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痴
忽然间，姜城的目光集中在卢菲菲的身上，三尺三寸长青锋喷吐光芒。林俊和木警官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脖颈蔓延开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顺着姜城的视线看去，将目光同时集中在卢菲菲的身上！
“你……你们都看我干什么呀！”
卢菲菲表情变得惊异无比，神情中告诉姜城三人，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究竟是谁？”
然而，姜城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卢菲菲，声音低沉到可怕。
“什么你是谁，我是卢菲菲，卢天成的女儿，你有病吧？”卢菲菲被姜城如此质问，顿时恼羞成怒，大声呵斥。
“不对，你不是卢天成的女儿！我从一开始就有些奇怪，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镇定。从我见到你第一眼开始，你脸上除了些许哀伤之外，没有一点惊慌和恐惧。父母惨死，母亲面目全非，脸皮都被人割下去，父亲几乎被毁容，胸口都被人挖出了一个孔洞。就算是亲生女儿见到那样的惨剧，也依然会有恐慌的心情。即便不是因为惨象而恐慌，也必然会担心凶手再次出手而忧虑。”姜城话音一顿，冷然笑道：“但是你，从始至终都如此镇定，眉宇间没有丝毫的担忧，似乎你并不害怕有什么凶手找到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卢菲菲的脸色也难看的很，冲着姜城大声吼道。这家伙怎么敢怀疑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里，最值得怀疑的应该是他才对！
木警官没有说话，姜城的一番话说到了她的心里去，自己的外甥女从小在她身边长大，除了她上大学的这三年。她的胆子最小，平日里她在的时候，晚上睡觉都要腻着她。可是这一次，卢菲菲表现的前所未有的镇定，听了她讲述的事情除了忧伤之外，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
原本，木警官也在怀疑，但是想来想去，可能是外甥女长大了，也可能是因为父母被害让她一下子长大了。
可是现在，姜城说出来了，让木警官也不由得再次怀疑起来，这个和自己小外甥女长得一模一样地女孩子，真的还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卢菲菲吗？
“菲菲，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一个布娃娃，那个布娃娃被你放在哪里去了？前段时间我来找都没有找到！”
忽然间，木警官问出了这个问题。
“小姨，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怀疑我？”
卢菲菲的脸色很不好看，藏在袖口中的手都攥成了拳头。
木警官微微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小姨怀疑你，只是真的有些想找到那个布娃娃，你能告诉小姨吗？”
木警官的声音很诚恳，虽然在这种情况下问出这个问题，很容易让人怀疑她的用意，但是在木警官真切的注视下，卢菲菲还是一咬牙，说道：“被我去年丢了！”
“丢了？”
这句话说出，木警官顿时一愣，而后露出苦涩的笑容，她看着卢菲菲，心中充满了不忍，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抓住姜城身边的大锤子，在这一瞬间，她脸色勃然大变，喝道：“你究竟是谁，菲菲从来就不喜欢布娃娃，小时候还因为布娃娃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给吓得哇哇大哭，早就被我给拿走了，你把菲菲怎么样了？”
这一刻，气氛一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原本最不应该被怀疑的人，此时竟然成为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她究竟是卢菲菲，还是其他人，亦或是密室中镜子里出现的那张恐怖脸庞的主人？
一个谎言编造的完美，很容易让人无法怀疑，可是这些谎言往往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力，轻轻的一碰就可能被戳破。
卢菲菲的脸色低沉到了极点，她一双眼睛凝视着姜城三人，忽然间她笑了，只是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味道，是伤感还是缅怀？
“让我和林俊进入梦境的应该是你吧？”
忽然间，姜城抬起头看向卢菲菲，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既然猜到了，又何必再问呢？”卢菲菲看了姜城一眼，然后指着空无一物的密室，叹息道：“我的确不是卢菲菲，但我也确实不是伤害她父母的人。三年前卢菲菲和朋友外出游玩遇到了一只前爪受伤的白狐，她虽然胆子很小，但还是壮着胆子接近，从旅行包中拿出了处理伤口的药水和纱布，给受伤的白狐包扎，并且放弃了和朋友继续游玩的时间，带着它回到了宾馆。在她悉心照料下，小狐狸的伤复原了，她带着它离开宾馆，重新放生到了野外！”
林俊和木警官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但是姜城却眯起了眼睛，问道：“你应该就是那只白狐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林俊还是木警官全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而这个时候，卢菲菲，准确说应该是白狐的周围腾起了一片雾气，片刻之后，一个比之卢菲菲原本的模样还要漂亮几分的女子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中。
洁白不然一丝尘埃的衣裙，白皙不加丝毫粉黛的容颜，红润的双唇，还有那一双浩如星海的明眸，以及白色的小皮靴，一眼看去，仿佛是雪山中走出的精灵，至善至美！
“你……”
木警官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和自己相伴整整一个下午的外甥女，竟然是另外一个人，美丽到让自己都有些自惭形秽的女子！
