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消失的记忆
岁月悠悠，斩不尽的是离愁，留不住的是你指间的温柔。你可还记得十三年前的离开，留下我一个人翘首以盼，等到的不是重聚后的欣喜，而是孤独和寂静无声！
一辆黑色的车在公路上化作一条黑色的光影，急速驶出城外。在副驾驶上，林俊心情紧张揣测不安。八岁的时候父母相继离开，没有人告知他原因，只依稀的记得，母亲在离开前对他说过，不论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之后，就再没了她们一点的信息。
如今一晃就是十三年，他已经二十一岁了，小林村中发生的事情深埋在心底，不愿去提起，只怕揭开那一块痛彻心扉的伤疤。
岁月悄然，连林俊都没有想到，时间过的竟然这么快。
一路上他没有说一句话，姜城似乎也知道他的心事，没有打扰他，只是全神贯注的开着车。
小林村，坐落在靖海市的西北方，距离靖海市有二百公里的路程，开车也需要将近三个小时，这还是在高速上一路畅通的情况下。
小林村地处偏远，四周都没有什么市区，北方靠山，相传这是一座孤山，这里曾经发生过战争，死了很多人，在山的深处是一处乱葬岗，许多坟墓都没有名姓，大多死于兵荒马乱时期，也没人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姓什么！
村子不是很大，大约二三百户人家，村子外的一些杂草丛里还有些积雪没有化干净。路也不是很宽，许多年前村子里有人外出经商赚了些钱，请来了车队装了很多粗沙修路，不然积雪融化的时候，这条路根本没有办法让车辆行驶。
村子里的人不算富裕，很多青壮年都出去务工了，留下一些儿童和年老的人，村里的孩子想要上学，甚至还要翻过那座孤山去山另一边的拂柳镇上学，每天一大清早就要起床，带一些干粮路上吃，来来回回仅走路的时间就需要三个小时。
山路又很难走，车辆更加没有办法行驶，若不是这个小村子接通了电，真的不知道还要落后到什么程度。
只是，今天的村子气氛很压抑，明明是下午一点钟，正是北方晴朗的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间，可整个村子的上空好像笼罩着一大团愁云。村子里的孩子今天一个都没有上学，老人们早早的就准备好一些牲口，还特意去买了些酒水，似乎有着什么隆重的祭典要举行。
这个村子，是呈扇形的布局建造的，在扇形夹角的位置，有一尊雕塑，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留下，历经风雨拍打，面孔都看不清了。
在石像前，一些人在忙乎着，等到全都准备好，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几个老人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后面是一些老幼和妇女，也全都低着头诚心的祷告着。三柱高香插在石像前巨大的香炉中，香烟袅袅，味道很浓。
“小林村留守的全村父老，在这里虔诚祈求山神大人降下福音，为小林村镇守灾祸，让山中的亡灵安息，保佑村里的老少过得安生！”
最中央的老人嘟嘟囔囔念叨了许多，他慢慢跪下，身边的几个老人也照着做，身后的所有村民也都跪拜了下来。
原来那尊石像是小林村北面的那座孤山的山神，在这里享受人间香火。
只是，正常的祭拜，全村上下所有人不应该全都一脸愁容才是，似乎有着什么事情困扰着他们。
“娘，小孤山真的是闹鬼吗？我们都好些天没有上学了！”一个小孩子十岁上下，拉扯着身旁的中年妇女的衣袖小声的问道！
“怎么不是闹鬼，咱们村西头的二丫前几天晚上在山里都遇到鬼打墙了，转悠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太阳升起才走出来，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现在还在家躺着呢！”
小孩的娘还没有说话，旁边的一个大婶就已经小声的说了起来，末了还伸手指了指隔着她们几个跪在那里不断磕头的胖妇女，显然二丫是她的女儿！
“大家都起来吧，我们奉上三牲，请求山神保佑，山中的亡灵会沉眠安息的，大家不要紧张，都回去吧。这两天最好不要外出，尤其是那座山，山神会为咱们村子镇压亡灵，免得你们误入进去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老人站起身，冲着村里老少抬了抬手，看上去他似乎是小林村的村长。
“村长，二丫的病到现在都没好，送去镇子里，大夫说她只是受了风寒，可是现在还没退烧，怎么办呐？”二丫的母亲，那位胖妇人急切的走到老村长的身前，双手不断的搓动。
“你先回去吧，给她弄个湿手巾敷在额头，看看效果吧！”老村长说道。
“可是……”胖妇人面露急色，然老村长只是摆了摆手，说实在的他也没有好办法。他不是什么巫医，对这种事也是一窍不通，祭奠山神也只是祖上传下来的方法，据说很管用。
就在这个时候，村外面传来几声汽车鸣笛声，村里人还没有完全散去，听到后连忙向村口的方向看去，结果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距离他们还有十几丈远的位置停下。
车门打开，先出现在小林村村民眼中的是一双黑色的皮鞋，随后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衣裳的男人走了下来。
同时，另一侧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比较年轻的男子下了车。
“这里就是小林村吧？”
一身黑衣的姜城率先开口，村民多久没有见到有车开进村子了，而且看那辆车的模样，一定价值不菲！
老村长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一起的姜城和林俊，点了点头，说道：“这里就是小林村，你们二位是？”
他有些迟疑，村子里没听说过哪户人家有这么阔绰的亲戚啊？而且小林村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平日里也不是什么旅游名地，几乎没有人来这里才是！
