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欺骗
祝史书柬二楼，朝阳炙热的照进窗内，照亮了土子本来就大的眼睛。从觉妄接完电话说起找人组队走货开始，他就异常的兴奋起来。他回来的最主要目的一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作为一个人，在人间活一遭。可是，仔细想想，作为不老不死的灵，孤影穿梭于世。这样的人生，真的值得去走吗？
人类是群居动物，群居并不单单是因为更适合生存，也是因为人类有着比其他生灵更复杂的情感。群居也是情感的堆积过程，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牵引着人们围绕在一起。共同哭过、笑过，这才是人生。
土子想走一遭人生的决心，在地牢中这几个月里，狠狠的动摇了。他不想再重复那样的孤独，更不愿承受背叛，即使这次事件方青葙完全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是被自己挚爱之人亲手扼制自由，对他画下地牢，这绝对比被从前那些宿主抛弃更让土子难过，所以这件事对于土子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但是，如果可以，如果有机会选择与人结伴而行，那么这单纯的小和尚，或许是最理想的人选。他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更不会像之前的宿主一样抛弃他。他们可以作为朋友，一同走一遭自己作为人的一生。
想到这里，土子激动的站起来，认真的道：“我原本也打算接下来的日子四处云游，本来一想着自己一个人，还有点孤单。现在看来，一切自有天定。小法师，我土子跟你去。”
土子突如其来的表态，让觉妄和方青葙都楞了一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方青葙，她立刻任性的抱住土子的脖子撒娇：“不行，土子要陪着我，永远陪着我，哪都不许去。”
觉妄本以为看到希望，可是见方青葙着实不舍得土子，他哪里还能夺人所爱。更何况，跟一只狗组队，不知道老倒是否能接受。
在听到方青葙的话之后，土子就突然沉默下来，眼神飘忽，却始终不离方青葙左右。
伏泽的玉面中间冒出一颗黄色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方青葙和土子，这样的情景如此的让它羡慕，又嫉妒。不多时，眼珠收回玉里，它努力缩着身子，往觉妄身体上靠，通过玉面来感受宿主的温度。这是现在的它，唯一温暖自己的方法。
下午，方青葙带着土子走了。她要回家给土子洗澡，然后抓紧时间去一趟医院。今天忙活一天，还没有去过医院，不知道晓晓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人一狗正下楼时，伏泽突然从玉里钻出来，追上土子，嘱咐道：“喂，土子，你跟着这小姑娘一起去医院。”
土子盯着伏泽的眼睛看了一会，然后认真的点下头，什么都没说。
觉妄目送方青葙和土子，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热闹的街道发呆。伏泽在他脚边卧下，时不时仰头看看他的脸。
这一坐便到了天黑，期间二楼也上来过几个看书喝茶的客人，给方青葙打工的年轻人每次上来送茶，都会好奇的偷瞄觉妄几眼。
觉妄一夜辗转难眠，天刚破晓，突然一个身影翻上二楼的窗台，纵身跳进书店二楼。觉妄警觉的坐起来，盯着那个人影。只见那人不紧不慢的迈着小方步，如闲庭信步般朝觉妄走过来。借着破晓的晨光，隐约看出那是一个青年，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袭白衣，白衬衫领口三颗扣没有系，露出锁骨和一小片胸肌，很结实的男人。
只不过，偷袭别人的店还穿这么显眼的白色，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好。
那人走到觉妄跟前，眉眼弯弯的笑着，轻声说：“觉妄小法师警惕性很强嘛。”
觉妄愣了一下，这个人他并不认识，可是对方却认得他，这种不公平的境遇，让觉妄非常不舒服。
那人似乎特别享受看见觉妄迷茫的样子，笑得别提多开心了。就在这时，伏泽猛然从玉里脱出，以迅雷之势，张口朝那白衣男人咬去。
那人迅速后退，他突然的后退让觉妄惊了一下。接着就听到那人说：“哎，哎，别上来就咬人呀，自己人，自己人。”
伏泽根本不管他说什么，追着没命的咬。觉妄呆呆的看着白衣男人像精神病一样，在屋子里跑来跳去，一边自言自语。
折腾了差不多十几分钟，白衣男子终于受不了了，猛地站住，回身朝伏泽挥出一掌，然后大喊道：“你这疯犼，是我，我是土子。”