“对不起，为了卢菲菲的安全，我不得不骗了你。我名叫胡雪儿，在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是我迷晕了她接听的，她现在还在清水市上学，并不知道家中的噩耗。”化为人身的白狐声音清脆，很动听也很空灵，她冲着木警官微微欠身算是赔礼道歉，而后她的视线投向姜城，道：“实际上在惨案发生后不久我就已经到了，但我担心你们会通知她，特意提前找到菲菲，果不其然，你打来了电话。但是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解决那个怪物，所以才营造出那个梦境，找到了你这位引魂使大人，希望你不要怪罪！”
木警官已经傻了眼，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同时她也在怀疑自己的眼睛，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那面镜子现在在何处？”
姜城沉声问道，白狐也就是胡雪儿，沉吟了一下后，说道：“那面镜子里面的东西真的太可怕了，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已经与这幢别墅都融为了一体，我们现在就在镜子之中，之前应该是碍于我的道行它没有轻举妄动，可是现在，说不定它已经要动手了！”
胡雪儿的话音刚刚落下，整个别墅的空间骤然扭曲，无数幻象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原来的墙壁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旷的大厅，还有一座古老的钟表在房间的西侧墙壁前，钟摆正在轻轻的摆动，传来阵阵响声。
“铛……铛……铛！”
陡然之间，钟声响起，吓得木警官身体狠狠的一抖，他们三人连忙向着钟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在那里，正有一面镜子摆放在房间的最中央，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冲着镜子整理着妆容，只是，镜子中看不到她的样子！
幽暗的灯光，看不清周围的环境，隐隐的，好似有几个人站在二层的楼梯上注视着这里，那是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肉眼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轻轻的，镜子前的女子慢慢的转过身来，黑色的发丝微微飘动，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股微风，掀开了她遮挡着面容的发丝。
那是怎样的一张面孔，一下子呈现在姜城等人的眼帘。
恐怖，绝望，痴笑，诸多神情好似一下子汇聚在了她的脸上。可是，她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没有嘴巴。那里是深邃的幽暗，吞噬一切光芒的可怕。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恐惧的气息，冰凉的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血迹，不远处有一个女子穿着白衣躺在那里，柔软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遮住了她的面颊，只有一只手从被子下面露出，手指很白皙，却没有丝毫的生命气息。
“扑通扑通！”
木警官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提着木锤的手都因为极度紧张用力而导致指节间的苍白。
“无色无相，无心无神，世间丑陋一面汇聚一身，渴望美丽面孔，却永远无法得到，传说中的‘痴’。”清幽的语声从姜城的口中传出，他神色凝重到了极点，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没有相貌的怪物，手中三尺三寸长的青锋都在不安的鸣动。
痴，从有人的那一天就已经存在，因生而丑陋，祈求拥有一张美丽面孔，最终堕落无尽深渊，失去人性，失去本心，被贪婪吞噬，让丑恶充斥全身，最终藏于幽暗处，隐于镜中。
一切能够反射像的事物，都是它栖居的处所，是镜子，还是静止的水面，亦或是反光的物件。当有人拿起用它照向自己，痴就可能会出现。
夺来他人的脸皮，希翼换来美丽容颜。
它是痴，世间最丑陋的一种传说，姜城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怪物。它不是鬼魂，也不是妖魔，而是介于期间的独特存在。
“好俊俏的一张俏脸儿，不如送给我吧，与我融为一体，换来你永恒的长存。”痴的声音或男声，或女声，或幼儿声，声音刺耳却充满魔性，一不小心就极有可能着道，成为它的傀儡，最终被剥下面皮，贴在他的脸上！
“噌！”
魂兵嗡鸣，姜城冷然开口，声音清冷到让人感觉周围的温度都在急速下降。他的一双眸子变成了漆黑色，他的身后有一道身影正在凝形，多久了，除了与鬼界开战的时候，他多久没有用最强的力量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不管你生前遭受怎样折磨，但是今天，你必须死！”
姜城一步跨出，身后的影子与他急速合一，一刹那之间，他浑身黑气滚滚，无数声音同时大喝，那手中三尺三寸长的青锋都一下子变得漆黑如墨，伴随着他一剑斩出，黑色的剑气奔腾汹涌，犹若那深渊之中冲出来最可怕的上古神魔。
这一刻，姜城是可怕的，庞大的气势让木警官乃至林俊都忽略了痴带来的恐惧。胡雪儿愣在了那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是无尽炼狱中冲出来的恶吗，怎能如此的可怕与强大！
“轰！”
所有的一切全都湮灭了，根本挡不住姜城的这一剑，痴在咆哮，在低吼，可是黑色的剑贯穿一切，任何事物都无法抵挡，一刹那之间，它营造出来的空间破碎了，咔嚓一声，镜面出现了裂痕。
周围的空间剧烈扭曲，只听到砰的一声，好似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之前那幢别墅之中，除了林俊几人外，还多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刚刚死去，被痴剥夺了面孔的卢天成夫妇。
“快看，他们还在战斗！”
