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仙

  “我本名阿萤，托生在一棵银杏树上。我的原身是一只萤火虫。”

  “我生活的那个时代，被后人称为上古时代。那是一个属于神的时代。”

  “我是最晚出生的神，也是唯一存活至今的神。”

  “我出生那天，听兄长们说，天上飞来了几百只青鸟。它们绕着银杏树盘旋了好久，鲜艳的羽毛把落日都遮盖住了。最后还飞来一只神凤，它的翅膀足有半座山那么大，随便挥一挥就能掀翻一座城池。它是我们那个时代最耀眼的，非人的神。”

  “它绕树三匝，看到初生的我，或许是觉得我非常有趣，便留下一份贺礼。”

  “它流下两颗泪滴，落入我的眼中，后来我就有了慧眼。”

  “我出生的地方，在大哥的领地上。他爬到树上把我捡了下来，并按照惯例给我取名阿萤，萤火虫的萤。”

  “大哥对我非常好，其他的兄长也对我非常好。可惜他们都没能逃过灭神之劫。”

  说完这句，白冰松了一口气，抬起温柔的笑眼看着青瑶，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青瑶整个人已经僵在了原地，合欢树，山坡上的梅花，甚至整个彩灵山都在她眼前消失了，她满脑子只剩阿萤这个人，还有他说出的一句比一句更不可思议的话。

  她艰难地思考了许久，才勉强接受了他说出的话，道：“然后呢？你是怎么逃脱灭神之劫的？”

  白冰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最后微微颔首，黯然道：“我有慧眼，可以观未来事。我看到了灭神之劫的全过程，可是仍阻止不了。大哥在劫难来临之前，把我推出了神之领地。我在混沌中飘荡了很久，劫难终于过去了，可是神的时代也过去了，他们都不在了。”

  “慧眼？”青瑶更吃惊了，“能观未来事？”

  白冰曲起一条腿，后背倚靠着合欢树，道：“并不是想看就能看，需要机缘。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至今为止，慧眼只出现过两次示警。”

  青瑶问：“两次？”

  白冰点点头，道：“一次是灭神之劫，另一次是……”

  他突然不说了，青瑶的好奇心却全被勾起来了，便着急地催促道：“还有一次呢？”

  白冰看着她，脑海中又翻涌出上次慧眼预警的场景，抽筋剥皮似的疼痛，神魂撕裂的折磨，还有青瑶绝望的背影。

  白冰久久不说话，还用一种悲悯的目光注视着青瑶，青瑶发了一会怔后，试探性问道：“和我有关？”

  白冰猛然惊醒，晃了晃脑袋，而后坚定地抓住她的手，道：“我不信什么预警，什么命运。就算它说的是真的，我也要逆天改命。”

  青瑶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继续问道：“你手里的火是怎么回事？”

  白冰掌心托起一团火焰，道：“它？它是我外出游玩时捡的，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大哥说它和我的身体非常亲近，于是让我炼化它，为己所用。”

  青瑶眨眨眼睛，随意问道：“它很厉害，好像能将魂魄都烧掉。”

  白冰点点头，道：“在这个时代里，我带着它打架就没输过。”

  青瑶垂下头，小声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克制它吗？”

  过了片刻，青瑶都没有等到回答。她心里一惊，以为自己的意图被发觉了，赶忙抬头一看，却发现白冰一脸沉思状地盯着面前的梅花。

  她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办法吗？”

  白冰皱了皱眉头，道：“我还没遇到过，可能没有吧！”

  青瑶的心一提，脱口而出道：“那就没有人能打败你吗？”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不妥，下意识就要捂住自己的嘴。

  白冰却抓住她的手，毫无芥蒂地笑了起来，笑声清朗，在空阔的山顶上传开了。

  他自信满满地扬起下巴，望着灰扑扑的天空，道：“当然没有人能打败我，而且我不会死。”

  青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才说了一句：“真好。”

  白冰又是一声大笑，垂眼看她时，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狡猾的笑意。

  他头一歪，枕在青瑶的肩膀上。青瑶心中有事，肩膀一沉，便吓得差点跳起来。

  白冰按住她的手，神情有些受伤地看着她，道：“不行吗？”

  青瑶缩了缩肩膀，喃喃道：“行。”

  白冰便又枕在她的肩膀上了，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压都压不住。

  他想想青瑶说的话，心中一动，从胸前的衣服里摸出一个石头样的东西，放到手中掂了掂，道：“打败我的办法没有，牵制我的办法倒是多的是。”

  青瑶也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便问道：“这是什么？”

  白冰道：“定坤阵。上古遗物，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人间了。”

  青瑶恍然大悟：“就是你从仙族手里抢来的那个？”

  白冰皱了皱眉头，道：“不是抢。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当时被大哥赶走，没有来得及收拾东西，这才丢了几万年。”

  青瑶道：“哦。它有什么特殊的吗？”

  白冰一下一下地抛着它，道：“它没准能把我关起来。我大哥用它关过其他的神。”

  青瑶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很多，问：“怎么关？没有人能打败你，又怎么能把你关进去？”

  白冰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神之间的战争血腥残暴，不好让青瑶知道，他便轻描淡写道：“神也有弱点，只是不会成为致命弱点。比如我的身体属阳，至阴至寒的东西就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神最强大的地方是魂魄，其次才是他的法术。如果有一个法子先伤了神魂，再剥离肉身让法术不能施展，再厉害的神也只能被关进定坤阵里，束手无策。”

  青瑶的脸色果然大变，惨白得几乎透明。

  白冰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又刺激到青瑶，让她回忆起他大杀仙族的事，赶忙住了嘴。

  他伸手在青瑶面前晃了晃，青瑶半天才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白冰叹了一口气，道：“你吓死我了。你的脸色很差。”

  青瑶摸摸自己的脸，慌忙道：“有吗？我没事，我只是担心……担心你有事。”

  白冰疑惑道：“我怎么会有事？”

  青瑶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道：“你真的不会死吗？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即使受到你刚刚说的那种，酷刑，也不会死？”

  白冰更疑惑了，手不自觉地摸上她的头发，道：“不会死。能让神死亡的，只有天劫。你怎么会担心这个？”

  青瑶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低头钻进他的怀里，听着他含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问她：“你怎么了？”

  她心跳如擂鼓，咽了咽唾沫，深深吐出好几口气，才勉强让声音如往常一样。

  她道：“我担心你会被关起来。”

  他将她搂得更紧，轻轻地笑了笑，道：“不会的。我还要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小凤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