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学园

  “黑子，大事不好啦！”帕斯卡尔出了书阁被波莉直拉上二楼，跟着劈头盖脸来了这么一句，心想这几天芦苇报大卖特卖，难道又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敲诈，还是学园终于忍不住眼馋？波莉跟着压低嗓子附到他耳边，神秘兮兮道：“我的线人告诉我一个绝密消息，你的死对头又要来找你麻烦了！”

  “麦克斯韦？”帕斯卡尔一惊，一瞬间竟说不出是喜是忧，毕竟能让麦克斯韦如此看待，也不是寻常人的待遇。

  “不是，是帝国首富的儿子，那个留着冲天头的罗伯特！”

  帕斯卡尔松一口气，要是麦克斯韦来找麻烦不好应付，罗伯特还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也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他来做什么？”

  “唉，黑子，不是我说你，怎么说人家也是帝国首富的儿子……听说还是独子，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好好跟他攀一下交情，他随便这么大笔一挥，开一张支票就比我们一辈子挣的钱还多！”

  “原来你是为这个找我？”

  波莉一怔，佯怒道：“说什么呢！我是关心你、担心你！特意透露给你这个绝密消息，给你一点我深刻体会到的人生指导！你难道以为我会指望你勾搭上罗伯特，好让他大笔钱大笔钱地赞助芦苇报吗？我是那种人吗？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推了帕斯卡尔一把。

  “不……不是——”帕斯卡尔见波莉不打自招，强忍住笑使劲低下头去。

  “谅你也不敢！我的那个线人偷听到骰子楼里电话，说罗伯特要带着新装备过来揍你……好像是什么铠甲来着，你小心点吧！作为一个对下属负责的上司，我还是有义务提醒你，你要是假装输给他，让他一下子高兴起来，一下子赏你个钱庄什么的，你这辈子就不用愁了……不对是下辈子、八辈子都不用愁了！有这些钱，回荒谷老家能做多少好事！”

  帕斯卡尔仔细一想，虽然波莉的话乍一听有些肤浅，却也有她的道理。只是要让他刻意去认输去讨好别人，背上因人成事的名头，那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各有因缘莫羡人！”

  “姻缘？什么姻缘？黑子看上海伦了？可惜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你！”波莉拍着帕斯卡尔肩膀，见小寇荡悠悠飞回来，竟先去找帕斯卡尔，一下子抄到手里扎到头发上。波莉经常将小寇放出去打探消息，帕斯卡尔见了也不怎么意外，刚要解释此因缘非彼姻缘，怎奈波莉已急匆匆去了，叹一口气去想怎么应付罗伯特，一边信步回到书阁，见海伦正站在书架前面随手翻看着，问道：“你要找什么？”

  海伦一惊：“没，没什么……对了，听说你常常随身带着魔法通史，这里怎么没有？”

  “在我房里，我去拿下来！”

  “你就让我等在这里吗？”

  “这个……”帕斯卡尔怔住，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一块上去吧。”海伦抿嘴笑着走到帕斯卡尔身旁。帕斯卡尔之前无数次想过跟海伦并肩而行，尽情享受他人艳羡嫉妒目光的情景，可是毕竟未曾想过有生之年能真个实现，激动之下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隐约发觉她身上有股淡淡香气，如芷如兰、甜丝丝的，心想要是能每天都闻到这味道，大概什么都不做也愿意了。

  两人就这样走上楼去，帕斯卡尔推开房门的时候还在想要是被罗素看见该如何解释，幸而他们都被奥莉薇娅赶了出去。这时看着房间，头一次发觉如此之乱，地上满是垃圾不说，还散落着几件衣裳；桌子上堆满吃剩的橙子皮，罗素水杯歪倒在旁正滴答着水滴；往自己床上看去也好不到哪去，被子被踢在床脚跟衣服混在一块，床单扭成一团，床头堆着一摞书，眼看就要将枕头挤到地上……

  帕斯卡尔看了看海伦，讪讪笑着：“屋子有点乱，就在这里！”说着一个箭步身子飘到窗前，伸手摸出厚厚的魔法通史，刚要退身出去，见海伦已走了进来，落脚时小心翼翼避开地上果皮、果核、衣服之类，道谢后接过去，一本本翻看着魔法通史。帕斯卡尔忙不迭弯腰打扫，一身魔法总算派上用场，纸条甩出将地上垃圾尽数圈住，跟着用书页铲起来，两手虚托着飘飘荡荡送到楼外垃圾桶里，暗叹可惜是在枫丹白露，要是在寝室里让别人都看到海伦坐在他床边……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飘飘然。