胡雪儿变得兴奋无比，两只小拳头用力恢复，冲着那面可怕的镜子大声喊道：“揍他，长得那么丑，看着就欠揍。还敢让我把脸蛋儿给他！”
林俊发呆，这女人太可怕了。
木警官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姐姐和姐夫，心底那份坚强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了姐姐的怀中！
“木沐，不要哭。姐的心会疼！”
中年妇女的眼角虽然已经多了些许眼角纹，但是能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她的手轻轻的在木警官的背上拍着，眼中充满了疼惜与不舍！
但是人鬼相隔，她知道，可能今天就是她们姐妹间能见的最后一面。
“姐！”
木警官哭的如一个泪人儿，小的时候父母走的早，就剩下她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姐姐如一位母亲般照顾她，供养她上学。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疼爱自己的姐姐，却如此的命运多舛！
“木沐，不要忘记你是一名警察，要学会坚强。姐夫不能再照看菲菲，希望你能照顾她。还有，在姐夫的卧室床下，有两张银行卡，其中一张是给你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卢天成虽然也很不舍，可是他知道，最重要的是安顿好木沐和自己的女儿。
“木沐听话，擦干眼泪，虽然姐姐和姐夫不能看着你穿上婚纱步入礼堂的那一天，但是姐姐和姐夫给你留下了足够置办嫁妆的钱，找一个爱你的人就嫁了吧，千万别变成老姑娘，不然姐姐可不会饶你！”木小雨笑着在木沐的鼻子捏了捏，哪怕她心中再怎么不舍，也都坚强的笑着。
就如，她年轻的时候，为了拉扯还小的妹妹长大，哪怕吃了再多的苦，回到家中都会微笑着给妹妹讲故事！
“姐，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说笑！”
木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是眼角的泪花让人知道，她心中并不好受。她说着看向卢天成，道：“姐夫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菲菲的，她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
“如此我便放心了！”卢天成露出了笑容，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那镜面一下子就破碎了，一团漆黑无比的黑气猛然冲出，下一刻，直接冲出地下室。
几人心中一惊，包括被困在镜子中的那些亡魂，连忙跟了出去，下一秒。他们就见到一个浑身白衣可是却被姜城一只手掐着衣领，一只手提着魂兵横放在它脖子下方，被强行按在上面房间中的镜子前面！
“看呐，给老子赶紧看，这就是你，世上最丑陋的‘痴’！”
姜城扯着嗓子怒吼，猛地拉起痴的头发，她发出一声痛叫，不得不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向镜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痴不在挣扎，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镜面呈现出自己的模样，那张可怕的面孔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下一秒中，它竟然一下子挣脱姜城的手，一双染着红色指甲的手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撕心裂肺刺耳无比的惨叫声。
“啊！”
她疯狂，用力扯动自己的头发，浑身上下的衣服竟然都在解体，连带着她充满罪恶的身躯燃烧起青黑色的火焰。
所有人都退到后面，静静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呼的一声，火焰席卷而起，但是没有点燃任何东西，在姜城冰冷无情的眸子中，迅速化作了虚无消散在他的眼中！
“痴，嫉妒、贪婪、奢求与恶的集合，生于镜而止于镜。最害怕的就是看到自己那张丑陋而可怕的脸，那是它虚无的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除了这个办法，没有任何办法能彻底将它杀死！”
姜城缓缓的说道，只是他眼中闪过一抹没有被人捕捉到的感伤，似乎有一段过往被他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十天后，姜城和林俊受邀来到36号景兰别墅中。木警官热情打开房门，让姜城和林俊进去，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姜城食指大动，冲着木沐笑道：“我亲爱的木警官，今天是吹的什么风，竟然想要请我们吃饭？”
“当然是吹的香风喽！”
厨房的门口，冒出来胡雪儿的脑袋瓜，冲着姜城调侃道。
“我说你这个小狐狸怎么还在这里混吃混合，不去修行？”姜城冲着胡雪儿白眼一翻，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时候，卢菲菲从厨房里端着一盘红烧鱼走了出来，冲着姜城点了点头，将红烧鱼放在桌子上，解释道：“雪儿要去找你们，是我赖着脸皮让她在这里多陪我几天的。”
“找我？”姜城一愣，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小狐狸，你找我做什么？”
“混吃等死不行啊！”
胡雪儿白眼一翻，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馒头塞入姜城的嘴巴里，没好气的说道：“赶紧吃你的馒头，从今天起，姑奶奶就跟定你了！”
“别，不用说的那么暧昧，我还不想养宠物！”
姜城咬了一口馒头，然后拿在手中，咕哝道。
“姓姜的，信不信我咬死你？”胡雪儿作势就要扑上去和姜城大战三百回合，幸亏被卢菲菲给拉住。
“我更不喜欢养狗！”姜城白眼一翻，就要挑起战火。
“好了好了，一会儿菜凉了，边吃边聊！”
木沐赶紧凑过来推着姜城入座，然后和卢菲菲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可还记得山脚下那只受伤的小白狐，你将它轻轻抱起，给予人世间最温暖关怀，那一颗温柔的心，我铭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