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思乱
第二天清晨,我宿醉未醒之间,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吴夜和刘畅在争执什么。“我们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好似听到大少爷问了这么一句,“什么怎么回事,我们都喝醉了,就当是兄弟之间的抵足而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吴夜平静地解释到,“什么兄弟!她明明就是个女人,竟然和我们俩个人同寝一夜,这也太不像话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刘畅又急哄哄地说道,“怎么?你还没放下对她的心思,我们当时可是约定好,只要她选择一个,另一个绝不纠缠的,你忘了?”“我没忘,但是那天在溢香楼,若非我有急事不能赴约,怎么会被你捷足先登?”“若论捷足先登,是她喜欢的那个方灯,我没让给你?还是她送我的玉佩,我跟你要回了?还有这次的礼物,不知又是谁哄着我说她穿女装一定惊艳!”几句话噎的刘畅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喝醉了,夜里冷,抱着你的胳膊睡会儿,就像妹妹依赖哥哥一般,也不算太过分。我知道你的心思还没消,不然也不会一直躲着我们,每次约你都不来。只是,阿畅,假如有一****不能保护她了,你若能挺身而出,我绝不会怪你半分,但是现在,她既然选择了我,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吴夜这番话看似给彼此都留有余地,但刘畅知道一旦他动心了,是绝对不可能放手的。本来昨夜之事,难得又给了他一点光亮,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她抱着自己的臂膀酣睡的样子有多诱人,可事实却是只有在她睡着了,才会如此无所顾忌地依赖自己。本以为西京那边来了信,姐姐也即将出嫁,阿夜一定会急匆匆地把她从姐姐那边要来,可按着她的性子,自然不愿成为姐弟间相送的侍婢,本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她甚至都穿上了他送的衣裳,可是到底哪里出了错,为什么,为什么阿夜被拒绝了依然不肯放手,至于她,还依旧像初见那样,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只满心满眼地向着阿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刘畅无法忽略昨夜她灌吴夜酒时俏皮的眼神,不能假装看不到她虽然抱着他的胳膊,整个人却倚在吴夜怀里熟睡的样子。他就是不甘心,明明她更喜欢他送的灯笼,也喜欢他送的衣服,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他的心,难道真的就因为第一次的相见,她先看到的是吴夜?再多的疑问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只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郎有情妾有意,他再争还有什么意义,罢了罢了,一边是多年的好兄弟,一边是第一次心仪的女子,两个人的幸福总比三个人的神伤要好的多吧。
已不知道日上几竿了,我才揉着酸胀的脑袋爬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然睡到了床上。起来洗漱后便在惜云的带路下去了饭厅,只见刘吴二人正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好似昨晚压抑的气氛从来就不存在,见我来了,吴夜便吩咐上饭,我睡了许久,也是饿坏了,反正都是熟人,我也没继续装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非影,有一事我还是想早些告诉你,姐姐婚后第二日,我需要回西京一趟。”饭后吴夜认真地对我说。“哦,侯爷想你了,回去看看也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假装不在意的问道,“多则一个月,少则半月我一定回来,是我外公做大寿,我许久未回去看他老人家了,这次父亲特意捎信让我回去看看,也是为了叙叙亲戚之情。自然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若有什么事找你二哥也是一样的。护国公府的大少爷说话,也还是很有分量的。是不是,阿畅?”
