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用完了就打算丢开?
这个人……
明明伤心得想哭,可听了这话却又忍不住想笑。
哭笑不得,原来是这种感觉。
可这种感觉并不痛快,郁结了好久的情绪明明有了宣泄口,那口子就是不给你打开,你就只能在附近徘徊,却宣泄不了。
“想哭就哭吧。”一双手轻轻拥住了她,将她搂入一个怀抱,耳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哭出来,痛痛快快哭个干净,然后把眼泪擦干,你会发现,一切并不是那么糟糕。”
那手轻拍着后背,一下又一下,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郁明珠忽然抱住云微澜,就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段浮木,痛快地哭了出来。
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无法抑制。
守在门外不敢离开半步的香荷和水月俱是一惊,香荷首先按捺不住,伸手就要去推门,被水月拦住。
“让小姐哭吧。”水月低低地道,“小姐心里苦,哭出来才好。”
香荷顿时红了眼圈,默默收回了手。
对,哭出来才好。
一直憋在心里,才会把人憋出病来。
过了很久,郁明珠才渐渐收住哭声,随着心里的苦楚被宣泄出来,人也渐渐活了过来。
人活过来,理智也跟着回来,意识到自己抱着个男人,她如被火灼了一下,立即放开云微澜退后。
“郁小姐是打算用完了就把我丢开么?”云微澜语气颇为遗憾。
郁明珠脸一红,不敢去看她,眼角瞥到她半边被眼泪打湿的肩头,更是不好意思,却只能当作没看见。
如果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云微澜当然明白她的心思,也只当作不知,拿起棉帕去擦她的脸。
“我自己来。”郁明珠连忙拿在手里,转过身去,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看看手里已经脏了的帕子,她低声道:“等我洗干净了还你。”
“不必了,你留着吧。”云微澜看着她消瘦的后背,轻叹了口气,“就算你不想嫁给慕容显,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身体出气,你这样不爱惜自己,除了让关心你的人难过之外,谁又会心疼你?”
郁明珠稍稍解开一点的心又往下一沉,眉目间又添了淡漠之色。
“你不明白。”许久,她淡淡道。
“我不明白,那你不妨跟我讲讲?”云微澜走到一处离门口较远的地方,免得被外面的两个丫环听见。
郁明珠惊讶地看向她,但见她负手而立,唇边笑意微微,虽然一身黑衣,整个人却如日光那般明亮,仿佛世间一切的污垢尘埃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心绪渐渐平定下来,郁明珠忽然觉得,就如云微澜先前所说的,痛痛快快哭一场,然后把眼泪擦干,一切并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现在,她还有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一个关心她愿意把肩膀借给她依靠的朋友。
不知从何时起,对云微澜曾经产生过的那点情愫在不知不觉中已散去,现在想来,哪有真正的情是可以如此轻易忘却的?
不过是自己被假象蒙了眼,错把执着当成感情,只因放不下那段被人轻薄的过往。
可如今,面对那双清澈真诚的眼睛,她想,或许,这个人早已将她当成了朋友。
突然想明白了这些,郁明珠眼里绽放着这些天以来的第一抹光彩。
“小姐,你还好吗?”门外,香荷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郁明珠深吸一口气,扬声道:“我没事。”
“那奴婢打些热水来给你洗把脸吧。”
“不用了,我要睡了,你们谁都不准进来打扰我。”
香荷和水月听着郁明珠声音有点哑,但精神明显好了些,以为她是不想让她们看到她哭过的样子,也就没再说话。
郁明珠走到云微澜旁边,请她坐下,沉默了许久,这才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点点道来。
原本,她以为提起这些事会很痛苦,却发现,虽然不能说毫无波动,但至少已能平静对待。
“堂堂太子,居然做出这种卑鄙之事!”云微澜怒不可遏,“为何不对你父亲说明白?”
