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牢

  黑衣男子的名字叫吕侯，当然，这是为数不多认识他的人对他的称呼。或许吕侯的本名并不叫吕侯，只是没有人知其名讳罢了。

  吕侯容貌俊逸，看起来三十来岁，但实际上他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将近六十了。之所以能够保持如此年轻的容貌，自然是因为习武的原因。

  在吕侯身后的两人，是他的两个弟子。

  灰衣青年名叫北河，是吕侯的大弟子。北河在十三年前，被吕侯从周国一条叫北河的河边上捞起来，所以给他取了北河这个名字。

  这就如同那个壮硕少年，也就是吕侯的二弟子陌都一样。陌都是吕侯七年前从陌都城中的死人堆里挑出来的，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陌都。

  从被救下后，两人一直跟在了吕侯身旁，服侍左右。

  要想跟随在吕侯身边，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吕侯愿意，天底下无数人挤破了头都想有这种待遇。只是天底下无数的人，都不具备这种资格。

  北河跟陌都两人之所以例外，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天才，另外一个，是怪才。

  当初吕侯将陌都从陌都城中带出来，是看到了年仅七八岁的陌都，能够轻易举起数百斤的重物，实力堪比力境武者了。

  试想一下，一个武者需要勤奋修炼二十余载，才能堪堪达到力境，而一个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天生就有这种实力，是个什么概念。

  唯独遗憾的是，陌都虽然天生神力，但也是个天生的痴儿，换句话说，陌都是傻子。

  就连梁国那位号称能够从阎王手中抢人的柳半仙，吕侯也带陌都去看过了，但那位柳半仙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束手无策。因此便注定了陌都一辈子都将会是个傻子。

  若说天生神力的陌都是天才的话，那北河就是那个怪才了。

  习武之人共分为三大境界。

  力境。

  气境。

  虚境。

  力境，乃是磨炼筋骨，使得肉体的潜力全部爆发的一种境界。此境共分为初，中，后三个阶段。

  气境，是突破力境之后的第二个境界。当达到气境之后，能够在肉体内凝练出一缕真气。这缕真气不但可以游走在全身各处，对身体进行淬炼，最主要的是，还能灌注在兵器中，挥使兵器之下的威力，比起纯粹的力境武者，大上数倍有余。此境界同样分为初，中，后三个阶段。

  至于虚境，那就是体内的真气达到了一定的数量，可以真气灌体，流遍全身。那时的真气，其实也可以将其称之为罡气。由罡气护体，就是平白挨上一刀一棍，都不会有任何损伤。

  就如当日的老佛爷，硬生生承受了吕侯无数记重拳，若不是被破了罩门，吕侯依然杀不死他。

  修为达到了虚境，以肉掌断兵刃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将罡气注入兵器中的威力了。这一境界，依然分为初中后期。

  而北河之所以被称为怪才，是因为他天生自带气感，也就是说，他体内天生就有真气的存在，是一位天生的气境武者。

  天生的气境武者，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天底下有这种人存在。

  毕竟再厉害的人物，就算从呱呱落地开始修炼，也要用三四十年才能达到气境。因此要让常人知道他天生自带气感，必然匪夷所思。

  当然，北河这个气境武者其实有一点名不副实。那就是他体内的真气无法收发由心。

  比如他想将真气灌入兵器中，但往往掌握不了轻重和火候，绝大多数时候他灌入的真气都会在兵器中乱窜，一柄由上好材料打造的兵器，也禁不住他使用几次，内部的结构就会松解，最终报废。这种情况从十三年前就开始了，一直持续道十三年后的今天。

  用吕侯的话来说，是他还无法掌握运转真气的窍门，这个窍门他无法言传身教，只能靠北河自己去体会。懂了就是懂了，不懂那就是不懂。

  若是有一天北河能够弄明白的话，那他才算真正的达到了气境修为。

  但北河当初曾有幸问过岚山宗的宗主，关于他体内真气的问题，那位宗主活了一百多岁，比起吕侯的年纪都快大上一半了。此人推测，这其中或许有北河没有经历过力境，就直接达到了气境的原因。

  没有经历过力境，也就是说北河的肉体没有将潜力全部挖掘出来，因此自然无法通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骨骼来掌控真气了。

  而岚山宗宗主的提议就是，让北河多多淬炼肉体，何时能够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了，何时就能将那一缕真气收发由心了。