  回去的时候桌子上果皮一类已被打扫起来堆到角落里，海伦正伏在桌子上翻着书页，这样从侧面看着她轻轻捻着书页的样子，愈发显得恬静无比，那一瞬好似世界都停了下来，眼中所见乃是一张相片。海伦扭头见帕斯卡尔站在门口发愣，举着手里的书笑问：“这是什么，不是魔法书吧？”

  “不、不是……算是小说类吧，闲来无事的时候看看，也算破破俗……”帕斯卡尔磕磕绊绊说着。

  “我看你画了这么多记号，想必很有心得吧！”

  “还好，算是史诗一类的作品了。”帕斯卡尔本想将心中所想一口气倾倒出来，不过怕海伦只是随口问问，自己这样做反而惹得她反感。

  “我能不能借回去看两天？也破破俗。”海伦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请……便……”帕斯卡尔看着海伦手里那卷《银河英雄传说》，见她手指轻轻擦着封面，大概恨不得替换过来，自己去做那卷书吧。

  “以后枫丹白露有什么事情，还请告诉我一下，我跟别人都不怎么熟。”海伦低头说着，话声越来越低。

  “好……好……”

  “那我先回去了。”海伦说着起身。

  “回去？我送你出去……”帕斯卡尔垂手跟在后面，倒是海伦按住步子跟他比肩走着，直送出小楼后转身摆手告别。帕斯卡尔还站在门口看着，觉得这样的太过唐突，转过身子时蓦地发觉二楼上波莉正撑在栏杆上，笑嘻嘻看着他：“黑子虽然长得黑，不过也喜欢海伦呢！”

  “不、不是……”帕斯卡尔抬头看着奥莉薇娅，见她脸色凝重竟看不出喜怒哀乐之情，一缩肩膀钻进书阁。

  海伦离开枫丹白露宫后往南走去，直到林荫大道上，路旁冬青丛里嗖得闪出一人，穿着一身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不停东张西望，低声道：“东西到手了没有？”

  “没……”海伦给吓了一跳，伸手拍着胸脯。

  “那你去跟老头子说吧！”那黑衣人就地一滚，身子又隐到冬青丛里，簌簌一阵声响，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矮子大摇大摆走出来，不是马太又是哪个？马太径直从海伦面前走过去，眼睛直勾勾看着远处，装着丝毫没看到海伦的样子。海伦都在心底暗笑，不过想到自己所作所为，忍不住蹙起眉头，缓缓踱步走到西南角那骰子状的小楼里。

  “呦，海伦来了，我给你上去通报！”托马斯现在几乎整日价泡在这里，好显出他是亚伯兰亲信。

  托马斯上楼时见乔治神父正对着满桌子的酒菜祷告，除了亚伯兰坐在对面，就只有几个学生在旁垂手侍立。托马斯过去附耳说了，亚伯兰低声道：“先让她等等，等这秃子走了再说，不要再来打扰我。”

  海伦就侯在园长办公室里，过了好大一会亚伯兰才摇晃着身子进来，满脸通红、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隔着老远都差点被酒气冲的呕吐出来。

  “东西没找到吧，我料想也不会这么容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海伦点头应了一声，屏着气息赶紧走了出去，就见托马斯慌慌张张跑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亚伯兰竟尖叫出来。

  亚伯兰见托马斯不经通报就跑进来，刚要发作就听托马斯说罗伯特大少爷开着蒸汽车驾到，先是愣在那里，跟着连问了三遍，还还不敢相信美狄奇家族的独子竟会光降帕斯卡学园；一边咒骂托马斯怎么这么晚才告诉他，一边看着镜子里红彤彤的脸千秃子万秃子地咒骂：“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有脸见美狄奇家的少爷，要是酒后胡乱说话该怎么办！托马斯，待会见了美狄奇大少爷，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可都得好好提醒！”亚伯兰说着直往外跑，一个酒嗝上来差点吐出来，赶紧跑去抓起香水往嘴里猛喷：“那个狗秃子，肯定是早知道美狄奇少爷要来，故意坏我的事！”