“哦，我叫姜城，他是林俊。十三年前，小林村里是不是有一对夫妻和一个孩子，男的叫林武，女的叫张怡，那个孩子叫林俊？”
姜城简单的一句话让村子里的人全都惊呆了，老村长还是见过世面的，闻言点了点头，而后目光停留在林俊的身上，片刻才叹息，道：“的确有这么一户人家，你身边这位小朋友，难不成就是十三年前的那个小家伙？”
老村长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在林俊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姜城表面上不动声色，点头说道：“没错，他就是十三年前从小林村中走出去的孩子，我受人之托带他来这里看望故里。老人家，不知道林武夫妇当年的那个房子，可否还保留着？”
众人回过神来，老村长叹息，道：“还留着呢，十三年了，村里人都以为他一家人不会再有人回来了。你们跟我来吧，去看看那处老宅！”
林俊时钟都没有说话，再一次回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让他心中酸涩，十三年前他离开这里，一路上磕磕绊绊，要不是路途上遇到了一个货车，只怕他早已经冻死在荒郊野外。
说起来，林俊少年时的经历让人很心疼。
尘封的大门，院落里有很多杂草，还有些积雪没有融化，因为靠山，这里的温度有些低。老村长推开院落的大门，一股子尘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院落十三年都没有人进来了！
墙角有一把小木椅子，还有一个已经风化但顽强保存下来的皮球，林俊进了院子，心中的酸涩一下子从心底涌出，两行热泪打湿了脸颊，那是他小时候唯一的玩具。
姜城从身后取出一把匕首，能有一尺长，看上去像是一柄小剑，他弯身把小路上的杂草割掉，随后收起了匕首。
“林俊的父母很好，二十年前她们从外地来到我们村子，花钱购买下了这处原本空着的房子，那时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就是小时候的林俊。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来的，男的英俊帅气，女的美丽大方。没过去多久，就和村子里的人熟络了。之后的七年都很平静，村子里帮他们开垦了一块地让他们务农，林俊的父亲似乎会些武艺，也懂得些打猎的技巧，他们一家人在村子里过的也算安生。”
老村长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事，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村长，只是说到这里，他轻轻一叹，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林俊，道：“可惜啊，在林俊八岁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林武竟然离开了村子，留下张怡母子，本以为他是外出务农，毕竟林俊那个时候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不曾想，一个月之后，张怡竟然也离开了，只留下林俊一个八岁的孩子留在家中。村子里的人看不过去，每天都有人给小林俊送吃的，那个时候的林俊又是哭又是闹，天天叫嚷着找妈妈，可是就是这样，一晃大半年过去了，林武没有回来，张怡也没有回来。村子里的人想这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啊，听说几百里地外有一个靖海市，那里有家孤儿院，本打算把林俊送到那里，毕竟能吃饱饭，饿不着。可是没想到，第二天的时候，所有人都找不到林俊了，那时候，大家可是慌了神，出村子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后来托付外出务工回来的人去靖海市打听，结果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没想到，这一晃就是十三年了！”
老村长说着这些，叹息道：“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本来非常疼爱小林俊的夫妇二人抛下只有八岁的小林俊，离开了村子！”
那个时候，林俊已经八岁，本就已经记事儿，听着老村长说起那段过往，他蹲下了身子，双手抱着膝盖，两个肩膀轻轻的抽动着。
“村长，能让人给我们送些干柴和被褥吗？今天晚上我和林俊就住在这里！”
姜城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林俊，然后对老村长说道。
“这房子有些年月没人住了，你们住在这里肯定不行的，还是到我家中吧！”老村长一听连忙劝告，空了十三年的房子突然间有人入住，在这刚刚积雪开化，空气还很冷的时候，是会得病的！
“没事儿，炕烧热乎了，一样睡人的！”
姜城笑了笑，老村长见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十几分钟后，有人送来了干柴和被褥。姜城拍了拍林俊的肩头，冲着他努了努嘴。后者擦干了眼泪，问道：“干嘛？”
“什么干嘛，烧炕，我去车子里把吃的拿来，你要是不想晚上冻死，可以待着！”
姜城说完，根本不理会抗议的林俊，自顾自的去车子里拿吃的去了！
两个多小时后，屋子里的浓烟散去，火炕也烧的热热乎乎，姜城把一些腐朽的东西扔了出去，又去村民那里借来几块厚塑料把窗子封上，他一屁股坐在热炕头上，咧嘴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真会干这些活！”
林俊翻了一个白眼，拿着面包狠狠的咬了一口，那模样就像是把面包当成了姜城，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你知道我父母当年为什么离开？”