伏泽向侧面跃开，躲过白衣男子的一掌，嘴里吐着烟雾道：“我管你是谁，戏弄觉妄的都得死。”
觉妄能听见白衣男子的话，但听不见伏泽的声音，不过单看现在这情况，他也大概猜到是伏泽在追赶土子。
土子气急败坏的朝觉妄吼：“我说小法师，你快管管你家玉灵，这简直就是疯狗嘛，怎么能不分敌我的就咬人呢？”
只可惜，觉妄此刻已经完全惊呆了，没心思去管伏泽咬不咬人。
土子是谁？方青葙的大狗，实际是一头传说中的怪物地狼。修成灵后寄宿在方青葙身边，如今修行成仙。虽然听说，灵可以修成人形。可是，昨天还是叫土子的大白狗，今天就变成一个精壮的白衣青年。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吃惊，甚至惊呆。
土子被伏泽追得气急败坏，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恐吓道：“再追别怪本仙翻脸了啊。”
一听这话，伏泽更生气，纵身一跃朝土子压了下去。土子灵巧的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不过飘逸的白衬衫一角被伏泽的大爪子毫不留情的按住，伏泽阴气森森的说道：“向觉妄道歉。”
土子撇撇嘴：“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要不要这么护短啊？”
觉妄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走到土子跟前，伸手把土子拉起来。伏泽见觉妄拉土子起来，也就乖乖的放开他的衣角。
“你是土子？方青葙的狗？”觉妄不相信的确认。
土子掸掸身上的灰，假装生气的道：“那是当然，不然谁会大清早不睡觉来看你呀，你又不睡水晶棺。不但不感谢本仙，还放你家灵咬人，真是好心没好报。”
觉妄顿时欣喜若狂，拉着土子的衣袖，急切的问：“你看得见伏泽？你能跟他说话？”
土子不满的道：“废话，本仙是仙灵，什么看不到？什么东西不能对话？”
觉妄眼中闪着精光，激动的追问道：“那你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做什么？”
伏泽还是第一次看见觉妄这样欣喜的神情，从他们相遇开始到现在，觉妄最多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发呆，偶尔会颦眉，似乎有什么心事。像这样孩子一般的欣喜，它第一次看见。
土子嫌弃般的扯回自己的衣袖，理了理刚刚跑乱的发型，不以为然的道：“还能干什么，刚才追着我咬，像恶鬼似的。现在坐在你脚边，乖得像猫一样。这种落差，让人看了想吐。”
伏泽呲牙咧嘴的瞪着土子，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呜声。
土子眼睛一瞪，大声问道：“叫唤什么？我说错了吗？”
觉妄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地面，幻想了一下那个漂亮的少年盘膝坐在他脚边的样子，心想，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觉妄抬头继续问土子：“你帮我问问他，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他心灵相通，能看见他。”
土子和伏泽都楞住了，他们没想到觉妄会问出这样的的问题。而对于伏泽来说，这种诧异更是强烈。它一直以为觉妄并不喜欢它，一直想把它送人或者送去寺院。可是，却没想到，当遇到第一个能帮他们沟通的人时，觉妄想知道的竟然是，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相见。
难道，其实这个小和尚，并没有那么讨厌我？
土子惊讶的是觉妄的问题本身，灵与宿主之间，如果性向相合，那么只要确认主宿关系后便可以互相看见对方，并且能够毫无障碍的交流。如果性向不合，而且宿主没有天阴眼根性的话，那么无论如何也是看不到的。根本不存在培养默契、心灵相通才能看到这一说。所以，土子惊讶的是，这个单纯的小和尚，是被什么人诓骗了吗，还是他本身对灵认知有错误？
土子差点被这笨和尚气笑，这不知道是被谁给骗了，他正要给觉妄解释，伏泽却突然阻止他道：“土子，拜托你帮我骗小和尚一段时间。”
土子颦眉，有些不悦的盯着伏泽，不过什么都没对觉妄说，他直白的审视着伏泽，希望伏泽给他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欺骗觉妄，难道它是在利用觉妄？可是，利用这个单纯的小和尚，又想达到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