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出院
“有一个早晨我扔掉了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泰戈尔飞鸟集
郑清感觉这句话异常合乎心境于是用羽毛笔在这句话下面标了一重波浪线。然后他伸了个懒腰合上手中的诗集抬头望了望窗外。
窗外是白天。
鸟儿在树荫中唱着歌虫子在灌木丛上嗡嗡嗡蝴蝶扑闪着翅膀躲避草精子们吐出的口水花儿张开笑脸哈哈的看着这一幕。
太阳温暖着大地和煦的风儿从窗外吹进病房拂在脸上暖暖的、软软的舒服极了。室外温度摄氏二十度校工委制作的气象球确保学校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会下正确的雨或雪、吹正确的风飘过正确的云。
欢迎来到第一大学。
这才是属于生命的世界。
在这里没有巫师需要冒着生命危险伸出舌头去舔舐刚刚从岩浆里捞出来的石头。也没有巫师会为了节省一丝魔力把浑身汗毛都烫光。
这里的巫师只会躺着草坪上胸口倒扣着一本翻了一半的《巫师界大百科全书》手边的竹篮里装满了松软的蛋糕与香甜的绿豆糕或许还有两罐儿冰镇的青蜂儿。
野猫晃晃悠悠从篮子边经过嗅到蛋糕的味道迟疑几秒钟后抖抖胡须满不在乎的离开。三条尾巴的松鼠悄无声息的溜到树下从篮子里抓出几颗瓜子然后撒腿就跑。
它的身后传来巫师们嘲笑的哈哈声。
这才是生命的味道。
闭上眼嗅着空气中流淌的充裕的魔力脑海中闪过黑狱世界压抑、死寂、枯萎的气息感受着生活的美好。
吱呀。
病房门被人推开年轻巫师回过头看到一张拉的长长的马脸正抓着羽毛笔、抱着记事板脖子上挂着听诊器身后呼啦啦跟了一群年轻的白袍子。
“你的学长学姐们七月底刚刚入职今天跟我过来查房。”马医师抓着羽毛笔随意的向身后指了指然后才站在郑清病床前看着床前挂着的牌子抄录上面的数据。
趁此机会郑清伸长脖子看向门外希望能够看到什么惊喜但很可惜除了千篇一律的白墙之外再无其他色彩。
马医师一边抄一边扫了男生一眼:“想走?”
郑清老老实实点着头。
任谁被困在医院一个月都会有远离这片白色的想法。郑清想去猎场狂奔、想给自己的小店打烊想躺在青丘公馆的花园里打盹儿还想去沉默森林冒险。
他甚至愿意老老实实在图书馆打卡一个星期朝九晚五像个和尚似的规规矩矩抄写作业只要不再喝那些苦的冒烟的魔药。
唯一不想做的就是继续呆在校医院这一亩三分地上除了吃饭睡觉楼下散步外再也不能做旁的事情。
马医师收起记事板伸出三根指头搭在郑清身上一边检查一边随意的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唔……我感觉自己现在能打死一头牛。”郑清瞥见实习生中颇有几位漂亮的女巫习惯性的油嘴滑舌。
果然病房里响起一阵风铃般的轻笑。
医师扬起眉毛抽出自己法书翻开抓着羽毛笔飞快写下一道咒语然后伸手一按轻喝一声:
“天降黄牛我客戾止!”
郑清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还没等他想好怎样讨饶才能在女巫们眼前不丢面子就听的虚空爆炸般一声大吼:
“哞!!”
旋即郑清感觉整间病房——甚至整座大楼——都剧烈的抖了抖一股带着腥臭的狂风从男生身侧吹过将挂在窗户两侧的白色纱帘吹的哗啦啦作响。几只正在窗外阳光下追逐打闹的花精子嗅到风中的气息顿时受到惊吓完全忘记她们身上还长了翅膀尖叫着僵硬的向下掉落。
扑通、扑通。
窗外隐约传来花精子们砸在草坪上的轻微撞击声。
扑通、扑通。
这是郑清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泵出炽热的血浆顺着血管向四肢八骸流去眨眼间年轻巫师的脸色便涨的通红眼神也变得亮晶晶。
他有理由紧张。
因为在他正前方一头壮硕的黄牛正瞪着铜陵大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看。黄牛两只前蹄踩在病床两侧两条后腿踩在地板上拱起的肩背几乎顶在房顶上硬生生压灭那几根燃烧中的药烛。
穿着白色纱衣的小精灵们兮兮叫着愤怒的揪着黄牛背上的长毛试图将它驱逐出病房但她们的力量太弱小了对黄牛来说她们甚至还没几只牛虻骚扰力强。
呼哧、呼哧。
黄牛粗重的呼吸重重的扑打在郑清脸上夹杂着青草的气息让郑清莫名有了几分食欲。他努力向后仰着身子试图远离面前那巨大而又沉重的压力但病床就那么长身后就是光滑冰冷的墙壁即使他在努力也无处可退。
“拿着。”
马医师粗暴的塞给郑清一本厚鼓囊囊的法书以及一支蘸满墨水的羽毛笔。法书纸页枯黄摸上去还有些辣手羽毛笔的笔尖倒是簇新着只不过羽片横七竖八叠在一起显得格外凌乱。
笔不是好笔书不是好书但毫无疑问这两样东西都还能用。
郑清立刻领会了马医师的用意——他住院是因为魔力匮乏导致的反噬其中最主要症状之一就是魔力紊乱无法正常使用魔力因此倘若郑清能够向治疗师们证明自己已经可以正常使用魔力那么离院申请自然会更加容易。
想到这里他不顾近在咫尺的巨大牛头抓起羽毛笔飞快在法书上抄录了自己最熟悉的那道咒语:
“葛之覃兮施与此牛!”
数十根青色藤蔓从虚空中探出轻而易举将那头牛绑成了粽子。连它的尾巴都没放过死死捆在黄牛后腿上。
实习生们抱着各自的笔记本小声交头接耳。
马医师没有评价只是简单点点头按了按自己的法书:“逐之犉chun牡。”
一抹清光拂过巨大的黄牛眨眼便消失不见狭小的病房失去塞满房间的黄牛后骤然给人一种巨大的、空荡荡的感觉。
“可以准备出院了。”马医师挥挥手带着一众实习生们离开这间狭小的病房只留下年轻的男巫在病床上高兴的挥舞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