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关键的一嗓子
李睿走到赵宁的身边，低声道：“别紧张，考虑好你的想法再说。”
但看到他一副憋屈的样子，李睿暗自摇头，冲着周围的场工大声道：“安静点！赵导说了要三台机器，一台靠着后墙对准正门，另外一台，靠着边墙，稍微向外，最后一台靠着另一边的墙壁，往里拉动一点。三台机器成直角三角形，镜头构图时看看四角，别穿帮啊……”
“道具，马场那边搭五六个帐篷就够了，都是近景没必要太多……”
“演员副导演，那些个群演上午让他们好好练习队形，让他们都精神点，咱这是皇家侍卫，不是打了败仗的散兵游勇……”
“服装，别忘了让那些个太监宫女戴上孝，别跟昨天似的整的花花绿绿的，到时候导演要是再骂你，我可不管啊……”
一条条指令下去，有条不紊，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人群很快就散去各自忙活去了。
刚才还站在旁边发愣的赵宁一下就明白了李睿的意思，他不是不懂，只是在关键时刻没有这个调度能力。
这就象在足球场上罚点球，以职业球员的水平，罚点球还不是小菜一碟。但在世界杯的赛场上，就连马拉多纳、罗伯特.卡八条都会把点球踢飞，不是他们的水平不行，而是心脏不够强大，缺少抗压能力的结果。
上午九点，刘大应比往常来的稍微晚了一点，老头毕竟年纪大了，每天都要忙碌到后半夜，时间长了身体肯定顶不住。
原先他还挺着急的，但到了现场一看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演员化好妆换好衣服就能直接拍了。
“这都是你安排的？”老头很惊讶地问赵宁，同时心道：这个算盘珠居然开窍了。
“呃，今天有李睿帮忙，所以顺利了一点。”赵宁忙回答道。
他倒是想认，但现场这么多人在，这种事情瞒不过的。
“李睿？”
原来老头是怕赵宁这个算盘珠忙不过来，让李睿帮他打打下手，没想到这小子一插手，一切都井井有条，他回头找了找李睿。发现这小子没闲着，作为跟组编剧，正坐在那儿跟陈保国探讨剧情呢，好象还有些争论。
老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赵宁吩咐道：“哦，你通知演员抓紧时间，一会儿先排一排。”
上午的戏出乎寻常的顺利，也是，平时老头到了现场，这也不满意，那也瞧着不顺眼，得重来，当然是耗时耗力，演员等的也心焦。哪象今天，啥都准备妥当，演员在拍摄前试一下戏，然后实拍，大家都感觉到轻松。
下午转场来到马场，马场上早就搭建起了五个帐篷，看似不多，但正好用。而且那些已经换上戏服的群演们正在场地上训练队形，“咔咔咔”还真挺整齐划一的。
演员副导演瞧着导演的脸色很满意的样子，这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表功道：“导演，我让他们练了一上午，我跟他们说了，让他们提起精神来，咱这是皇家侍卫，不是散兵游勇！”
“嗯，不错。”
老头点点头，难得表扬了一句。
正当演员副导演咧着嘴想乐的时候，忽又听到导演道：“这也是李睿安排的？”
“啊……哦，是的，导演。”这货只能抓抓头皮，点头道。
下午马场的戏同样顺顺当当，刘大应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之前剧组的磨合一直不理想，其实还是准备工作做的不够细致，如果准备工作都象今天这样细致，让各部门明确自己该做什么、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做，让他们各司其职，相互配合，这剧组的工作运转自然流畅起来，拍摄进度也会加快。
“小李！”
最后一个镜头拍完，老头朝李睿喊了一声。
“导演，有事？”
李睿拿着剧本从人群里窜出来，跑到刘大应身前应道。
“闯宫的这场戏准备的怎么样了？”
苏沫儿偷听到四大贝勒逼着阿巴亥殉葬，跑回来报信，多尔衮只身闯宫，想搭救阿巴亥，但终究是迟了一步。
这场戏是李睿为数不多的动作戏，早在开机前他就和武行按照动作指导设计的动作开始练了。
“那今天晚上就把这场戏拍了。”刘大应道。
