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进化

  战纹异象，素无定型，每一个天尊所开启的异象不但形貌各不一样，便是连形态都会有区别。

  诸如幽陈太子斗渊，其战纹异象为一片璀璨星空，强大之处在于可与真实星空勾连，从而获得无量之力。

  而以秦长风此刻的状态看来，他的异象似乎便是由自身本命战纹所分解出的漫天道符净土。

  如果将原本的六大圣印战纹看做六道无上真经的话，那么这些道符就是组成这些真经的文字，它们按照一定的顺序分别组合在一起时可以构筑成六大仙符，同理将其中全部打乱挑选出需要的道符后按照另外的顺序与结构组合，自然也可以构筑出代表其它神通的真经！

  这就好比字典里的字永远都只有固定的那些，但在不同的思想指引下，却可以形成无数不同的文章经典，只不过在这修行之道上文字变成了道符而已。

  如此异象，先不说威能如何，但就珍惜程度而言绝对是古今罕见。

  本命战纹为异象根基，对任何一个试炼者天尊都一样。

  然而几乎所有已知的异象，虽然领悟与开启的过程不尽相同，但结果都是将战纹的特性放大并实质显化，例如有的天尊本命战纹以雷霆属性为主，那么其战纹异象便极有可能是一片雷海或雷山之类；

  若有天尊的本命战纹是各种剑道神通所化，则其战纹几乎百分百是一片与剑道有关的剑域或其它剑之世界。

  按照这个规律，秦长风的异象本来最可能是与虚空神龙仙塔亦或血日神月有关，可事实却是他完全走了一条相反的路——没有将战纹特性放大，而是将之无限分解为最小的道符！

  这看起来，似乎又是宏观与微观之间的对立之路。

  只不过这世间的道理从来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像阴阳相生一样，宏观与微观的尽头也都是彼此，故而秦长风可以用那一个个微弱光尘的道符演化出自身从未掌握过的神通圣法。

  这比九转天轮的五劫所拥有的摹刻复制之力强出十万八千里，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

  后者只是形式上的模仿，而道符净土则是从本质上的衍化，甚至可以说是创造！

  这还只是这异象初开时罢了，待其随着秦长风的境界提升一同完善趋于完美之后，肯定还会有惊人变化。

  此等异象，不可谓不强大，可以说返本归源，万法归宗，秦长风在这异象内为大道符主，亦是万法源流，理论上可以重现他所见过的一切法。

  事实上，这种反其道而行之，将战纹分解来开启异象的情况出现也并非全是意外，大道赐名自有其冥冥之理，圣印这两个字或许早就预示着什么了。

  印与符，从来都不分家。

  “一个个不同的道符，如同原子，按照不同的结构排列，自可组成不同形态的神通，我掌握了最根本的东西，便等于掌握了神通圣法的初始，可演化一切圣术，开启无上杀伐，只是……”

  “这真的是我需要的异象么？”

  距离异象诞生已然近在咫尺，只要愿意，秦长风将之彻底推演出来的概率在九成以上，然而就是在这最后一步前，他停住了，开始踌躇，不愿再前进。

  道符一念生万法，神通尽入吾彀中的确是有惊人的诱惑，可他却没有忘记让自己顿悟开启异象推演的源头——无尽神印！

  从一开始，他要的就是那种无法无天，无尽无量的升华，纵然一开始无法达到这种程度，也要保留继续进化的希望，然而这道符净土虽强，却在这一方面并没有太多的体系。

  显然，虽然无尽圣印开启了推演异象的顿悟，但过程中在冥冥规则的影响下偏向了另一个方向，两者的终点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片刻之后秦长风心中有了决断，只见他目中冷光爆闪之际，浑身一震之下，将身边的漫天道符轰然崩碎，全部化作光雾飘散，瑰丽绝伦，但却让人惊骇难言。

  他竟崩灭异象雏形，主动放弃了这次机会！

  “你干什么？”连小莫都不能理解了，她自然知道在无上天王战马上就要开启的时候，战纹异象有多么重要的意义，而她的主人却在刚才亲手将之破灭，这让人根本无法接受。

  “神通岂在多少，唯精唯深而已，锦上添花的东西看起来再美妙也终归影响不了大势，更无法逆天改命。”

