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人死不能复生
近郊处只有一户人家，英式风格的建筑处处彰显华丽，巨大的喷水池立在中央，清澈如水晶的水花肆意地飞溅在半空，勾勒出一个恰当好处的弧度，耀眼的光线打在上面，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水珠。
高大的圆柱呈现出象牙白，庄严地立在铁门的两侧，再往里面一点是郁郁葱葱的草坪，上面还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灌木丛，依山傍水，景色一点也不比他的别墅差，但这里却比他的别墅要安静得多，周围压抑得让人想要逃离。
从那次他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当年赌气的一句再也不会回来，让他如今的脚步变得有些艰难，这不仅仅是和他之间的战争，也是他自己内心的一个纠结。
如果你以为若依的死跟我有关系的，那你大可以恨我，甚至不认我这个父亲，但是你要记住一点，无论如何，你身上始终流着汤家的血。
汤雨灿的双手不禁握成了拳，这是当年他跟他说的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三年了他还是无法释怀若依的死，更没有办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他当年坚决反对，若依就不会出车祸了，这一切都是里面那个男人造成的！
雨灿，没关系的，我只是换了一种守护你的方式而已，所以啊千万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恨汤叔叔，因为他不是故意的。
这是若依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甚至连那句我爱你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如果可以他多想出车祸的是他，而不是若依，他的若依。
过于激动的情绪让他连手里的照片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他静静地盯着眼前这座庄严、浪漫的建筑物，眼里闪过一丝怨恨，他承认他还是无法做到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也无法放下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怨恨。
湛蓝的天空渐渐蒙上了一层灰白，乌尘尘的仿佛要压下来一般，果然盛夏就是个多雨的季节，但他没有想到特利尔小城离H市这么远，天气却出奇地相似。
汤雨灿皱了下眉，腰弯重新从地上捡起那张照片来，照片上的男孩笑得一脸的天真，小平头的发型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清秀，他的眸子沉了一下，视线落到照片的背景处，上面还依稀写着天使屋孤儿院几个大字。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竟有些生疼。
豆大的雨滴不偏不倚地落到照片上，很快地在上面漾开一个水圈，一下子把他的眼睛给模糊掉了。
汤雨灿收回思绪，把照片重新放进口袋里，然后他伸起手摁响了门铃，在门铃响得那一刻，一个富有磁性又略显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位？”
久违的声音在汤雨灿耳边响起，他一点也不觉得亲切，相反的面对他的询问他有点嘲讽，他要说什么？难道说好久不见了，我的好父亲？
汤雨灿自嘲地笑笑，细腻的嘴角勾勒出完美的弧线，他薄唇轻翕，脸上没太多表情，声音也出奇地平静，“是我。”
悦耳又透着股清冷的声音在汤天煜的耳边回响，他那张刚硬的脸上闪过一丝吃惊，已经快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心里却扬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脸上的笑容跟孩子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糖果一般，笑得一脸的愉悦，也许这就是血浓于水吧，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快，事经多年后给彼此的，或许只有那句简短的问候。
淅淅沥沥的雨滴一下一下地打在窗上，很快地漾出一个波澜，慢慢地四周蔓延，整个世界都被雨水冲刷得只剩下了那滴滴答答的雨声。
汤雨灿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干净一丝不苟的西服，还有他那红白相交的领带，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变，依旧是那张严肃的冰山脸，如墨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高挺的鼻子，从侧脸上看，他现在像极了凉九夏，特别是他眼睛里散发出来的那种疏远，刚硬般的线条，仿佛是一个模具印出来的一样。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就连亲人间最平常的问候都没有，一个房间，却好比两个世界，即使看见了彼此，都是淡然的微笑，这未免有些做作，毕竟他们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面了。
“你回来做什么？”汤天煜抿了口手里的咖啡，语气不温不火，“当年是谁说过永远都不会踏进这个家半步的？”
三年了，他比以前更瘦了，也更成熟了，明明心里是希望他回来的，话到嘴边他却咽了回去，他有愧，对于若依的死，他一直都无法原谅自己，三年来，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为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赎罪，雨灿恨他是应该的，就连他也恨透了他自己，恨自己当年的铁石心肠。