这场戏并不在今天的拍摄计划中，不过今天的戏拍的顺利，导演为了抢进度临时加戏这种事情很常见。李睿点头道：“好，那我现在就和武行的兄弟们再练练。”
“嗯。”
刘大应闭着眼睛躺在导演椅上假寐，每天的高强度工作把老头累的够呛，也就在这个时候才有时间稍微歇歇。
“导演，那我先过去了。”
李睿见老头不吭声了，轻轻打了声招呼，正要转身离开，又听到老头喊道：“等会。”
“导演，还有什么吩咐？”
“这场戏的分镜头我记得你就画了一张全景，你觉得应该怎么拍？”
李睿愣了愣，这好象是导演第一次跟别人征求拍摄意见，从导演的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来，他只能根据自己记忆中的画面道：“导演，要三台机器，一台跟拍，一台设置在墙边，一台从高处俯拍全景。灯光我建议打冷光，光线一定要暗，造成一种压抑感……”
老头躺在椅子上没说什么，闭着眼睛一直在听，直到李睿说完，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道：“哦，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李睿狐疑地应了一声，去找武行的兄弟再最后练习一下打戏的动作。
“赵宁，听见李睿刚才的话了么？就按李睿刚才说的通知一下阿信，告诉德凯灯光布置好了之后，叫李睿过去看看效果。”
阿信是组里的摄影师杜信，德凯是灯光师莫德凯，他们都是剧组的核心成员，都曾和刘大应合作过《武则天》的老班底。
这些原本是副导演的工作范畴，赵宁就是心里不舒服也没办法，刚才刘大应的问题换做他，他肯定答不上来。而且早上李睿又帮了他大忙，没让他出丑，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拍摄也很顺利，他就是想妒忌也妒忌不起来，谁叫他能力有限呢，还是乖乖的当好导演的传声筒吧。
吃过晚饭，闯宫的戏开拍，所有机位、灯光都是按照李睿之前说的布置的。
多尔衮闯宫，双黄旗的侍卫阻拦。
李睿挥舞着他那把定做的长柄宝刀一路打进去，动作戏因为大家练习久了，拍摄之前走一遍，正式拍摄两条就过了。
就是到最后一个镜头，李睿打到宫殿前，还是来迟一步，他的额娘阿巴亥已经升天，他扔刀跪地，悲痛欲绝。
一连拍了好几条，刘大应总感觉不大满意。李睿也同样感觉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自己心头的那股憋屈没办法释放出来。那种所谓表面上的痛哭流涕，感觉不出情感的爆发。
已经是第六条了，化妆师忙着往李睿的脸上喷水，当作满头大汗。
“各人员准备！”
“开始！”
再一次重拍，而且为了调动李睿的情绪，刘大应亲自拿着大喇叭喊：“恭送大福晋升天——”
听到声音，李睿拼杀的动作一下子静止了，缓缓地跪下。
镜头一转，四大贝勒从殿中走出，看到李睿的样子，代善一脸不忍，阿敏和莽古尔泰则阴谋得逞很得意，而胜券在握的陈保国上前几步，悲痛道：“多尔衮，你额娘舍不得汗父，遵从遗命，生殉去了。”
陈保国的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人群中斯晴高娃老师突然搭了一嗓子：“儿啊，额娘想你！”
“咣当”一声，李睿手中的长刀落地。
眼泪“刷”的一下子就从眼眶里冒出来，之前的压抑，之前憋屈，随着老太太这一嗓子，感觉全来了。
刘大应见状连忙吩咐摄影：“快，镜头推近，特写！”
只见李睿浑身颤抖，他竭力闭紧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额头上青筋暴露，整张脸抽搐得快要扭曲了……
“停，好！”
随着刘大应的喊声，李睿跪着的身体一下子瘫软在地，刚才这种猛烈的情绪爆发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体力，他躺到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眼泪却依旧流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