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录

  顾青丝正在相见欢假寐，便听见七曲儿急急忙忙推开门，大气不喘道：“姑娘姑娘！”

  顾青丝不禁扶额，这七曲儿看起来是沉稳了些，怎么说话做事还是如此毛毛躁躁的。

  “曲儿，你好好说话。”顾青丝身形一跃，从贵妃榻上起身。

  七曲儿这才气喘吁吁，但依旧是半喘半吸气的状态。

  “太夫人让您去清梧院一趟，您赶紧梳妆打扮吧，云姑姑在外头候着您?！”

  顾青丝蹙了蹙眉。

  祖母为何会唤她去清梧院？顾青丝心中略微带些疑惑。

  但一想到云姑姑便在门外候着，她也没有多想。

  “曲儿，伺候我梳妆。”顾青丝无奈道。

  七曲儿忙应是。

  半刻钟后。

  云姑姑在相见欢的主厅终于见到了顾青丝，顾青丝身着粉百花戏蝶的家居袍子，上头勾勒着苏绣不多见的双面绣，不失大家闺秀的沉稳却又带了丝俏皮，梳着简单的发髻，戴了根平素里不多见的玉簪，面若扶柳，眸光闪闪，让人不禁心叹好一个妙人儿。

  “姑姑。”顾青丝出于尊重微微颔首。

  即便是颔首之礼，云姑姑也是万万不敢受的，她将身子侧开，顾青丝倒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三姑娘。”云姑姑笑的和蔼可亲，道：“请。”

  顾青丝微微颔首，给七曲儿使了个眼色，七曲儿便心领神会，忙出去将如意找了来。

  云姑姑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眸光深处，隐隐约约有些晦暗难懂。

  “云姑姑，您先。”顾青丝抿了抿唇。

  如意随在身侧，她多多少少都能安心些。

  至于祖母出于什么原因找她，她都有信心给一一应付过去。

  不一会儿，云姑姑便将顾青丝带到了清梧院的小居内。

  丫鬟婆子见是三姑娘，纷纷恭敬地行了行礼。

  顾青丝微微颔首，却是没有像往日一样回之一笑。

  她眉目之间挥之不去的，是一抹忧愁。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惹恼了祖母。

  太夫人转了过身，看向那些多事的丫鬟婆子，云姑姑便给她们使了眼色，众人心领神会，纷纷告退。

  直到这清幽别雅的小居内只剩下顾青丝和太夫人、云姑姑和如意。

  太夫人有些苍老，但不失慈祥与严厉的声音响起：“云儿，你先下去吧。”

  顾青丝心道，看来祖母是有很重要事情和自己说了，不然不会将云姑姑都谴下去。

  这般思量，她便看向如意，道：“如意，你与云姑姑一道出去吧。”

  如意略带迟疑，顾青丝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手，道：“放心，祖母很疼你家姑娘我的。”

  如意心下微微叹息，她何尝不知道太夫人疼爱自家姑娘？

  但自从那件事东窗事发后，她如意看向太夫人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看着自家姑娘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也不好说出反驳的话来，只得闷声与云姑姑一道告退。

  顺带还将门给栓好了。

  待到她们二人离开了小居，顾青丝才撤下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紧紧蹙着眉，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一阵心惊，难不成沅娘已经知道了？

  顾青丝垂眸，道：“祖母，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太夫人松了一口气，但旋即便是有些紧张。

  她该如何开这个口？

  顾青丝看太夫人一副踌躇不安的模样，叹息一声，道：“祖母，您就说吧，这儿也没外人了。”

  太夫人这才停下犹豫的踌躇，下定决心道：“沅娘，你没猜错。祖母这次叫你来，的确是有些事儿的。”

  顾青丝的声音不咸不淡，让人听不出来喜怒哀乐，却莫名地给人一种近乎窒息的压抑感。

  俗称威压。

  “祖母，莫不是和顾氏有关？”

  太夫人微微讶异，但她依旧镇静道：“没想到你居然猜到了。”

  顾青丝略带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顾氏顾氏，又是顾氏！

  这段时间，她听到顾氏一族的事情已经很频繁了。

  难不成真如她所料那般？

  那这可就麻烦了。

  当下单单凭一个右相府，她还不足畏惧，若是牵扯到顾氏一族，她可就逃不出去了。

  但愿她真的不是牵扯到什么事了。

  还没等顾青丝的思绪理清，太夫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沅娘，你大哥后日便要去边疆了。既然你大哥此去边疆，生死未卜，祖母也就不瞒着你了。”

  顾青丝将心神凝好，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祖母。

  有些陌生、有些惆怅、有些冷厉，这根本不是她印象中那个对她慈爱有加的祖母。

  “我们相府，乃是顾氏重要的旁支。”

  顾青丝听到这句话，瞬间便呆若木鸡了。

  旁……支？！

  没等她讶异完，太夫人又道：“如今本家那边儿子嗣稀薄，不过一个嫡女，几个庶女，庶女最是上不来台面，暂且可以不算本家的人，至于那个嫡女---”

  话音未落，太夫人便冷笑一声：“那个嫡女，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顾青丝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冲她微微一笑，仿佛又是平素里那个慈祥的太夫人。

  “而顾家先祖留有遗言，日后若是国不泰民不安，定要从顾氏一族中选一个与他血脉最为相近的人，来做天下之主。而我们顾氏一族的命运，便是服从那个被选出来的主上，谋取大业！”

  顾青丝眸间闪过冷冽，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只微微一瞬，她便有些心惊胆战。

  她没有想到，看起来忠心耿耿的右相府一家，竟也是千千万万乱臣贼子中的之一。

  而相府背后，最大的支持力便是那个神秘的氏族。

  顾氏，顾氏。

  她心中一阵烦闷，竟带了一些不屑。

  “沅娘。”太夫人突然直勾勾地盯住了顾青丝，道：“知道为什么容氏可以嫁进来吗？”

  顾青丝有些奇怪太夫人话锋的转变，但不由联想到那日她听到的话。

  她稳了稳心神，用最正常的面色来淡漠地面对太夫人。

  道：“因为她可以置死地而后生，可以亲手帮助顾成风杀了我的母亲。”

  太夫人微微有些错愕，那双眸子中闪过心疼和不忍。

  不管是为了死心也好，顾氏也罢，沅娘始终是她的孙女儿啊。

  但一想到大业未成，她硬是将这份心思压了下去。

  “沅娘，贺兰王府只会是顾氏的绊脚石……”太夫人说罢看向了顾青丝，发现顾青丝的神色无异，便松了一口气。

  道：“这些年来，你过了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顾氏一族。”

  顾青丝听太夫人没有提起容氏，也不再追问下去，但心中依旧略微难受。

  很快她便打起了精神，她不过是替原主不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