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小传(下)】
芦樱上下打量他一番,掐诀审视,发现这同龄人有学习法术的天赋。
她高兴道:“我看你天赋不错,愿不愿意和我去麒麟殿一同学习道法?”
旁边的一个孩子补充道:“麒麟殿可是我吴国最厉害的地方。”
芦樱呸了一声,道:“最厉害的地方是皇宫,你可别乱讲话!”说完,又看着赵羽:“怎样?学习道法,可以像我们一样,在空中飞翔哦。”
赵羽点点头,忽然心里升起一丝希望:“那可不可以,拜托你们把我的家人也带走?”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哀求让芦樱心都化了,连忙拍拍腰间道:“可以的,我今天带了父亲的法宝,载你们所有人走都没关系!”
赵羽冲芦樱笑了:“谢谢你。”
芦樱神气地一昂首:“以后你要加入一番队,以后你就是我的手下了。”
她跃进山洞,收了剑,让赵羽将他家人喊过来。这个间隙里,身后的一个同伴趁机凑上来碰她一下。
“怎么了?”
“芦樱……”那个男生挠挠头:“那个法宝,呃,我们出发前芦队长拿走了,我看到他收起来的。”
“怎么可能!我明明放在这……”芦樱在她的口袋里翻了翻,动作顿住了,然后更着急的翻找了一通:“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不,好像真的不在身上——我爸为什么拿走了都不给我说!”
“……当时你在睡觉。”
芦樱瞪了他一眼,这时候赵羽带着山洞深处的家人走来了,父亲、母亲,和一个弟弟。
芦樱看到了赵墨,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她想起法宝的事情,抱起手臂来,拖长了口气,对着一脸期待的一家人说:“不好意思,刚才说的话我做不到了。”
赵羽一家人如坠冰窟,脸上好容易点燃的希望瞬间破碎掉了。
芦樱看这两兄弟实在俊美养眼,她自己也实在舍不得把这二人丢在这里等死。她抿嘴想了想,道:“不过,我御剑飞回,还是可以带走一个人的。”
赵家夫人看了看芦樱身后的几个半大孩子,张嘴欲言又止。
芦樱看到她的神色,挥挥手道:“只有我能带一个,他们不行的。这几个怂人上个月刚刚学会御剑,从这里回州府要上千里,就算离开洪灾之地也要整天的时间,这么久的时间还要载人,这几个人根本维持不了飞剑的平衡,会双双一起掉到水里的。”
赵家这四人听得似懂非懂。
芦樱看天气不早,有些不耐:“好啦!快点选吧,哥哥还是弟弟,我只能带走一个。”
她看向赵羽——其实她还是倾向于他的。赵羽向后退了半步,眼光扫过弟弟和父亲母亲:“不,家里人不走,我也不走。”
没想到母亲却轻轻推了赵墨一把。“让弟弟去吧。”
赵羽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妈妈。
赵夫人避开赵羽的目光,对着地面喃喃道:“你是哥哥,让弟弟,让让弟弟吧……”
赵墨踌躇着,看看父母,又看看兄长。赵羽想去拉他,赵夫人从身后扶住了他的肩膀,那双慈祥的手今日如此恐怖,它们牢牢把赵羽固定在身前,赵夫人俯身在赵墨耳边颤声道:“你是哥哥,要照顾弟弟,让他这一次,好么?”
芦樱看着这难看的场面、赵夫人红得吓人的眼眶,心里有些发憷。这时候后面伙伴有人喊道:“完蛋——我的小式神刚才烧着了!”
点着式神,是留在州府的同伴约定的暗号,这表示芦队长发现了这几个孩子的失踪,而且非常生气。
“完蛋了,芦队长生气,这下我们回去非脱层皮不可!”
“快些走吧。”山洞边上的伙伴催促道。“否则真是死定了!”
芦樱啧了一声,牵起赵墨的手倒着离开了这里。赵墨想挣扎,旁边有人说:“别担心你家人了,回头我们会把这里的位子报告给上面。”
芦樱匆匆道:“别动,当心掉水里去。”
赵墨愣着神,乘上芦樱的飞剑,手里环着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少女的腰,馨香的长发从脸旁拂过。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赵羽挣脱了母亲的手,奔到山洞边上,盯着自己飞远。
赵墨第一次飞翔的感觉他全然没有体会,他只记得兄长渐渐变小的脸,同波涛笼罩的水面上方一起被云雾笼罩。芦樱的头发拂得他总是眨眼睛,所以没有看清赵羽的表情。
后来,这几个孩子所谓的“死定了”,其实只不过是被芦队长吼了几句,又关了几天的紧闭。相比之下,赵墨逃出生天显得格外儿戏和轻描淡写。
那个栖身的山洞在他们离去不久后就被大批的泥土掩埋了,赵墨此后回了舟庄很多次,随着法力的精进也挖过山体,但再也没能找到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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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荼路过舟庄的时候,已经是那场大洪水之后的第二年。
扶荼敏感地察觉到了舟庄烂泥地里一丝微弱的恶意,微弱,但是纯粹。
扶荼降下来,在破烂的村子里徒步行走。一时间却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后来是一只鹫带他找到了一个孩子。这凶残的生物早早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落在一处危墙上等待着盛宴。
扶荼从墙下草垛里扒拉出一个骨瘦嶙峋的孩子。他太瘦,又藏得很深,脸色比草色还枯黄,如果不是墙上的鹫,扶荼从这里路过一百次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你好?”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孩子没理他。
扶荼说:“你想活下去吗?”
那孩子浑身震了一下:“活,活下去……?”
“嗯。”
“我不想死。我还有弟弟,”他笑了,眼睛弯弯的可是却一点笑意都没有,“母亲说,我要照顾弟弟。我死了,弟弟可该怎么办啊。”
他的眼睛很好看,即使因为过度的饥饿而灰蒙蒙的,也可以窥见曾经的神采。
扶荼释然:“原来我刚才感觉到的恶意,是你身上来的。”
他决定抚养这孩子。然后帮他实现愿望。他想看到这精纯的恶意经过培养浇灌出来,能开出怎样一朵怨念而绝望的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