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欧罗巴

  秋天的时候，纽约的公园很美，很凄美。

  在纽约打拼很多商界精英，经历了零八年金融危机，在这两年多以来，倍感失落与消沉。公园里时常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名牌西装似乎很久没有洗，领带可戴可不戴地胡乱系着，头发也不梳——他们相聚无言，仿佛用眼神传递着类似于共济会密码之内的东西——其实是互相消极的眼神。

  在高盛打工多年、且有着三年自营业务管理经验的旅美华人张励华，他亦是这伙人当中的一份子。不过，他的坐姿和他的衣着不像大部分破产者那样毫无神韵与章法，他盘腿坐在草地上，抽着从国内寄来的“限量版黄鹤楼”，阿玛尼套装熨烫得很完美，皮鞋和发型在和煦的日光下映照着希望。是的，他还没有完全破产。他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准备做出一项很重要的决定。

  张励华先生在三年前暗中入股了一千三百万欧元的英超劲旅纽卡斯尔联队——这月刚从英甲联赛冲超而归。球队的老板迈克·阿什利曾在第一时间请张励华喝茶。据说，迈克曾经在张先生的搭线下参与过高盛的业务。

  这一次，张励华得到了三百万欧元的年度分红，并且从大老板迈克的口中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就职机会。

  “噢，张，你可曾拿过国际足联A级教练资格？”

  “What？NO，您是跟我说笑吗？我倒是拿过斯坦福的MBA和哈佛心理学硕士。足球，我很喜欢，但是您还知道，我出生在中国辽宁，哪里踢球的朋友很多，但是踢出亚洲的几乎没有。所以，我父亲很小就把足球从我的梦想清单里划除。不过，我了解您的为人，您肯定是有什么事需要向我寻求意见，对吗？”

  “哈哈！张，你知道我对足球并不感兴趣，身为商人，和任何生意一样，足球仅仅只是我赚钱的工具。但是……嗯哼，”阿什利故作停顿，接着说：“足球队的收益需要成绩来维持。我并不是很喜欢这支球队现在的境况。”

  “从曼联、阿森纳手里分一杯羹？抢占中国市场？您的意思是……可我只是个普通的股东，靠年底分红度日。”

  “不。你可不一般。这支球队的成绩得不到保证，那我就需要在营销方面，直白的说法是，我想给他加一点国际因素。那么什么是国际？我能够感觉到中国市场的潜力，仅仅是中国的球迷市场，哦！你是知道的，休斯顿的篮球队有个板寸头的大个头，他是多么可爱的摇钱树？我也需要在足球产业弄一棵吸收全世界目光的树。你的身份……”

  “您是说？”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你也知道我会怎么做。搜寻一枚中国球星的难度，实在比挖恐龙化石还难。不然我肯定愿意掏钱买。所谓物以稀为贵，比中国球星更稀缺的是中国籍教练。想想看，如果你愿意，你将是14亿人里唯一的足球明星。你不可以否认足球教练的影响力。那个葡萄牙人定义了很多。总之，我会全力支持你。你的肤色，你的中文水平，以及你的隐性身份，全都可以由此兑现成钞票！现在或者不久的将来，你的肤色，你的国籍就将是财富的象征！你能够想象得到那一天该有多爽，我说可一点都不夸张，密斯特张。”

  “迈克你……我只能说您的视角很独特。”

  “朋友，你懂的。全世界球迷都有机会在傍晚看一场疯狂的英超球赛。这里创造的财富无以估量！换做你，你也会有我同样的想法。除非你天生和钱做对。然而，谁又是这个时代最大头的消费者？是你和你的国家，中国！张，你不可能不懂中国市场，不然就不会把资产全部投资中国内地的房地产。在足球方面，你至少比我更懂行情。再说，你有两个姓氏，你的全名叫做励华·张·爱新觉罗。我可听说过，爱新觉罗家族相当于温莎家族。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就任体育总监和……”

  “What？我没听错吧，体育总监和什么来着？您觉得我像是和穆里尼奥、瓜迪奥拉抢风头的人吗？”

  “我会安排人给你补考的。仅仅是一张教练资格证。”阿什利抖了抖烟灰，嘴里含着雪茄，说话的语气盛满了自负。

  他略作停顿，稍微留意了一下张励华的表情，随后加重了语气：

  “听着，我会给你操纵转会的权利，以及每年夏季转会市场上五千万英镑的资金。你也可以考虑加大投资，我可以考虑套现给你35％的股份。在补考教练资格证之前，你应该了解了解最新款的Football-Manager，2011。听你以前的老板说，你是FM的发烧友，甚至自制过传奇球星数据库。那就得了，克里斯·休斯已经决定辞职，球队大部分球员我会在下赛季来临之前套现。其实，你应当很乐意体验一下，穿着风衣抽雪茄在媒体面前肆意吹牛的感觉。我觉得，你需要换一种身份，体验一下你先祖所拥有的帝王式的风光。足球，TMD足球，二十二只猴子争抢同一个皮球、然后在数万人眼皮底下跳舞的游戏简直拽透了！我年轻的、英俊的睿智的爱新觉罗陛下，你能说你不感兴趣吗？”