汤雨灿额头上的青筋正一根根地凸起，如果不是为了查清这件事，他肯定不会说尔反尔，再次来到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这里承载他跟若依的记忆实在太多，就连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刚刚是怎么走上来的，明明这里还有着若依的气息，他却如此淡定的面临这个将她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他的眸子暗了一下，抓起眼前的咖啡一饮而尽，没有加糖，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有点苦，是那种苦到心坎的苦涩，记得三年前的一个午后，若依就像这样拿着一杯没有加糖的咖啡给他，他喝不惯不加糖的咖啡，当时就吐了出来，以后只要他想喝咖啡，若依总会比他先一步泡好，然后递给他，好奇怪自从那次以后，他喝的咖啡都是加糖的。
虽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但汤天煜看起来并不老，略显沧桑的脸上更加的俊美，有种上了年纪的韵味。
他摩挲着手上的杯子，脸上满是被岁月摧残的痕迹，“若依这个孩子，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但是你们真的不合适，她出事之后，我也感到很自责，但是雨灿你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啊。”
他不还好，他一说汤雨灿心里立马升起了怒火，他拍着桌子，声音冷到了极点，“够了！你不配说若依这个名字。”
汤天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低叹一口气，把抽屉里的日记本拿了出来，“这是若依托我交给你的，你看了这个就会明白了。”
汤雨灿眸子里的冷光一个子暗了下来，他认得出那是若依的东西，因为这本日记本是他亲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他接过来，没有急着翻，而是看了他一眼，“若依她还说了什么？”
汤天煜摇摇头，三年的时间听起来不长，但足以把他摧残得像个花甲老人，他那乌黑的头发上还参杂着几缕白发，他看了眼被雨水蒙上雾气的窗户，声音有些低沉，“没有，她只是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汤雨灿心中一气，为什么不直接拿给他？而是拿给一直反对他们的父亲？
他抬起头，眼神也有些冷，嘴角还不忘勾勒出一抹冷酷的弧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你一直不肯回家！”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仓促，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他赶紧喝了口咖啡消消气，可能喝得有点急了，他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也憋得通红。
汤雨灿把日记本放进背包里，在口袋里摸索着一张照片，面目表情地说，“你知道这个男孩是谁吗？”
汤天煜瞬间被桌子上的照片吸引，他拿起来放到半空拉回地端详，虽然他听力有点不好，但视线却是极好的，他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男孩，“照片上的男孩不就是你小时候吗？”
果然，他越来越肯定了，凉九夏跟他有着某种关系，或许是血缘关系。
汤雨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他薄唇微抿，“可是这个男孩并不是我，难道你没注意看吗？照片上的背景是一所孤儿院。”
被他这么一说，汤天煜这才注意到照片上的背景，是一所叫天使屋的孤儿院，他手上的动作僵住了，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五年前，他确实去过那里，而照片上的男孩也确实不是雨灿。
但他始终是见过世面的，虽然他心里有些忐忑，但他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放下照片，直视着他的眼睛，墨黑的眸子很深邃，让人看不清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这张照片你是怎么找到的？”
汤雨灿冷笑一声，果然是他的‘好’父亲，他一把从桌面抓起照片，眼睛危险地半眯着，“所以，照片上的男孩是哥对吧？那个被你们无情丢弃的男孩，就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是吧？”
他越说越激动，但后来变成了冷笑，他真觉得不值得，自己喊了他这么多年的父亲，竟然是个亲手扼杀自己孩子连眼都眨不一下的恶魔。
汤天煜的身子微微地在发颤，他的心突然这一阵绞痛，尘封多年的记忆，如同洪水般把他淹没，他只觉得现在窒息得厉害。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汤雨灿冷笑，“怎么？既然敢做的出来，为什么不敢承认？”
汤天煜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突然抓起桌子上的杯子，猛地砸到了地上，瓷碗的杯子立马发出一道清脆的摔碎声，“够了！”
“被我说中了而恼羞成怒了吧？”汤雨灿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如果当年被你扔掉的孩子并没有病死，而是活得好好的，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