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洞中一片黑暗，仿佛一个深渊巨口，吞噬着世间万物，连光都不放过。空青背着女子，一只手摸着洞中石壁慢慢朝前面走去，洞中地面坎坷不平，洞壁之上尽是发着恶臭的泥土，不知混杂着什么。“前辈，前辈！你快醒醒！”他变走边叫唤着女子，女子依然昏迷不醒，口中喃喃发出细碎的声音。
这洞中虽然肮脏不堪，但却没有岔路，空青越走越觉得四周静得可怕，此刻他再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醒什么可怕的事物，咽了一口口水，连心跳的声音都如此明显。“死就死吧！总比被外面那女人当什么淫贼杀死好！”，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这路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长，空青开始感觉四周洞壁开始变得光滑，路也开始平坦，恍惚前方黑暗之中有一点点绿光，虽然很弱但是在这无垠的黑暗之中格外耀眼。
“莫不是出路？”空青大喜，赶紧向前走去，越走四周越亮，待走了几百丈远时，已是能堪堪看到四周石壁，而绿光也完全呈现在面前，竟是一片发着光芒的湖水。这是一片洞中湖，呈圆形，大小不过数丈，洞中无风，水面却泛着微微波浪。
“没路了……莫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空青放下女子，环视四周，是一个封闭的石洞。“路……何不路……”这时女子缓缓醒过来，“前辈，我在！”空青过去将她扶坐起，“前辈，四周没有路了……你，你还好吧……”
女子此时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拉着空青的手虚弱道，“他们不久会过来的，你把我杀了，把尸体扔进湖中吧，我不想落到他们手上，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不……前辈，我怎能……”空青见女子如此，哽咽着道，“若不是你，我已被那女人杀了，不管如何，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我不会抛下你的。”
“呵，你真的是不路……”女子双手颤抖，抚摸着空青的脸颊，正欲说什么，远处洞中传来异响，“他们来了……”
“没事的，我有办法！没事的！”空青抹了一下眼泪，掏出两颗丹药，喂了女子一颗，自己服下一刻，然后抱着女子跳入湖水之中。湖水冰冷得如同刀子一般，直灌入空青口鼻之中，加上强烈的窒息感，他挣扎于垂死边缘，这时突然鼻中传来一阵清凉，他终于能够呼吸了，游过去抓住女子，她再次晕死过去，感觉她还有脉搏，抱住她朝着湖底游去，企图找到出路。两人越沉越深，已看不见湖面了，这时空青突然脚底一空，开始身不由己往下坠落，“哗……”两人竟由湖底落到一个没有丝毫水的洞中，“咳……咳……这是……”空青咳出口中湖水，擦了一把眼睛，抬头看，湖底竟然悬空于头顶。
来不及细看，空青赶紧去抱起女子，她已经醒过来了，但是气若游丝，已是将死之人。“这，避水丹，很好，你是怎么……怎么得来的？”
“我自己炼的。”空青回答。
“呵呵，想不到，你资质虽差，竟然能炼制丹药，这可不是何……何老狗的本事……”女子微笑道，这强忍痛苦的微笑，竟有点面目狰狞，
“是我从小睡梦之中有一个声音，教我识草木，炼丹药，却从来不教我修炼，可能是我资质太差了吧……”空青回答。眼看着她气息越来越弱，空青忍不住眼泪落下，“你，你别说话了，好好养伤，我们还能出去的……”
女子伸手温柔的抚摸着空青的头发，仿佛要用这仅存的时间将他看够，越是不舍，越是释怀，“孩子，你是何不路吗？”
“我……”空青知道，眼前这女子同何不路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她命不久矣，暗淡的眼中尽是期盼，他怕她失望，他无法去看这个为了救他“何不路”而将身死之人最后失望的表情，可他也不愿意欺骗自己的救命恩人，口中虽千万语而哽咽，“我……”
女子眼中泪水翻滚不止，柔声道打断他道，“别说了，孩子，你能叫我一声娘亲吗？”
此时空青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抱着她大哭，喊着，“娘亲！娘亲！娘亲！……呜……你别死……你别死，娘亲……呜呜呜……”
女子笑了，满足，得意，欣慰，抓住他的手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别学你爹……”说完含笑闭目。
空青不知抱着她哭了多久，早已忘记身处各地，所谓何事，直到头顶湖中传来阵阵波浪之声才把他拉回现实。他放下女子尸体，开始打量四周，不过是一个方圆百步的地方，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潮湿的石壁，没有任何出口，头顶还是那湖底，一眼望去唯独一片绿光，一个人影在里面模模糊糊，空青知道，那必定是程素凌或者是她的帮手了。
“不知道她们何时能找到这里……哎，我虽然不是她儿子，但也是叫了她一声娘亲……那也算是干娘了吧……她生前宁愿死也不愿意落入那女子手中，可见那女子多狠毒……一会儿她若是找到我，说不得会怎么折磨我……可能连干娘的尸体也不会放过，不如还是先把她安葬了吧……”空青用手刨了刨洞低泥土，用尽力气也只能留下五个手指印，比起外面的泥土厚实坚硬了不少，幸好尸体腰间配剑还在，空青拔出银剑刨土，剑出鞘寒光琤琤，一看就知道是一把好剑，一剑下去就能削去巴掌大小泥块，虽然有点暴殄天物，但是人都没了，剑再好又有何用？