刘畅自然听得出吴夜的弦外之音,故意说自己是二哥,就是希望自己能像爱护妹妹一样爱护非影,既然今早已经说开了,他也下了决心选择放手,自然也没什么好拘谨的,“这还用你说,你只管快去快回就是了,怕只怕西京**绚烂,花朵诱人贪看,拴住某人归程的脚步,空让我们俩等的望眼欲穿!”虽然是句肉麻的戏谑话,但是却说到吴夜和非影的心坎里去,自然是吴夜听他这么说,觉得他已然放下非影,心中不由一快,而非影也是怕吴夜出去招惹野花忘了归期,但真要自己开口敦促,难免显得小家子气,不如刘畅说来,一举两得。所以非影真诚地刘畅抛去一个感谢的笑容,偏此刻刘畅心中酸苦,只好颔首算是回应。
生辰过后,三人关系日渐融洽,刘畅也从吴夜那里得知非影与大姐的约定,惊讶一番之余,也觉得阿夜能行此举非常人所能及,心酸之余,也觉得他二人不易,既然不能相守,阿夜又即将远行,若能像个哥哥一般照顾她,也算对得起相交一场。只是刘大小姐的婚期将近,虽然只是个三等丫鬟,但是非影作为陪嫁的一员,自然不好老私自跑出去玩耍,惹人猜忌。
终于某一天,非影良心发现,见大家日日忙碌,才发觉自己也不好天天偷闲,便志愿当起了活雷锋,争取做革命事业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不非影刚刚和春桃再次核对完嫁妆单子,又被秋菊这个选择强迫症拉去挑选送夫家亲戚的针线,挑了一个时辰后,好不容易总算敲定了,谁知非影刚出来,又被夏荷拉进她的屋子里说话。
“放心,我不是拉你来帮我干活的。你这才忙了几天呀,还真好意思装累。”夏荷说完看见我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笑了起来,“云烟要有事要找你,只是咱们园子里才出了内鬼,也不敢总叫你去小姐的屋里,怕这阵子人多嘴杂,又生事端,你就在我屋里等着,她一会就来。”说完夏荷就出去继续忙活。
说的也是,自从云茗的事出了,小姐觉得云岫都能被人盯上,那我自然也差不远了,好在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陪嫁的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人,所以这阵子便不再让我出门露头办事。不一会儿,云烟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小包袱,进门后,什么也没说,直接三下五除二把包袱解开。我瞧着里面竟是一套崭新的月白色中衣。虽然从前云烟也给我做过两件男式的外衫,但里衣却是从未有过的,我猜不出她此举有何含义,不禁好奇地望向她。
“的确是送给你的,不过却是我们几个凑份子钱买的料子,针线也不全是秋菊的,每个人多少做了些,算是我们姐妹间的一点心意。你也真是的,过个生辰也不说,还是前几日夏荷打听你生辰的事,我们才想起来以前也从未听你提起过,还好冬梅记得你给她说过,我便琢磨着你今年也十四,是该好好庆贺一下,谁知那****出去了又没回来。于是大家一起抽空给你做了套中衣,这不今天刚弄好,她们都又忙着,便都托我给你送过来。”云烟柔柔的话语让我心中一暖,虽然我还是想不起自己曾经跟冬梅说过生日的事情,但是在这忙乱的当口,大家还能挤出时间给我做礼物,真是太叫人感动了。
见我一直捧着那套衣服,马上就要红眼圈了,云烟才开口道:“一件衣裳罢了,秋菊平日里也没少给你做,也没见你感动个一次班次。我来还有旁的事,你且坐下,我慢慢跟你说。”果然我一听见还有别的事,立马就被转移注意力,抱着衣服坐下了。
“你生辰那夜未归,可是和表少爷在一起?”云烟问道,虽然不知道云烟问这个干嘛,但我还是点了点头,“那表少爷有没有说以后许你什么身份?”云烟又问道,听到云烟这么说,我心中不禁一惊,难道我和他宿醉同寝的事云烟都知道啦?云烟看着我惊讶的表情,以为我什么都没想过,不禁先无奈地摇了摇头,才道:“你本就不是表少爷的贴身丫头,如此随便陪表少爷在外过夜,若是什么身份都没有,不晓得你的闺誉还打不打算要?”我一听云烟如此思量,暗地里先松了口气,要是她真的知道我们都睡在一起了,只怕更要被我气死了。
“没那么要紧吧,我是穿的男装出去的,不会有人瞎说的。”我亏心地辩解道,“到底还是小孩子,别人的闲言碎语怎么能抵得上表少爷的一个允诺,即便真出了岔子,表少爷若有心护你,谁还敢多说一个字。既然现下表少爷有心纳你,名分的事情,你还是早些上心,毕以你现在的身份做个通房丫鬟都是高抬了。”云烟忧心地说道。
云烟见我听完,整个人都怔在那里,晓得我是听进去了,便走了。不一会儿,冬梅又来了,关了门,好似也有话跟我说,“云烟姐姐的话,你听进去了没?”冬梅问道,“怎么冬梅,你也学会听人墙角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就只想打趣别人,一点也不想纠结名分的问题,本来我们就什么都没发生,况且我这小身板才十四岁,难道就需要想着怎么伺候好少爷,再去争夺名分了?
