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桶金
从完全黑暗的地下来到地面时,那队人最后只剩下三人。他们狼狈不堪的奔跑,早已经筋疲力尽,但仍然没命的踉跄前行,就像只要跑就可以逃离死亡的追踪。冬夜的山风吹过,撩动干涸的树枝,发出沙沙的细碎响声。
阴沉沉的天空,看不到一点月光,偶尔落在皮肤上细微的凉意,不知是山中起雾了还是落了雨。在这片荒芜苍凉的黑暗中,不远处红彤彤的篝火成为了人们最大的希望。三个人背着偷盗出来的宝贝,拼命的呼救,那里是他们的营地,那里还有他们的同伴,他们认得所以狂喜。心脏因恐惧和狂喜而疯狂的跳动,是全身最有活力的部位。阴沉的天空下,山坡上,三个人疯狂的呼喊、奔跑,营地中终于发出凌乱的手电筒光亮。有的光亮朝着他们跳动,显然是有人来接应他们了。觉妄饶有兴趣的看着外面的一切,不再去理会那几个命大的人。
山,在黑暗的雨幕中朦胧、威严甚至恐怖;天,在云雾中模糊、开阔甚至阴沉;风骤起吹过他的灵魂;清雨零星穿过它的灵魂。觉妄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的风雨,只觉得只有现在眼前的一切是最鲜活的,和黑暗的地下比起来,是那么的多彩,那么的有活力,这就是活着。可是看到的这些“活着”,却无法实实在在的触碰到。
看得见风吹草动却感觉不到风吹到脸上的凉意;看得见雨打草湿却感受不到雨水滴在身上***即便如此,“活着”这个词第一次从意识里冒出来,他依然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悸动。内心的激动和不安,让觉妄更加觉得寂寞和痛苦。下意识的去捕捉那些跳跃的光斑,光斑笼罩着的人奔跑着,那就是活着,虽然他们是那么的脆弱,可是却让他无比羡慕。活着,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感觉?
有人逃出了可怕的古墓,拿出了埋藏百年的古物,他们聚在篝火边,一件一件的检查分包,他们要离开这座山,这座留下他们很多兄弟生命的山。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要为活而努力。做他们这一行的,早已经在各种危险的古墓中看淡了生死。
看着那些人连夜下山,雨丝渐渐密集起来,淋湿世间的一切,却不肯点湿自己的灵魂。觉妄仰面迎雨,也无法感受到雨水的滋润。看着那些人被雨淋湿的头发和肩膀,从没有过的嫉妒,却不经意看到他们厌烦雨水的模样。愤怒从心底滋生,明明是他那么想要感受却得不到的东西,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然敢厌烦。一串咒文从脑海里钻出来,重复了。立刻,一道白亮亮的电光从天空中直击地面。一个人应声倒地,这一变故,不仅扰乱原本安静逃跑的盗贼,觉妄自己也吓一跳。
混沌中,辗转遇到了好多人,他不停的夺取生命吞噬人灵。夺走的生命越多内心越亢奋,直到遇到老倒,看着老倒熟悉的面容,觉妄猛然清醒,原来这些并不是自己的意识而是那个赑屃灵的记忆。
想透这一层,觉妄很快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安静的房间里,老倒躺在旁边的床上鼾声大作,桌子上装着青铜壶的盒子安静的摆着。心肺剧烈的疼痛让觉妄麻痹的神经复苏,原来一切都是幻觉,是赑屃灵攻击他时残留下的意志。
赑屃灵远远的退开,面对着觉妄严阵以待。它没想到,自己的生杀大权在这个长头发小子出现后戛然而止。那小子口中唠唠叨叨念叨的长篇大论,竟然可以让它招不来风雨,甚至使不出力气。难道,这小子是自己天生的克星?
赑屃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是无力和恐惧。与此同时,它心中的怒火更加灼烧的厉害,它愤怒得更加想要力量,想要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在得到力量以前,不能再跟这小子硬碰硬。虽然这小子比曾经碰到的那些人都年轻,可是他身上却有着那些人所没有的某种力量。那些人看不到它,而且对它的惩罚毫无抵抗能力。可是这小子不一样,不仅能够与它抗衡,并且可以看得到自己。可是,如果看得到,那么为什么不肯交流呢?