终于，当林俊消灭掉一个面包后，看向姜城问出了积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不知道！”
然而，姜城直接摇头，林俊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扑上去就要和姜城拼命，然而他根本不是对手，被姜城直接按在了炕上。
“不知道你让我来，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林俊气呼呼，他感觉被姜城耍了，本来不想回到这个伤心地，谁曾想姜城竟然说出了他父母的事情，本以为他清楚，结果他却不知！
“我虽然不知道当年你父母为什么会离开，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生死溥上没有她们的名字，也就是说，你父母还活在人世。但是我查阅关于你父母的小黑本，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记载，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没有死，但是却在地府里除名了。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姜城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放开了林俊，后者坐了起来，白眼一翻，道：“那能说明什么，地府的黑帐上没有我父母的记录，说明他们人好，没做过坏事。”
“你懂什么，黑帐上不可能没有任何的记录。就算踩死一只蚂蚁都会被记载。还记得老村长说的话吗？你爹林武可是在小林村当过几年的猎户，那本黑帐上，必然有他猎杀的动物。但是，结果却什么都没有！”
姜城的一句话让林俊彻底的呆住了，他非常不解，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
“黑帐有名无记录，生死溥上没登名，说明他们没死，也没有魂飞魄散。生平上所有的记录都被消除，说明你父母所在的位置超出了地府的掌控范围，但我不觉得，他们能逃脱生死，跳出六道轮回。”姜城很认真的看着林俊，这件事情地府已经调查了许久，都没有什么眉目。
这种情况很不合理，但就连判官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那岂不是说，我永远都没有办法知道我父母的消息了？”林俊说完一脸颓然之色。
“非也，地府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你是她们的儿子，和他们接触过八年，必然知道他们的一些事。你仔细想想，看能想出些什么？”
姜城认真的说道，他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林俊，那就是让林俊复活并成为代理引魂使，地府是有条件的，而那个条件，就是让姜城负责调查林武夫妇这一起无头大案。
然而，林俊却直接摇头，道：“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从我娘离开之后，我八岁以前的记忆就不存在了，我只知道我有父母，知道他们的名字，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姜城震惊了，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林俊，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用得着骗你么，我比任何人都想找到我父母！”林俊苦笑一声，姜城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抬起头看向林俊，道：“你不是可悲，你不记得八年前的一切，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把你的记忆抹除了。”
“真的假的？”林俊愣了愣，不可思议的问道！
“这种方法是存在的，只不过就算地府也没人能抹去活人的记忆，除非是死人在轮回前奈何桥上走一遭，喝下孟婆那碗迷魂汤。看来，你父母的身份不简单呐，能抹去活人的记忆，除非是失传已久的秘术，但是相隔太久远了，应该已经失传了才是！”
姜城皱着眉头，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猜测。
林俊更是发呆，但也升起了好奇心，道：“真有这样的秘术？”
“当然有，而且还不只一种，据我所知，起码有两种到三种。但是不应该啊！”姜城立马否定这个猜测，道：“你姓林，你爹姓林，你爷爷也姓林，地府有你的名字也有你爹的名字，都是林姓。所以你和你爹断然不可能是他们的后人。”
姜城摇了摇头，短时间里他也没办法做出合理的猜测，林俊欲言又止，索性也不再去想，都过去十三年了，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呢？地府都查不到他父母在什么地方，何况是他？
林俊有些泄气，姜城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铺好了被褥，说道：“睡觉，明天一早还得办正事儿！”
林俊点了点头，两人熄了灯，在热炕头上舒舒服服的躺下，倒是比睡床要来的舒坦！
时间缓缓的流逝，深夜来临，天上的明月藏了起来，小林村北面的孤山上忽然间一阵阴冷的风刮起。村北头原本可以燃烧十几个小时的三柱高香忽然间香火齐刷刷的断掉，村子中央的那口井里面，传来了阵阵水花翻滚的声音。
突然间，一只惨白的手一下子抓住了井研，一颗披头散发湿漉漉的脑袋突然从井口里冒了出来，脑袋转动，一张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她，竟然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