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同归于尽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鬼娃的声音冷漠的从四面八方响起，霎时，这片大地开始剧烈抖动，紧接着一道道亡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伴随着萦绕整片空间的鬼娃发出的那种难以言明的吟唱声，唰唰的自地下深处爬出。
片刻间，整天街道已然密密麻麻布满了佝偻着身子的亡魂！
这一幕，不仅惹得三位将军面色陡变，更是使得自认为见多识广的谷老头与孙老太齐齐吓得收回了周身诡异的力量，背靠背缩在我的身后。我甚至还听见谷老头不敢相信的呢喃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鬼？”
出乎意料的，书生将军见此场景，不知是因为已经确定自己断然无法逃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竟突然镇定下来，一步一步退到了马边，那口宽大的麻木袋被他大力掀翻，一堆古怪的武器哗哗落地。
“小鬼，你想杀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话音落下，只见他高抛金黄令旗，使其悬空呼啸不止，同时，我见到他极速从袖中甩出一道接着一道符纸，符纸环绕周身，迅速膨胀，其身，暗黄光芒陡然溢散，随着那光圈扩大，地面上刚刚被他掀落的各式古怪武器，齐齐颤抖着产生低鸣，随即自发腾空而起！
万千亡魂按捺不住对转世轮回的渴求，已然一波接着一波朝三位将军汹涌冲去。
奈何，我却瞧见，那些亡魂甫一接触到那暗黄光圈，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好在，虽然这般，但书生将军那乌黑的三千凡丝，也在急速发白。
震惊无比的孙老太，结巴着说道“他竟然是在以生命的流逝为代价，抵抗那些亡魂！”
一根长发数十天光阴，这场战争已经成为了以命搏命的较量，而且据我鬼娃的了解，这万千亡魂必然是她最后的依仗，而且她也一定无法控制它们太久！
果不其然，见到书生将军居然如此凶猛的以命搏命，鬼娃终归还是开了口，只不过这一次，她叫的是谷老头“谷老头！不要再藏着掖着！快让这天重现阳光！”
怎料，谷老头一听这话，原本煞白脸庞上的肌肉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好一会儿，他方才犹豫的问了鬼娃一句“你可知道这样做的话，我会遭到天谴？”
那边，甫一听见谷老头竟然能够让这黑夜恢复光明的书生将军，心下丝毫不敢懈怠，两柄武器在他的操纵下，咻咻直射而来，誓要将谷老头当下斩杀！
好在孙老太眼疾手快，猛地一把拉过谷老头，才避免了个利器穿膛而过的命运。
“不可再犹豫，有我在，一切无忧！”鬼娃大喝一声。
此话传出，眼睁睁看着自己险些送了性命的谷老头方才终于下定了主意，于是在书生将军惊恐的注视中，谷老头十指连动，满头白发舞动不止，紧接着尽数冲天飞起，再见十指间一道道透明灵符哗哗打向已至高空的他的白发。
爆裂之声，齐齐绽放，每一根白发都好似一只张牙舞爪的惊雷精灵般，毫无畏惧的以身冲天。每一次炸裂后，漆黑的夜空便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一道耀眼的光线！
顷刻间，灿烂如洋人烟花般的炸裂景象此起彼伏，这片天，明亮的阳光缓缓撒满大地！
伴随着最后一声爆裂，谷老头哇得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双眼一闭，无比虚弱的往后倒去。
与此同时，眼见得书生将军周身环绕的暗黄光圈以及各式武器移动的速度明显减缓下来，而且，他整个人苍老的速度看上去非常可怖。
“二哥，三哥。今天恐怕我们都要栽在这里了！”书生将军不无无奈的如是说着。
万千亡魂在鬼娃的控制下，有序的前进，眼看着便要将那三位将军尽数毁灭。
而就在这时，书生将军突然不甘的仰天冲着耀眼的阳光长吼一声，其声，足震九霄！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不知从何而出的响箭跟随着书生将军的吼叫声直冲高空而去，咻的一声连影子都无法瞧见，便在高天炸裂开来，一时间，七色光华朝四面八方袭去。
