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楼
夜深以后，四下安静。觉妄和土子一前一后走出书店，方青葙站在门口目送他们。月圆如盘，挥洒下一片银光。
“这么美的月亮，看过多少次都看不够。”
觉妄不知道土子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他对话，不过他没有什么可回答的，所以便什么都没说，这样的月光比他在山上寺中看到的任何一个夜晚都灰暗。
到达鬼楼附近后，两人首先选择远观。从外面看到的鬼楼，其实不过是一栋被人类抛弃了的钢铁水泥建筑，如果它也有生命和情感，那么现在满身疮痍的它满心的憎恨也情有可原。这条街是闹市区，霓虹闪耀、灯火通明。而鬼楼就在这些绚丽的灯光中，最黑暗的角落。路上行人寥寥，偶尔有车经过，车灯一闪即逝，闪过鬼楼时更增添了几分诡异。
这里是本地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踏足的地方，更何况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女孩子，一个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夜阑人静时，大自然的声音更加清晰响亮。风声在空荡的楼中穿过，呜咽呼啸而去。那声音中，不知从何时起，掺杂了奇怪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饮泣，若隐若现、断断续续。
一阵风吹过十字路口，卷起几枚还带些绿色的落叶。黄色的灯光在薄雾中闪烁，很快变成红色。路边的槐树长势参差不齐，落下的树影也是有大有小。突然，一个小小的黑影从树上跳下来，散步一样走在人行道上，原来是一只小黑猫，钻进的一栋废弃的六层高建筑。
那只散步的小黑猫似乎是想找一个避风的地方休息，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逃命似的边跑边跳，从楼房窜了出来，一溜烟就消失在十字路口。
觉妄和土子对视一眼，一同点头。两人矮身轻走，很快靠近鬼楼跟前。正对十字路口的楼门已经残破不堪，完全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土子在前觉妄在后，两人轻巧的钻进楼里。
街道陷入沉寂，一阵风扫过门前，清扫了堆积许久的灰尘。
跨过三级台阶来到第一层，两户人家门对门，最古老的防盗门板上，福字和对子还贴在上面，只是早已经破败不堪，灰尘堆积得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转过继续上楼，接下来的台阶阶数都很多，大概有十二个左右。两人边轻手轻脚的上楼边仔细倾听，那声音已经分辨不出到底是风声还是什么。在楼道里听，连风声都显得虚幻起来。
两人直上到三楼，土子突然停下来，觉妄迅速转过身与土子背靠背站着，防备着楼下有东西冲上来袭击他们的背后。土子贴着觉妄的耳朵轻声道：“小法师，感觉到了吗？”
觉妄仔细辨别了一下，轻声回答：“两股气息。”
“哦？我只看到一个身影闪过，你却感觉到两股气息。那么，我们继续往上看看是谁的对吧。”
觉妄点头跟上，不忘提醒一声小心。
突然嘎吱一声，觉妄吓一跳，循声看去，发现竟然是楼道上破败的窗棂，被风吹的晃动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声音在夜里听，更加清晰而且悚然。
土子轻轻拍一下觉妄的手臂给他壮胆，继续上楼。
“你……那……”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两个音节。土子和觉妄都听到了，两人同时站住，全身防备。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虽然很虚弱，不过可以断定是女孩子的声音。
两人停下良久，发现再无声音传来，互相对视点下头，继续上楼。来到五楼的时，隐约可以听到饮泣声从上面传来。两人后背贴着墙，一阶一阶的往楼上挪。就在接近六楼时，土子突然跳了起来，朝空无一物的地方狠狠的扑了上去。觉妄愣愣的看着，猛的意识到，那里或许有他看不到的东西。按照事前的安排，觉妄后退少许，以免土子误伤到他。随后，从怀中掏出念珠开始念经。
觉妄声音一起，饮泣声立刻停止，良久，突然听到鲜活的少女声音，带着哭腔大声问道：“是谁？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少女的声音在楼里产生无数的回声，震荡着飘散。很快，他们听到了脚步声，那是人的声音。登登登，月光下，一个少女身形很快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少女首先看到对着空气上蹿下跳的土子，接着才看到站在后面，干瘦的觉妄。
“你们是谁？”少女的声音在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生气，她几乎尖叫。
两人都在忙，没有时间回她的话。少女迟疑了一下，突然朝楼下飞奔，似乎要逃跑。土子朝空气横踢一脚，左手一伸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臂，大声道：“去哪？”
“啊！”少女这次真的尖叫出来，颤抖着大声吼道：“放开我放开我，救我，大哥哥快来救我。”
就在这时，觉妄突然徒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阵，从怀里掏出度厄橛，在阵正中一戳，四周立刻寂静了。悄无声息的静，连风声都消失了。
“很好，小法师的结阵设得越来越顺手了。”土子朗声道。
土子话音刚落，地面猛地剧烈摇晃起来。觉妄惊道：“地震？”回头想想不对，他们此刻在他亲手所设的结阵中，就算真的有地震他们也感觉不到。这是灵的反击，竟然可以震动他设下的结界，好厉害的灵。
觉妄手持黄铜四橛不敢乱动，转头去问土子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回头却发现，哪里还有土子的身影。破败的窗框透进来少许月光，依然如他们初次登上这栋楼时一样，可是原本在那里不知跟什么缠斗的土子已经消失，只剩下那个从楼上跑下来的少女，战战兢兢的缩在墙角，惊恐的望着他。
这状况很奇怪，分明刚刚还听到土子说话，怎么一瞬间就消失了？这太离谱了，除了土子，觉妄不相信还有这么厉害的灵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他慢慢闭上眼睛，大多时候他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感官。努力的去感知土子的气息，可是无论如何寻找。这栋楼里，他能搜寻到最大范围内，只有两道气息，他和那个少女的。
不对，是三道气息。觉妄心叫不好，就在刚刚，在他身后突然出现另一道气息。那不是土子的气息，甚至根本不是人的气息，觉妄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