赑屃远远退开,跟觉妄保持着距离观察他,它周身黑雾越发淡了。他真的看得到我?赑屃第一次产生这样的疑问,思考良久,赑屃突然安静下来,它疑惑的看着觉妄说道:“小子,只要你不再念经,那我就老老实实呆在真身里,绝不再出来害人。如果你听到的话,就点点头。
觉妄那厢自顾自的念经,哪里会给它半点回应?原本觉妄就看不到它,更听不到它的声音,只不过能感受到周遭空气的异样而已。
良久后,赑屃突然发出难听的笑声,大笑道:“你不会是看不见咱吧?难道你不是天阴眼?”见觉妄不理它,自顾自的念叨着,再一次确信觉妄确实看不见它。没办法交流,如此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赑屃呆愣的琢磨半晌,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自言自语道:“再被这小子念几天,咱就真的要被净化了。跟着他们走,还不如舍弃真身,留在这里做个游灵,阳气吸食够了老子不成仙也可以成妖,到时候一定要找这个小子报今日之仇。”如此这般决定以后,赑屃直接穿门而出。
这里本就是旅店,人多又杂。赑屃楼上楼下的转了几圈,非常高兴的发现,这里人多灵气旺。虽然没有纯阴命格的人能给它附身,不过只是能饱饱吸食灵气都比那黑暗的墓里好太多。它脑中的意识又提供给它新的线索,自从遇到觉妄后赑屃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地面上的人并不是任由他随意宰割的,也有很厉害的家伙能够克制它。既然这样,它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随意杀人,免得惹来比这小子更厉害的家伙,直接把它灭了。
赑屃灵是聪明的,它脑中的意识立刻告诉它,不需要去杀人,只吸食部分灵气,既不会害人命也可以满足它修行的需要。可以慢慢变得更强,又不会招来厉害的家伙对付自己。做游灵也没什么不好,这样更自由,更加随心所欲。
它从一楼开始一间间的溜达,溜达到三楼的时候,已经吸食不少人的灵气,身体也充盈很多,这样的收获让它十分满足。漂浮在空中,俯视着三楼的所有房间,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它的食物,它如同君主俯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再没有比这更让它满足的事情了。当然,如果能够把那个小子的灵魂吃掉,那才是最开心的。
三楼漆黑的走廊里,安静得如墓中,昏暗的月光穿透玻璃,把全部的黑暗驱散,染上灰蒙蒙的颜色。突然,一个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接着一个人影站在灰暗中,跟赑屃对视。
赑屃从墓中出来,一直没有感受过跟人对视是什么滋味,它遇到的人都看不见它,连那个很特别的小子都看不见它。可现在,它第一次实实在在的被人盯着,第一次感受到,被一双眼睛注视着,竟然能够让它这么的不舒服。通过遇到觉妄,赑屃比从前小心翼翼了很多,它脑中盘旋着着各种各样的咒文,它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杀掉一个人,可是现在,它选择观察。那人站在门口差不多有一分钟的时间,或者更短。便大步迅速的朝赑屃靠近,赑屃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突然极其快速的伸出手,一把抓住浮游在走廊上的赑屃灵体,那速度快如闪电,赑屃根本来不及挣扎,甚至连一句完整的咒文都没念完,就被猛的塞进一个两手掌大小的白色瓷瓶里。赑屃毫无预兆而且毫无反抗之力的,就这样被俘。直到被压制在那白色瓷瓶中的时候,它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明明不曾被看见的自己,竟然能被人徒手抓到?
觉妄念了一夜的经,天亮时分才咳嗽着起床打水洗脸。老倒睡得跟死人一样,根本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不过也幸好有觉妄这一晚的念经,使得老倒没有被赑屃吸食灵气。
早上刚过八点,两辆军绿色越野车开到旅馆附近,下来四个黑西装男子,一见老倒出来立刻毕恭毕敬的九十度鞠躬,齐声唤道:“爷!”老倒摆摆手,他们上了车等待。
觉妄抱着红漆盒子,走在老倒前面,只瞄了一眼那些人就继续盯着盒子发呆去了。他现在心肺火烧火燎的疼,忍不住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咳出来的清痰都带着血丝。觉妄从小在寺庙长大,对不干净的东西很敏感。昨天他看到红漆盒子的第一眼就感觉到,这里面的东西非常不详。本以为楞严经可以起到护身压制邪物的作用,却不想这赑屃灵如此厉害,在他佛法加持下,仍然能够伤害到他。一时间,觉妄明白,他的赚钱之路,可能比想象的要坎坷。
不过有件事十分奇怪,觉妄从刚刚抱起盒子开始,就觉察有些奇怪。昨天感觉到的那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此刻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灵突然消失这种事情他从没遇到过,他不认为只是念一晚上的经就能把这灵净化,但事实是,这灵确实消失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很难形象,更加找不出因由。觉妄心中莫名的不安,甚至有些担心赑屃灵。
昨夜,窥视到赑屃灵的记忆以后,觉妄渐渐觉得自己似乎开始理解灵的存在,并且想要承认它们的存在,强烈的希望它们是存在的。在这个世间,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意义,追寻活着的价值。
六个人两辆车,火速启程。他们的目的地是楚南省的省会潭州市,由于携带的物品,使得他们不能搭乘火车或者飞机,而且汽车也不是全程都可以使用。最近道路交通管制严格,只能找些没有收费站的土路走,或者干脆弃车。空车过了交通岗的检查后,等人步行带着青铜壶走过去再坐车前行,如此这般的折腾,到达潭州时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趟总算平安无事的走完,老倒收了钱,大方的甩了十张红票子给觉妄。觉妄捧着纸钞观察,声音沉沉的问,这是什么。老倒当时就乐了,告诉觉妄这叫钱,是现在市面流通的货币,可以用来买东西。末了他还试探的问觉妄,是不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不过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因为觉妄根本不懂“穿越”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