“呸呸呸,谁爱听你的墙角!你生辰那天没回来我们几个谁不知道,除了秋菊和云岫,还有谁不知道你肯定是和表少爷在一起,云烟姐姐眼睛雪亮,又一向偏疼你,刚才肯定少不了劝你几句,我不用动脑子都猜得到,还用听你墙角?”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细心的冬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她怎么知道我的生辰,“我听她们说,是你把我的生辰透露出去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跟你提过?”“你的确没说过,但我记得你进园子的头一年,你那养娘来朝你要钱,临走时不是送了你一双鞋垫,说是贺你生辰的嘛!”冬梅说道。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也就是在那年我才真正感觉到了人情冷暖,后来我才知道我之所以会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就是因为养娘的亲儿子要说亲了,她拿了我的卖身钱还不够,还妄想欺负我年幼无知,想要用一双破鞋垫般的亲情,让我把月钱银子也交给她。虽然那时的我还未恢复记忆,但也对她的作为感到无比恶心,就算我不是亲生的,想着也一起生活了几年,何至于如此薄情。所以她第二次再来,我就一边假装哭,一边将在洒扫外屋的时候,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瓶子,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春桃说让咱家赔钱的事告诉了她,果然听了我的哭诉,以后在锦州的两年,我那养娘再也没来看过我。
想必冬梅所说的生辰应该是这副躯壳的,至于我自己的,我当然记得是在冬天,差不多会下第一场大雪的时候,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以后再单独和阿夜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日也未尝不可。
“都被你岔开话了,我听夏荷说表少爷要回西京了,你怎么还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吴夜要回西京的事,这几天在府里传遍了,毕竟这位表少爷自从来了护国公府,还未回过一次西京,所以府里的八卦风向已经从大小姐的婚事筹办转向备受各个阶层丫鬟瞩目的表少爷的西京之行。
“我早就知道他要回西京,有什么好惊慌的。”冬梅的细致入微我真不是第一次领略了,早在锦州的时候,我们就是同一批进的倚霜园,虽然她是家生子,但是从来不摆谱,和我住一个屋的时候,没少有人巴结她,她却一概不理,只是每天和我一起多干活,少说话。处的久了,我才发现她真的是心思细腻,她知道自己针线不如婉心(也就是那时还未升做二等丫鬟的秋菊),便专心致志透过小事琢磨小姐的心思,所以每次只要吩咐她做的事,都会比旁人做的好些、用心些,久而久之,夏荷就看中了她少有的细致和耐心,改派她做整理小姐外屋陈设的活计,一段日子做下来,冬梅也不负夏荷所望,常得小姐夸赞,自然而然就和秋菊一同升做二等丫鬟。
我是知道她为何多此一问,不论怎么算,我和冬梅都是最早相熟的,那时我虽与世无争,但在别人眼里看来却是蠢笨,不知上进,可冬梅却知道我家里是如何待我的,所以她成了最早那个格外照顾我的朋友,当然我从来不是冷血动物,自然对她心有感激,于是也会在她烦心的时候,出些小主意帮帮她。所以说我们俩之间的友谊,称得上是从纯洁的互帮互助到真心爱护。且她一向知晓我的心性,所以我和吴夜之间的事,我不说,她也从来不多问,但是既然今天开口问了,也就证明她也对吴夜有没有给我名分这事上心了。
“哎呀,真是被你这破性子气死了,非要我说的直白些,你才懂得表少爷今年也不小了,不然表少爷的外公年年都做寿,为什么偏挑今年让他回去?肯定是存了让他尽早定亲的意思,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真坐得住,万一他一人去,二人回,我看你怎么办!”说完也不等我回话,便气哄哄地走了。
也是噢,光想着防野花了,完全不记得古人结婚早,订婚更早,阿夜今年算起来也虚岁十七了,现在定亲也不算是早的了,云烟提醒我争名分,也是希望我能早些确定个妾室的身份,不然等我十六岁及笄嫁与他,他已如花美眷成群,不一定还记得我是谁,而冬梅了解我,知道我内心坚毅,性子刚烈,定是不愿与人共侍一夫,才开口劝我早作打算,看来我真的有必要再见吴夜一面。
只是我该说些什么呢?自认为我们才恋爱才不过几个月,要说情比金坚,还真的是差的太远,而我当然是不愿与别人共同分享他,可是日前我才违了他的心思,不肯做他的丫鬟,随他去竹园,他便如此诧异我的意外张俊,我便知晓了在他内心,我并不能算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如若我此刻再告诉他,我根本不想他娶别人,只怕他多年古代封建思想的沉浸也不会被我的一句话所改变,反而觉得我更是无心嫁于他,只是找各种借口推脱罢了。但若像冬梅猜测的那样,恐怕吴夜这趟归家,少不得要惹出许多桃花债,他若不能与我一心,远在京城的我,又有什么通天本领,为我们的爱情扫除障碍,我真的该好好想一想怎么规劝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