而此时湖面之上，已聚齐了老道士，何家主，何不路及程素凌，何不路同程素凌站在一起，一脸谄媚讨好，程素凌很是享受这种感觉。何家主衣裳湿透，明显是刚从湖中回来，对老道说道，“大师兄，这湖中别说藏两个人，连一条鱼都没有……会不会是程师侄弄错了？”
“哼！本姑娘一路追杀两人至此，怎么会弄错？我可不是那种被人一剑吓退的人……”程素凌语气之中尽显盛气凌人，何家主知道她再嘲讽自己，却不能发作，只好讪笑一声，一旁的何不路也赶紧跟着陪笑。
老道闭眼片刻，说道，“那女子被我所伤，她的气息我能找到，只不过现在已十分微弱，还有另外一个气息，应该就是那个仆从，此气息一直存在，说明他们就在这里，而且这湖水似乎也非寻常湖水，此处必有蹊跷……”
“大师伯，为何我们非要找到那个仆从？无非一个下人罢了？”何不路问道。
老道摇摇头，回答道，“不久前天降奇象，若非大凶便是大吉之兆。师父就此兆行了一卦，示旷古奇遇之兆，而且卦象所指正是你们何家所在，故才派遣我来将你们何家不管男女老少，主子下人全部带回门派，以防止被其他门派抢了先头，你们若是落到其他门派，下场可不一样了……”
“多谢大师兄救命关照之恩……”何家主赶紧拱手道，老道士摆摆手，继续说道，“何家何府之中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卦中之人，不能放走任何一个，故才在此寻觅那仆从……此事关乎本派的大业，不可不小心仔细！”
说到这里，老道士走到湖边，运灵力于口，朝着湖面朗朗道，“空青小友！吴乃项帝山剑派大长老首席大弟子金铭道人！你与凌儿的事我也知道了，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我来不是来害你的，而是收你为我得首席弟子！”声音洪亮，震出无数水花。一边的何不路听闻金铭道人说要收空青为徒，赶紧上前小声问道，“大师伯你……真要收那奴才为徒？”
“我修行了几百年，从不说假话！”金铭道人回道。何不路眼中嫉妒与怨恨一闪而过，静静退回。金铭道人拿出一颗赤色丹药继续道，“这是一颗致幻丹，虽是普通丹药，却炼制得很好，竟是上等品质。”
“哼！这丹药是那小子的！”程素凌对这丹药深有感触，在一旁愤道。
何家两父子上前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小子极少出门，况且这种丹药城中是没有出售的，或许是那疯婆子的。”
金铭道人摇摇头，说道，“丹师可是地位尊贵的存在啊……修炼之路怎能少了丹师？每个丹师所炼制得丹药身上都会有他自己的标记，这丹药上面没有任何标记。而且这丹药的气息，同空青小友的气息一模一样……你们再闻闻这四周的气息，隐隐有另一种丹药的味道……都是空青小友的气息，所以，这丹药八成是他炼制的，否则不可能有这种气息。”
“什么！”何家两父子异口同声道，满脸不可置信，何家主眼珠更是转了无数转，不知在思考什么，说道，“这小子倒是天生有些辨识草药的本事，所以我也看他是个奇人异事对他不错，可要到炼丹，怕是不能吧？炼丹师何其稀少？就我们项帝山剑派也才堪堪一位炼丹师，而且也是浸淫其中不知多年才有的成就，这小子才多少岁？恐怕其中有蹊跷吧……”
“你说的没错……”金铭道人点头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收他为徒，不管之前如何，这些丹药是他炼制的我已确定无疑……如此年轻的丹师前途不可限量，若是我派能再添一名丹师，实力必将大增！”程素凌听闻，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水底洞中的空青隐隐能听见什么要收他为徒，虽听得不真切，却也知道那些人已经到了，只是奇怪为什么他们不下来抓他，而是在上面叫唤他。此刻他已经挖出了一个长一丈，深尺许的洞，累得双手颤抖，浑身乏力，毕竟他没有丝毫修为，不能辟谷，此时已经是一天一夜没进食了，其间还各种惊吓，说是精疲力尽也不为过。瘫坐在一旁，心想，“那女子凶残我是见识过了，而且还是杀死干娘的凶手！其他人同她一伙又怎么会是好人？我宁愿饿死在这里也不会出去！”
干坐了半个时辰，饿的头晕脑胀，空青用头撞了一下石壁，钻心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下，“不行，我估计是要饿死在这里了，不管怎么样，死之前都得把干娘入土为安，也不枉她救命之恩。”
说着挣扎起来，提起满是泥土的剑继续往下挖，头顶各种叫唤的声音不绝于耳，只是隔着湖，模模糊糊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空青也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一挖就是两天，那泥土越到里面泥土越硬，越是难挖，此时已是挖了半丈深，空青又困又累，这两天来完全是靠着喝湖水度日，这湖水入口虽然解渴，但却有一股炙辣的感觉，极其难喝，空青不想再喝半口。再一剑插入泥土之中，竟然有一股落空感，空青奇怪道，“难道低下是空的？莫不是出路？”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只感觉浑身来了劲，奋力往下挖掘，再下一尺之后，里面传来白色光束，空青大喜，继续往下挖，不一会儿就挖开了水缸粗细的洞，那光束也变成了光幕，本以为挖开之后就能看到蓝天，谁知其中白茫茫一片，隐约是另一处空间，“这地方当真奇怪，这后面似乎别有洞天，像是书中提到的传送法阵……不知里面是凶是吉……不过总比饿死在这破洞之中好吧……”左右大不了一死，空青别无选择，抱起女子尸体跳入光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