  说到岚山宗，那是处在周国境内的一股势力。这股势力并不显山露水，也很少有人知道。

  杀人狂吕侯其实就是岚山宗内的一位长老。不过他这位长老并不是普通长老能够比较的，可以说他跟岚山宗宗主平日里平起平坐，二人没有上下尊卑之分。这也是当初岚山宗宗主，会对北河指点一二的原因，完全是看在吕侯的面子上。

  吕侯不但是一个杀人狂，更是一个修炼狂。

  自从北河跟在吕侯身边开始，就发现吕侯平日里除了杀人就是修炼。

  一年前还好，吕侯在岚山宗内深居简出，就算出门，杀的也是周围几个国都一些不成名的强盗散寇。但从一年前开始，这位杀人狂就对丰国武修界出手了。而且，他只杀丰国虚境榜上的人。

  加上当日的老佛爷，而今丰国虚境榜上已经死了五个，还剩下最后四个，可以说搞得丰国武修界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至于吕侯要这么做的原因，北河猜不到，也不想去猜，更不敢去猜。

  吕侯的心狠手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深知吕侯的脾性，他敢保证就算他和陌都两人跟在吕侯身边服侍多年，但只要有一天他二人做事没有让吕侯满意，或者吕侯发现他们有一些异样的心思，那吕侯杀了他们两个，就跟杀两个形同陌路的力境武者跟气境武者一样轻松，不会有任何负担跟丝毫的情绪波动。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北河极为听话，做事也小心翼翼。陌都虽然是个傻子，似乎他也知道做事万万不能让吕侯有任何不满。

  在丰国，吕侯每次杀人过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春香阁找颜音姑娘。当然，这并不是从最近才开始的，自从他跟在吕侯身边，吕侯每一次外出，都会抽空来一趟春香阁跟此女翻云覆雨一番。

  北河甚至猜测，吕侯之所以第一个选择丰国下手，是因为近水楼台，这样他每一次杀人过后，来找颜音姑娘会更方便一些。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颜音姑娘是这些年来，北河见过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活着靠近吕侯的人。

  平日里除了死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靠近吕侯周身三尺，就连他跟陌都都不行。

  因为吕侯是个谨慎的人，就算吕侯现在的实力，能够屠杀整个丰国的虚境榜，平日里他在衣，食，住，行，等等等等上，依然谨慎行事。

  比如吕侯从来不用马车，即使可以缩短十天半个月的路程，他也宁愿用一双腿。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只能照顾着自己，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照顾着马车，要是有人趁机在马车上动手脚，那杀人的方式没有十种也有八种。

  还有就是吕侯从来不跟外人共宴，因为他说过，用毒是最轻松的杀人方式。他这一生就曾用毒杀过二十九人。这二十九人都是他年轻时候所杀，而且所杀之人无一例外，实力全都比他高。

  也正因为吕侯的谨慎，平日里他杀人从来都是斩草除根，这也是很有少人知道他的原因。毕竟见过他出手的人，大多数都死了。

  北河还记得两年前，吕侯杀了封台山上的一窝强盗，事后他跟陌都两个清理漏网之鱼时，他在一间柴房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儿。

  婴孩儿并未因为外面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打杀而哭闹，反而极为安静。

  北河跟吕侯不一样，也跟陌都不一样，他不是一个嗜杀之人。看着那婴孩儿纯净的眼眸望着他，他内心深处某个东西似乎被触碰了一下，于是他缓缓收回了捏向婴儿头颅的五根手指。

  但就在他刚刚转身之际，吕侯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当初吕侯只对他说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话语落下后，吕侯便一巴掌拍下来，那婴儿在一拍之下整个身躯都爆开了。鲜血哗啦啦的淋了北河满脸都是，他至今都记得那股血液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吕侯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但北河知道，若是还有下一次的话，四处飞溅的鲜血，就是他体内流淌的了。

  连襁褓中的婴孩儿都不放过，对于吕侯，恐怕唯有用杀人如麻四个字来形容。

  如今的吕侯杀了老佛爷，又去了一趟春香阁幽会颜音姑娘，接下来他们会回岚山宗休息一段时间。

  但在回岚山宗之前，他们顺路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取下一次杀人用的东西，这也差不多是他们每一次固定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