我知道这响箭应该是书生将军呼唤同伴的某种方式，果然，一见响箭成功发出，书生将军的脸上忽的露出了英勇就义的笑容，他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已然赶到其中一名将军面前的亡魂，原本缓慢僵硬的躯体陡然利落开来，再一见，竟然是鬼娃藏在那亡魂体内。只见鬼娃长手一挥，那名将军高举而起的长刀都没能落下，其喉间就已鲜血四溅！
“三哥！”
“三弟！”
剩下的两名将军凄声高吼，紧跟着，只听书生将军哈哈狂笑起来“二哥，今日就让四弟我保你安全离开！”
“呵呵！我说了，谁也走不掉！”鬼娃听言冷冷回道，再度挥手就欲斩杀书生将军口中的二哥！
电光火石间，口中笑声震天的书生将军忽地脚下疾动，双拳生火一般打向鬼娃所控制的那只亡魂！
“二哥，趁现在，走！”
不愧是常在生死之间徘徊的人物，那名将军听言，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疾奔，纵身一跃马上，手勒缰绳，便欲调转马头！
此刻，鬼娃已经重新换了一具亡魂，她跳跃而起，直面逃上马背的将军，大手一挥，欲要击杀！
然而就在鬼娃的手快要碰触到那名将军脖子之时，她的身子突然自发的往后急急倒退了去，我还瞧见鬼娃果断的从那名亡魂的体内剥离而出，再度消失不见！
正当我诧异是出了什么状况之际，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的谷老头连同孙老头忽然猛地拉住我朝后疾奔。
这是我方才瞧见，书生将军的身子，仿佛体内有着一股气体要爆炸一般，涨大了数倍，并且丝毫没有止住的迹象。
炙热的阳光好似被他吸引住了似的，齐齐笼罩在他那愈发庞大的身躯上。同时，其身刚刚偃旗息鼓的暗黄光芒陡然再次明亮开来，并且像是有了灵魂一样，一道一道绕着他的身躯急速转动。
随着书生将军胸膛处的抖动，那暗黄光芒止不住的激荡而出，一众正围向已在马背上想要离开的那名将军的亡魂，感受着那光芒传来的力量，纷纷恐慌的四处逃窜。
那名将军见到逃命的缝隙，果断掉转马头，高吼一声“四弟，为兄一定会为你报仇。”吼声落下，战马悲鸣，高台前脚，重重落下，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我见状想要呼喊鬼娃挡住那人，不要让他逃走。却听得不知在何处的鬼娃的语气变得异常严峻。
“计三丘！好一个重情义的男子！”
“哈哈！我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今日誓要与你同归于尽！”书生将军豪气冲天的吼着，他的躯体已经涨大成了一只巨大的圆球。
我听见，终于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孙老太急得大吼“快逃！他要自爆！”
“呵呵！计三丘，你未免也太过看重自己！”鬼娃忽地现身，悬在高空，小小的双手急速转动，难以言明的吟唱声猛然上了一个台阶，刚刚还四下逃窜的往前亡魂登时无法抑制的全部聚集到了鬼娃脚下！
此时，书生将军全身上下唯一还可看出人形的只剩那双手。只见那手猛一摆动，悬空在他身边的那张金黄令旗一分为二，直直钻入他的手中。
“我以我身渡万魂！”书生将军仰天长啸一声。
几乎是同时，鬼娃也阴叫道“不甘的亡魂们，听我号令，冲！”
两道吼叫声下，书生将军伴随着一声巨响炸裂开来，而那密密麻麻，已然趴在了他圆滚滚身躯上，构筑成一颗巨形黑球的万千亡魂，应势炸飞而出。
登时，这片天地仅剩下凄惨的叫喊声，以及那股只怕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难闻味道。
气浪掀过，谷老头强撑着力气翻身与孙老太一起将我压倒在地！
飞沙走石，星辰剧变间。我只感觉自己好似正处在风暴口，随时都会被卷起撕烂完全！
时间以从未有过的漫长姿态流逝，等到我的双耳中传来的只有寂静平缓的风声时，我才敢扭动头部看向周遭。
一切都已归于平寂，一切也都不复存在！就好像那书生将军以及那万千亡魂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
然而，如果这些会让我震惊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感受便使我感受到了一股彻彻底底的绝望与恐惧！
因为自出生到现在，我内心深处于鬼怪之间那道无形的牵引感，竟然消失不见，再也无法感知。
我不敢相信的从谷老头身下爬出，站直了身子，双眼木然的转动，希冀能够看见鬼娃那副云淡风轻般的小脸。
可惜，我看不见！
我的脑子无法控制的想象起来：
难道鬼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