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盯人
当天下午,周泰就直接跟在崇宁侯府的车队后头回了城,隐在暗中一刻不停地盯着周志坚,一盯就是十来天。
陆晚早带着丫头从城郊的别院回了陆府,让几个丫头仔细留意着文三太太的举动。
直到腊月二十二,傍晚,周泰顶着满头的细雪从陆府后头的巷子里悄无声息地跃入院中,脚下踩着积雪,却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身影极快地闪入望梅院,冲一脸错愕地呆在门口的绿枝点了点头。
“你——”绿枝眨着眼睛吸了口气,也顾不得惊吓骇然了,忙转身往里间去回话,不多时便掀帘出来,一面留意着院外的情形,一面引着周泰进到耳房。
周泰默不作声地站在屋中央,站了片刻,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便见陆晚抱着手炉走进来,笑眯眯地问:“盯出什么来了?”
周泰被陆晚直接肯定的语气问得一愣,目光复杂地看了陆晚一眼,四平八稳地站在屋中央,声音刻板地应道:“我不知道你要我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才算是‘盯出什么来了’……”
“说重点!”陆晚呼了口气,气闷地打断了周泰地话,抬头睇了周泰一眼,“你既然直接进了这院子,那就必定是差使办得差不多了。这么——”陆晚顿了顿,看着周泰正儿八经的模样,把后头的“啰嗦”二字又给咽了回去,改口道,“你先捡要紧的说说。有什么不清楚的,我自然会问你。”
周泰皱着眉头,视线在陆晚手里的小炉子上顿了顿,又一路往上,最后落在陆晚气闷的眸子里,绷着脸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地开始叙说周志坚这十几天的举止行踪。
陆晚先时还捧着手炉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听着周泰回话,直到听了十来句,实在是忍无可忍,扶着额头吸了口气,瞪着周泰无语道:“算了,你别说了!还是我问你好了!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说完又无力地点了点下方的椅子,示意周泰先坐下来。
周泰紧抿着嘴,顺着陆晚的手势,在陆晚下方坐了,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烦躁跟无可奈何:“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得看你都盯出了什么!”陆晚没好气地回了周泰一句,嫌弃地哼道,“你说你一个武学高手,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你在京城这么几年了,就没跟着人家学着点委婉客气?”
周泰张了张口,被陆晚数落得无话可说,绷着脸转开视线,又紧抿着嘴不说话了。这丫头口齿伶俐,他说不过她!
“算了算了,”陆晚顿了顿,无奈地呼了口气,摆着手问道,“你就大致说说,周志坚这十几天常去什么地方?都跟什么人来往?有什么仇家没有?”
周泰被陆晚一通唉声叹气叹得没了脾气,端坐在下方,目不斜视,冷沉沉地回着话:“也没去什么地方,这人来来回回就是在崇宁侯府跟桃源街之间转悠,只有一回绕道去过国子监,找一个姓魏的喝酒。还有一回去桃源街,在半路上听见平南王世子路过,又带着小厮饶了一回路。来往过的人,除了先前那个姓魏的,还有个姓丁的,十五六岁,两人隔两天就一起去滴翠楼听曲,一听就是一夜。至于仇家,平南王世子大概算一个,别的暂时没查到。”
话说到此,周泰拧着眉头顿住声音,眉间掠过一丝阴鸷,余光瞥了陆晚一眼,心底衡量着要不要说后头的话。
陆晚敏锐地捕捉到周泰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直起身子来,盯着周泰沉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儿?你都说清楚!”
“就是两句闲话,”周泰抬眼瞄了陆晚一眼,收回视线,犹豫了一瞬,闷声闷气地应道,“那个周志坚跟姓丁的喝酒的时候提了一句陆家,说是看中了陆家的人,想……”话到中途,余光瞥见陆晚瞬间阴沉下来的表情,周泰不自觉地咳了一声,一狠心,压着声音把后头的话一并说了,“想收进府。”
“他倒是敢想!”陆晚冷笑着哼了一声,眸中一片冷沉,手指一下一下地扣在手炉上,思绪转得极快,不过片刻,心底就有了盘算,敛了怒气,脸上又是一片风轻云淡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阴沉只是旁人的错觉一般,起身看了眼周泰,一字一顿地笑道,“你不用跟着他了,先回去歇着吧。等两日我再请你看戏,算是谢你辛苦跑了这么几天。”
周泰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迟疑地盯着陆晚看了片刻,想了想,到底没再问话。她这么笑必定是极恼怒了。那个周志坚吃喝嫖赌奸/淫掳掠无所不作,如今还想打她的主意,她那脾气,哪儿能忍得下?算了,让她出出气也好,反正过几天陆大人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她就知道收敛了!
想着,周泰默不作声地退出耳房,到墙边轻身一跃,眨眼间便出了望梅院。
绿枝惊叹地看着周泰动作,瞪着眼睛艳羡地愣了一瞬,刚回过神,便听陆晚沉声吩咐道:“你去门房找人传个话,让小四今儿过来一趟。”
天刚擦黑,赵小四就到了陆府西角门,笑眯眯地塞了只荷包给门房的婆子。门房的婆子垫着那沉甸甸的荷包笑得满脸亲切,转头叫了小丫头到里边儿去找绿枝回话。
不多时,绿枝便转出来,朝赵小四使了个眼色,两人转到门后,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阵话。直到酉时中,赵小四才沉着脸从陆府角门转出来,在巷子口顿了顿,盘算片刻,转头往桃源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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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腊月二十四,小年夜,从早上开始,天气便是阴沉沉的,乌压压的云层笼罩下来,显得格外沉闷。申时初,寒风四起,不大一会儿,天上就飘起了雪。因临近过年,京城各处并未因为骤然而至的大雪而冷寂起来,天一黑临街的店铺都亮起了灯,大街小巷上人影攒动,车水马龙,挤挤攘攘着庆祝着。
桃源街上此刻更是灯火灿烂,欢歌笑语,热闹非凡。
周志坚慢悠悠地摇着把玉骨扇,大摇大摆走进滴翠楼,抬着下巴往楼里扫视一圈,略嫌寡淡地撇了撇嘴,天天都是这个花样,他也腻味了!
“哎哟,爷今儿来得正巧——”老/鸨眼尖,瞧见周志坚一进门便笑眯眯地迎出来,满脸堆笑地倚过去,殷勤地招呼起来。余光瞥见周志坚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得劲儿,老/鸨心思转得飞快,不动声色地改了口,压低了声音,凑近周志坚跟前儿,黏腻地笑道,“咱们楼里新来了个小丫头,是奴家花了大银子从扬州买过来的,正等着爷来开脸呢。那丫头样貌自不必说,身段儿更是一绝,保管让爷玩儿得尽兴——”
老鸨的话刚说完,周志坚的小厮周富贵便从背后挤上来,脸上带着丝兴奋讨好的笑意,有意无意扯开老鸨,附到周志坚耳边怂恿道:“爷,小的才刚在后门口瞧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妇人,不但长得好,那身段儿更是勾人,路上的人都看呆了!小的悄悄找人问了,那女的是个寡妇,丈夫害痨病死了,公婆也不在,就一个人在家……听说这妇人极会伺候人……爷要不,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