  秦长风淡然回道，在他看来，神通并不需要那么多，五大本命神通加上三灾足以。要知道自古以来，无论哪一个顶级强者，其最厉害的手段都一定来自于独一无二的自身所创，因为那才是与自身大道最匹配的。

  因此，道符净土纵然真能演化出世间万法，哪怕能构筑出仙帝宝术，但在面对同级别的大敌时都只能是锦上添花，并不足以在处于巨大劣势的时候帮助翻盘。

  所以秦长风并没有犹豫太久便放弃了这次的异象，他需要的是无尽神印那般拥有无限可能的。

  事已成定局，小莫也不再纠结，只是感叹道：“你总是这么追求完美，但连大道都不是完美的，你能弥补所有的缺陷吗？”

  秦长风拂了拂衣袖，云淡风轻：“仰望星空，人总得有点梦想。”

  小莫低叹：“可很多次我都发现梦想的远方还是梦想，希望的尽头不是希望。”

  秦长风诧异道：“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啊。”小莫手捏佛珠，双眸若雨中星辰，黑发随风，白裙轻舞，那样的缥然。

  秦长风怔怔凝望，仿佛这一刻才真正认识了这个“好兄弟”。

  须臾，秦长风和小莫带着懵懵懂懂的蛮蛮姑娘化作流光破空而去，终究没有给曹雨生叙旧的机会。

  有什么好叙的呢？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不能改变，那便还不如不见。

  这一次的顿悟虽然最终以失败告终，但秦长风却并没有失望，因为他已经有了不匪的收获。

  虽然道符净土最终的能力不是他所需要，但战纹返本归源散为道符却给他打开了一道大门，只要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推演下去，他相信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异象便一定能诞生。

  也就是说，他认为散为道符是对的，这是他六大圣印所化战纹异于其他试炼者的根本特性，也是优势所在，只不过这种微观的道符之力的运用方向，还需要摸索而已。

  事实上，异象的诞生，以本命战纹为根基，同时也要以法则元神为催化剂，道符净土能有此等化腐朽为神奇的变化，无疑是天命真假的转化能力发挥了巨大作用，但也正因为真假法则的奥义太过鲜明而强势，故而其它元神法则的奥义几乎毫无展示。

  秦长风若想以战纹异象再现无尽神印，便势必要让法则元神完全参与到异象的演化中去。

  除此之外，秦长风还物尽其用，离开前顺势在山顶立足之地留下了一道背影。

  在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满脸遗憾的胖道士带着两个徒弟登上山峰，第一时间就被这道背影吸引，目光牢牢凝固，再也无法挪开。

  虚淡的迷雾飘飘袅袅，在那个地方散开，透着缥缈，透着神秘，一道人影在其中发出微光。

  明灭不定，若虚若幻。

  无论从哪个方向去看，都只是一道背影，背对苍生，仿佛世间无人可以凝视其真容。

  若只是缥缈神秘当然无法让师徒三人满脸惊悸地死死盯着不愿挪开目光，真正惊人的是这背影中藏有道韵！

  秦长风将自己此次顿悟推演异象的感悟全部凝聚在了这道道影中，虽并无具体的功法神通，但若是有大机缘和大智慧的人来此，自然可以从中悟得真道。

  当然，同时也在其中留下了一枚噬道魔种也是在所难免，不然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为了得到道藏，胖道士带着两个徒弟直接在山顶驻扎下来，日夜研悟，想要窥破其中奥秘。

  然而也不知是气运太差还是悟性不够，一晃数百年过去都一无所获，最后无奈之下，在道影旁立下一块石碑，留下一段话后愤愤而去。

  “当年本尊于此峰遇乱古帝师，虔心请教，相谈轮道，期间帝师顿悟有感，入定十年悟出无上圣法，因感念本尊相助之情故而留此道影还报因果，吾悟道之后刻意留下以待后人，后辈有缘者当记——凡得大道者，皆欠我因果！”

  通过这一段话，世人知道一尊远古的禁忌至尊曾在此地悟道，并留下了这道背影，从此在漫长岁月中不知所踪。

  后世来此瞻仰，想获得一缕古之帝道的人不计其数，但真正从其中得到证道机缘的却只有一个。

  此人来此地时便是准道，枯坐千年，风雨不移，沧桑不变，终于在一个夕阳漫天的傍晚明悟真理，得证己道，开创属于自身的无上圣法——神话时代九秘中的斗字秘。

  又过数百年，他证道之后称号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