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难友的缘分
这样的命令一传下来,急需休整的众人意外之余,却也不敢显露出抱怨之意,只得重整行装,再大的怨言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皇帝都没有说话,可见太子的命令便是皇帝的意思,谁敢异议?
车队重新上路,虽然人困马乏,所幸接下来的路皆是官道,宽敞好走。
慕容显一方面让所有御林军与侍卫打起精神,严密注意周围动静,以防再有意外发生,并让车马加快行进速度,另一方面,却又派出快马回京,向京城防卫司下达全城戒严的禁令,又命御林军统领速速带人出城接应。
以他太子的身份,要做到这一点调动不是问题。
如此赶了一夜,等到次日中午,车队总算是进入了京都城内。
一路风平浪静。
提防中的危险没有发生,京都城内却已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各个城门都设立了严格的关卡,进出之人都需经过仔细盘查,城墙上的岗哨比之前要增加了一倍人数,而天亮之时大队御林军出城,更是让人心生不安,纷纷猜测发生了何等大事。
还未进城的云微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不得不说,在昨晚如此短的时间内便作出如此周密的安排,慕容显的心思谨慎可见一斑。
刺客在途中失去了行刺的机会,不代表不会再次对皇帝动手,戒严是为了以防刺客混入京都,也是为了探查京中可疑之人。
“我敢打赌,现在慕容显的心情肯定复杂得很。”云微澜的目光落在城墙上那一溜手持枪戟的兵士上,漫不经心地道。
“再复杂,他也不敢让皇帝死。”文璟眼睫都不抬,翻看着手里的书,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云微澜挑了下眉,没有再说什么。
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肯定渴望那象征最高权力的宝座,可慕容显也清楚,只有皇帝才能护着他,只要他无异心,皇位绝不会易他人之手。
所以,他得全力保得皇帝的性命。
安然入了城,慕容显明显放松了下来,命人清点了各府人数之后,便让车队解散,各回各府,自己则与慕容佩带着御林军护送皇帝一行回宫。
那些一早得了消息在城外焦灼不安等候了半天的官员也被慕容显一句话打发回府。
“皇上有旨,一切事务等明日早朝再议。”这话确实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醒来之后,慕容显便将一切安排向他禀明,后来也不知父子俩在车里说了些什么,之后皇帝便将权力下放给了慕容显,让他全权处理路上事宜。
“主子。”初一与小白菜抱着福来上了车,“二公主用着咱们的车怕不方便,想换车来着,我给作主让她坐回宫去了。”
文璟“嗯”了一声,并未作何表示。
“还有,文二和文七来了,外面的车夫是不是让他回去?”
“让他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云微澜摆摆手,“这种事情你就不需要请示你家主子了,自己看着办。”
那是慕容丹让白烟找来的人,她早就想赶他走了。
初一点点头,伸出脑袋去传话。
云微澜随意地往外望去,视线所及处,正好对着慕容显的马车前那抹银灰色的单薄身形,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注视,李霆转过头来,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又漠然地转过头去。
这小子,还是这么冷酷。
算起来,自出城那天见到过他,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面,那晚弩箭的事也就无从证实起,什么时候得找个机会问问他。
正这般想着,忽觉另一边有谁在看她,一转头,正对上慕容怜看过来的眼。
见她转过头来,慕容怜脸一红,一脸的欲言又止,似乎有满腹的话想对她说,她瞬间觉得浑身一僵,进退不得间,最后只能扯了个僵硬的笑脸,灰头土脸地缩了回来。
慕容怜这件事,还真是让人头疼。
文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翻书的手忽然一顿,朝小白菜怀里的福来招了招手,“小喵儿,过来。”
福来金瞳一亮,“蹭”地跳了过去,肥嘟嘟的身子在他怀里扭得跟没了骨头似的。
“你是属蛇的吗?”对于这样违和的景象,心情郁闷的云微澜看不过眼了,毫不留情地打击,“要扭也等你瘦了再扭成不?瞧瞧你这水桶腰,怎么看也不像人家的水蛇腰。”
福来早习惯了她的嘲讽,肥屁股朝她一撅,只当没听见,继续扭。
“让文二把那两样收好的东西递进来。”文璟任由它扭得欢,对初一道。
初一又探出脑袋说了句话,少顷,拿着两样东西返了回来。
两个小小的竹筒。
看着严丝合缝的竹筒,文璟轻轻一拧,便将盖子拧了开来,等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时,云微澜才明白他要的是什么。
“小喵儿。”文璟将那一片衣角和一枚玉扣入在打滚的福来面前。
福来正滚得兴起,听到这话也没能让它收起兴致,直到文璟朝它屁股拍了一下,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看了看,又伸过脖子来闻了闻。
“记住上面的味道了吗?”