  …………

  在阿什利的游艇聚会的那一天是2010年11月21日，也就是半个月以前的事。张励华怎么也忘不了和阿什利的诡异谈话。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感受？阿什利像个天才也像个魔鬼，因为那家伙，他对足球有了别样的理解。因为那个家伙，他即将从一个职业投资人转行当起了足球教练。

  其实，作为一名七零后社会精英，张励华早已厌倦了浸淫于资本社会的那套把戏。钱洒满在游艇和直升机上的疯狂是绝大部分资本主义者内心空虚的表现。零八年之前，他梦想过正式入驻福布斯排行榜。零八年以后，他还曾三次回国，以极为低调的方式走访了不少中国内地的商业明星、互联网大佬。

  财富与虚荣让他开始反思，或者说是开始思考在财富与影响力之外的东西。

  有位真心热爱足球的美籍华人富商曾经在一场酒会上和他谈起过梦想。

  那是一位生于上世纪60年代香港的“风扇大王”，此人声称，自个儿时经历过的最为惬意的工作，就是穿着南华的球衣，在场边给亚洲球王尹志强捡球。对此，这位风扇大王还无不感慨地表示道：“踢波可系很威水很巴闭。我年轻，穿球衣，整个系一大只佬哈？踢波比揉波要爽。你信不信哈？”

  是啊，踢球的感觉该有多爽——在绿茵场上你能够找到身为一个男子汉所能向往的一切！荣誉、团队、战争和对抗，那些东西是人性最原始的渴求。人活着时刻都在竞争，竞争就是为了胜利，而就算是失败，也应该有团队一起扛。和哥们一起呐喊与咆哮，那就是足球所诠释的东西。

  是的，“踢波，真的比揉波要爽，俺表示赞同。”

  “我也想踢球哈。可俺老爹扔我的球鞋，凡是与足球相关的活动都一律禁止。要不是考上了清华，99年万达那场球，我都看不上。”

  张励华在酒会上回忆年少时的梦想，他表示他也曾坐火车去大连人民体育场为万达队摇旗呐喊，甚至04年还曾去曼彻斯特给孙继海加油助威。如今，他老爹已经归西去见康熙爷，而他年少时厌倦的一切——这世界种种风尘与万象，他都有所践阅，唯独对梦想有着一种陌生的迷茫。

  秋天的纽约，天色妩媚。妩媚的天色像给每一个人柔软的内心蒙上一层微微凉凉的轻纱，感觉是惬意的。

  有两位曾经的生意伙伴、如今的破产阿衰在公园里陪他抽烟。每抽一根香烟，就有人感叹一句：“人生就是一坨屎，如果没有梦想。什么是梦想，梦想就是少年时不能实现的东西。”

  一位穿着彪马运动服，脱下鞋，用臭熏熏的脚丫子夹着一枚落叶，往嘴里塞日本寿司的肥佬说：“张，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毫不犹豫去征服英格兰。你应该带着你的梦想去征服所有的伦敦bz。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以每月三千美元的佣薪给你当助手。就像以前在银行那样。你知道，任何时候，你都需要美利坚牌吹风机在你柔软的、娘泡的心坎上鼓气。”

  肥佬接着又说：“你难道不觉得生命就是一场奇迹吗？我记得帕克·莱利说过：男人只有当过教练员并且获得成功，他才能够表示自己有资格在bz面前鼓吹他的力量。你得证明你的力量，完爆所有英国基佬的小丁丁。”

  “我靠！肥摩，我居然无法拒绝你的建议。那就这样吧。恭喜你找到了一份月薪一千美元的助理教练的工作，前提是，我得通过布拉特的考试。”

  时年31岁的旅美华人张励华在纽约公园的枫树下盘腿打坐了半小时，当他起身时，一直在他身旁鼓噪的肥摩吃完了三盒名古屋寿司。两人都面带微笑，嗅着公园里奇异的芳香和脚臭，感觉到了人生的奇妙。

  于是，迈克·阿什利派直升机把MrZhang带到了伦敦的股东大会。迈克当场宣布2010至11赛季英超联赛，纽卡斯尔联队的主帅人选已经确立，励华·张先生将正式签订一份为期八年的合约。

  八年，那是什么概念？可所有股东都表示赞同大老板迈克的提议，反正，迈克想怎么地就这么地吧。

  早有人说过，纽卡的教练席上就算栓条狗也无所谓。那不是暗示因为球队比巴塞罗那还强大，而是说明这个职位分量有多轻。

  话说，张励华真的去英超当足球教练了，可他是怎么通过教练从业资格证，拿到国际足联A级资格证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