅一晚上都在这里,以防四灵过来找茬,只是不愿让人知道这事生出误会,说话才这么不讲理。
托马斯见奥莉薇娅满脸煞气,也是心里窝火,暗想要不是你那个亲戚官拜上校,我用得着看你脸色?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还不知道是什么出身的……想必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也用不着托亲戚介绍过来,说不定还是什么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死乞白赖求着人家写了个荐书。虽然打心底十万个瞧不起奥莉薇娅,脸上却也不敢显露出来,陪笑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你们几个留在这里,我回去向园长复命!”一边说一边下楼去了,走下楼梯时才蓦地想起,医馆这三楼非但要价奇高且需要还要有牌号,这些牌号并不公开发售,只是每年一度内部消化,几个班头里只有A班的一年能得到一个牌号,这样推测定然是那个校官亲戚给搞到的;看来两家走得比想象中要近,幸亏刚才没发作出来,要是一时忍不住朝奥莉薇娅发火,被撤掉班头不说,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学园吧——好险好险,托马斯擦了擦额头冷汗,一边暗暗庆幸这次福至心灵躲过一劫。
托马斯回去向亚伯兰复命时刚说了几句,门童就传话尼禄已奉召前来,便被打发多带几个人去医馆盯住帕斯卡尔。托马斯见尼禄依旧是气宇轩昂,主动迎上去打招呼,毕竟他不过今年才终于谋得C班班头一位,休说别班学生见了他不理不睬,就算C班很多人都是爱理不理的,风纪组可是在整个帕斯卡学园都有震慑力。尼禄也客客气气回礼,跟着走进园长室,劳拉则候在外面。
亚伯兰坐在桌子后面,摆弄着桌子上的青铜古玩:“玉麒麟不见了,你知道吗?”
“风纪组收到消息了。”
“他除非有要事,否则从不下楼,可是眼下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亚伯兰小心翼翼擦着铜锈:“风纪组有没有什么线索?”
“风纪组不过刚知道这事,我马上派人去找。”
“那就好,学园里能对付得了玉麒麟的人不多,你也算其中一个吧!”
尼禄淡淡道:“他是园长的人,我怎敢动他呢!再说单打独斗,我也没把握能克制麒麟诀。”
亚伯兰放下铜马:“知道了,下去吧。”等尼禄转身出去后才冷冷一笑,看着桌子上拼在一起的八个屏幕,刚才潜藏的摄像头将尼禄表情捕捉得清清楚楚,竟没露出一丝破绽。亚伯兰跟人说话时,就喜欢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答话的人往往放松警惕才容易显露出真情实感,他则通过偷拍摄像头看在眼里,时不时装着不经意点破,营造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秘氛围。
劳拉见尼禄出来,问道:“那老妖生疑心了?”
尼禄满脸讥诮:“就算是条狗,能蹲在这个位子上,也多少得有点本事。”
“哪怕你想去军廷,也要他的推荐信吧。”
“不要紧,军廷更看重实力,我们已经证明了吧。”
劳拉一笑:“说的也是呢!”跟着同尼禄离开,走出小楼时,金凤凰三人联袂而来,布莱克也没了昔日那豪爽的笑声,走起路来不住东张西望,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生怕地上突然钻出一只手来抓住他身子;怀特大半个脑袋都缩在龟壳里,只露出眼睛以上;倒是金凤凰看去依旧坦然,鹅黄色长裙曳地,外面一圈翎羽随着微风轻轻摇摆,远远看去如同柳条随风而动,煞是好看。
三人不用通报直上小楼,亚伯兰正在那里低着头擦拭着铜马,金凤凰不屑道:“在我们面前,就不用故作高深了。”
亚伯兰讪讪应着,把铜马放下:“其实我是在给它上漆——”
“找到老大的尸体了没?”布莱克仓惶说着。
“谁说老大一定是死了?”金凤凰叱道。
“我……我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你干嘛生气!”
“不过老大行事向来仔细,这次不见踪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金凤凰叹道。布莱克一听这话差点咆哮出来,你心里都是这样想的还斥责我,不过也只敢在在心里发作,以前起争执还有玉麒麟帮着说话,现在的话怀特不等金凤凰吩咐就会扑上来殴打自己吧。
“我看玉麒麟出事不是偶然,恐怕是有人想动你们!髑髅会的内幕没泄露出去吧?”
“没有,除了我们四个人,剩下的都是不入流的杂鱼,只跟着干点杂活而已。”
“会不会是帕斯卡尔?”布莱克实在想不到别的人选。
金凤凰道:“他虽然道行不浅,不过却未必伤得了老大,更未必够胆杀人!”
“金凤凰说得对,我大肆声张去抓帕斯卡尔,也不过是掩人耳目,让真凶放松警戒,好露出狐狸尾巴。”亚伯兰一边说,一边直勾勾盯着金凤凰翎羽。
“那我们怎么办?老大被杀,跟着就轮到我们了吧,我们三个死也不能分开,睡觉上厕所洗澡都要在一块!”布莱克大叫道,怀特看着金凤凰,下意识点头。
“出了这事,继续呆在学园只怕不大合适了,上头派人来接你们,要召你们过去问话,听说瓦特少爷要组什么六甲胄,怀特、布莱克正好过去投奔。至于布朗,不妨先到我山中别墅里去躲一躲风头,那地方除了我跟几个亲信,没人知道——”
“承蒙厚爱,不过恐怕我是无福消受了,我们一块去君士坦丁堡复命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遇上什么事,我可不会管你们死活!”
“哈哈,你以为就你会飞,我也会,不过怀特嘛……”
“凭你那对小翅膀,离地三尺也叫飞,最多算是滑行罢了!”怀特终于开口,三个人从后门出去,早有一辆蒸汽车停在树荫里,等三人挨近,车门滑向一边:“三位请上车,主人的哥哥跟主人在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