“嗷呜……”它懒懒地应了一声,软着身子又要躺倒。
“去,趁着人还未散,去找。”文璟将东西收回竹筒内,掀起车后窗给它指了指慕容显为首的一行人。
福来没动。
它不想去,一点都不想。
文璟见它不动,弹了下它的脑袋,“你是只想从这些人里面找,还是把你带进宫去,把整个皇宫都找一遍?”
根本不用想,当然是选择前者了,整个皇宫得有多大,得有多少人,一圈找下来一条命都没了。
福来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嗖”地一下从后窗跳了出去。
云微澜翘着二郎腿笑得眯起了眼。
看到福来不开心,她就很开心,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你这法子不错。”她在点心盒子里挑了块酥豆放进嘴里,朝窗外瞥了一眼,“不过,要是早些用会更好。”
这么一会儿功夫,福来能把宫里那几百上千号人查一遍就不错了,那各府的车马眼看着都各自回府,根本来不及。
但那两样东西由文二保管着,之前他们先回了京都,这法子想用也无从用起。
“那些人不难查,若是今日没有收获,让小喵儿挨个府里去查一遍就是。”文璟复又拿起书册翻看,“倒是这些御林军和侍卫,入了宫之后反倒不好查。”
云微澜看他那轻松的姿态,对福来多少有点同情——摊上这么个主子,也是可怜哪。
马车慢慢悠悠穿过街道,许是因为这无风起浪的戒严,再加上天气阴沉沉地让人压抑,街上行人很少,连平时出来摆摊的小贩也不多。
云微澜琢磨着福来此次能不能有所收获,又想着如果这事儿查清了,又该如何对慕容怜说,心情也跟着不甚晴朗。
若换作是别的事,她都能手一挥,哈哈两声就过了,可此事涉及到一个人的生死,她没法轻松。
这么一沉重,一声叹息就出了口。
“凡事都有解决之法,你现在愁什么。”文璟听到叹声抬头,见她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由好笑,伸手过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小小年纪都叹上气了,不是老得很快?”
“我哪有叹气?”云微澜奇怪地摸了摸脸,怎么可能!
初一和小白菜无语地对视一眼。
“你叹了。”文璟给予肯定的回答。
云微澜转眼向小白菜求证,后者用力地点头。
她扯了下嘴角,无语望天……这完全不符合她的风格好吗?
耳朵里,似乎听到车外有人“咦”了一声,随后便有人朝这边大喊:“哎,兄弟……兄弟……”tqR1
这声音听着耳熟得很。
云微澜循声望去,却看到一堆破烂布条顶着一团枯草堆成的鸟窝朝她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挥舞。
这是……
她眯了眯眼,抬头看向旁边那块高悬的匾额——京兆府。
京兆府!
看着那堆旋风般刮到眼前的烂布条,云微澜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该不会是……
“兄弟,好巧啊!”那鸟窝被一双黑不拉叽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爪子扒开,露出一双精亮亮的眼睛和一口白得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牙齿,“哥刚从里面出来,还想着去找你,没想到就在门口跟你碰上了,这缘分……嘿嘿,没说的了。哎哎,你别走啊,停车……停车……”
云微澜抬头看天,装作没听见。
不是她看不起人,实在是经过这些日子,这抠鼻大汉的形象更为邋遢了,邋遢得她快要认不出来,隔着窗子都能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
一想起那糊在碗上的鼻屎,她胃里就隐隐翻滚。
“兄弟,你不认得我了?”窗子上突然探进一只鸟窝,正确地说,是带着酸臭味的鸟窝,“是哥哥我啊……小团团,你还记得吗?哥跟你讲过的……”
小白菜吓得“啊”地一声躲到初一背后,初一被那股臭味熏得受不了,拉着她跑到对面文璟身边。
马车猛地一停,只听得外面一声铮响,随后是文二的冷喝:“立刻,马上,从车子上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