  “对对对，简直猪狗不如，还神父呢！”托马斯扶着亚伯兰跑下楼，去年亚伯兰老娘病危的消息传来，都不见他跑的如此迅疾。饶是如此不等两人跑到学园门口，就见一辆金灿灿的蒸汽车进了学园。

  “哎呦，美狄奇少爷，哪里的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派学园飞艇去接您！”亚伯兰张开双臂迎上前去。

  车窗慢慢摇下，一簇簇箭一般的头发探了出来，跟着探出一个肥嘟嘟的大脑袋：“我也是昨儿忽然想来。你们哪个是园长？”

  “区区在下，区区在下！”亚伯兰猛地一把将托马斯推到在地，赶紧上前伸手要去跟罗伯特握手。罗伯特却是看也不看，慢慢转着方向盘，车轮哐当咣当作响，蒸汽车慢慢开动，后面亚伯兰赶紧跑起来跟上去。

  “罗伯特少爷，你开着车让园长怎么跟得上！”一个女子说着伸脚到罗伯特脚背上，慢慢踩了下去。

  “跟得上，跟得上！”亚伯兰见蒸汽车越来越快，赶紧两手抓住车窗，气喘呼呼道，“大少爷坐车习惯了，哪里能走路呢！”

  罗伯特倒也不是有意让亚伯兰难堪，而是好奇帕斯卡学园风光，探头探脑看着，丝毫未曾留意亚伯兰罢了，见整个学园最高处不过四五层的小楼，看去颇为失望，猛然一踩刹车：“对了，我是来找人的！”

  亚伯兰哎呦一声来了个恶狗扑食，嘴巴都给磕破也一点不觉得疼，一骨碌爬起来跑到车窗前，满脸堆笑：“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那个就是海伦，可是我们学园明珠，一直没舍得动用呢！”说着指着林荫道上的海伦，那厢海伦听到汽车声，正瞧着这边。

  “海伦？什么海伦？我是来找帕斯卡尔……对，就是帕斯卡尔！”罗伯特不怎么习惯记人名字，帕斯卡尔是他反复念叨了多少遍，还在车上挂着牌子提示，才终于记住。

  “大少爷不要担心，小的马上派人把他抓来，让大少爷出气！竟然打败大少爷，简直没王法没天理了！”

  “不是打败，是使诈暗算罗伯特少爷！”托马斯凑上来，龇着牙陪笑道。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要你多嘴！”亚伯兰一巴掌拍在托马斯脑袋上，恨不得把他拍到车轮下面。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小爷是输不起的人吗？”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美狄奇家族的人，岂会在乎这点胜败！”

  “美狄奇家的怎么就不在乎？我就是来赢回来的！”罗伯特咬牙切齿说着。

  “对对对，美狄奇家的人，哪怕输了也一定要赢回来！”托马斯把脸凑到车窗边上，好让罗伯特瞧见。

  罗伯特没瞧见，亚伯兰倒是瞧在眼里，一把把托马斯推到一边：“废话，这还用得着你说吗？”跟着转头笑道：“美狄奇少爷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之处？”

  “我要你去替我下战书！时间地方，随便他挑，我这次可是带着家伙来的！”罗伯特说着，大拇指一直蒸汽车后面。

  “我去吧，顺便看看小楼。”金凤凰说着飘身出去，展开双翼，飘飘然往枫丹白露宫去了。

  枫丹白露小楼里帕斯卡尔正端坐在书阁，随手拿了本书，脑海中却一点点反复回想着刚才海伦一举一动，好似要刻在记忆之石板上，生怕遗忘掉一丝一毫的细节，正入神间陡然听到黛博拉尖叫；几乎念头未动两手就在扶手上一按，身子穿出书阁，跟着在楼梯扶手上借力，身子直直腾起眨眼上了四楼，就见黛博拉裹着浴巾跑了出来。爱丽卡正在房里练习舞步，跑出来时就见帕斯卡尔一脸惊慌看着湿漉漉的黛博拉；波莉也坐在蝴蝶结上浮了上来，见状惊得张大嘴巴，伸手拍着帕斯卡尔肩膀，叹气道：“黑子虽然长得黑，果然还是很好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