“说了又有什么用。”郁明珠淡漠地道,“这些事情他还能不知道么?就算原来不知,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圣旨已下,再无更改。”
云微澜冷嗤一声,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利用,郁相的心只怕是冷的,如今万事俱备,只欠郁明珠嫁入太子府这场东风,又怎会改变主意。
她见郁明珠说起自己的父亲时,语气也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只怕对这个父亲也是失望透顶,彻底冷了心。
“或许,你可以去求求明贵妃。”云微澜沉吟道,“毕竟她是你亲姑姑,再者,我听说皇上对她极为宠爱,她若是提了,皇上未必不会收回成命。”
“我姑姑……”郁明珠苦笑了一下,“不怕你笑话,她与我家感情极为淡泊,一年下来我都见不了她几次。何况,我父亲已对我禁了足,说让我在家待嫁,连门都出不去。即使出得门,也没法子进宫,更别提见到她了。”
“这个你不必担心,只要想做,总有办法。”云微澜勾起唇角一笑,凑近她几分,“过两日不是春耕节么?晚上宫里会设宴,文武百官上了品阶的都会去,你作为未来太子妃,郁相总不好不带你出席,这样,机会岂不是来了。”
郁明珠微感惊讶地看着她,面对她的胸有成竹,忽然觉得自己只知道沉浸在悲伤里,却把该做的事都给耽搁了。
她略略想了想,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由衷的笑容,“你说得没错。不管有没有用,总该去试一试。”
云微澜见她已经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很想让她能一直轻松下去,可是,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没问。
云微澜心中不忍,但还是问道:“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已经被慕容显……”
并非是她想要探听别人隐私,而是她想要确定郁明珠对慕容显的想法,从而决定如何相帮。
郁明珠脸色忽地一白,然后又是一红,有点尴尬,有点难堪,就当云微澜以为她确实被慕容显得手时,但见她摇了摇头,“不是他。”
云微微眼里有着疑问。
郁明珠抿紧了嘴唇,却是再不肯说。
再怎样,后来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她那样的放纵,那样的不知廉耻,最终,却连那个男人的身份都不能确定,甚至于,连长相都未看清。
可她当时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连后面发生的事都是她主动,她说不认识,谁会相信。
何况,现在倾诉的对象是个男子,她又如何启齿。
若是说出来,会不会被看轻?tqR1
想到事情过了这么久,那人至今不闻不问,连个音讯也无,郁明珠不由涌起一股悲凉。
赐婚的旨意已传遍京都,到底是这人太过凉薄,还是将她当成一个玩物,才能无动于衷至此,连问也不来问一声?
云微澜见她低头不语,神情哀痛,缓缓吐出一口气,没有再追问。
郁明珠沉默了片刻,低低道:“这些事,还请你……”
“你放心,这些事我不跟第二个人提起。”云微澜站起身,静静道,“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慕容显,想不想做这个太子妃?”
“不!”郁明珠亦站起来,神色极冷,“慕容显想娶我,就等着把我的尸体抬进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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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起,正月的京都依然冷得彻骨,街市上的摊贩寥寥无几,除了那些茶楼酒肆,连许多店铺也早早关了门。
太冷。
“这天儿,怕是又要下雪了吧?”几个为了能多赚点钱而没有收摊的小贩缩着脖子抱怨。
“看样子像。”
“这雪下起来没完没了了,从去年到现在,都下了多少场了。”
“北边的冬天不就这样么,还是南方好啊,越往南越暖和,到了江淮那边儿,雪都看不见了。”
“说起江淮,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那边的老百姓,日子过得比咱京都的还好。”
“那是,不说别的,光流寇盗匪这些祸害,就比别的地方好个百八十倍的。”
“你也不看看那是谁家的地儿,安平王的祖居就在那儿,光文老将军与安平王的名头就能把这些小贼吓跑了。”
“这倒是真的。说起这个,文家老祖宗还着大长公主,还有几位夫人都回京了,这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吧?”
“那还用说,都传遍了。”
“那你们都看到人了吗?没有?我可是亲眼看见了。”
“是吗?说说,快说。”
“过两天就是春耕节了,到时候肯定都要参加,你们就自己去看吧……”
“你小子,吊什么胃口……”
几人一阵嘻闹,角落里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抬头看了看对面茶楼二层的某个窗户,稍后,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
那角落极黑,他不动的时候谁也没注意那里还有个人,乍然看到他走出来,几个打闹的小贩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
那斗笠压得极低,脸全罩在了阴影下,看不清长相,但从衣着来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小贩们看了两眼,也就撇开了。
“收摊了收摊了,白吹了这么长时间的冷风,连个铜板都没赚到。”
“回吧,时辰也不早了,再不回,老婆都不给上炕了……”
小贩们忙着收摊,那人穿过他们走进茶楼,径直上了二楼,在其中一扇门前站了站,伸手推开。
听到开门声,里面的人抬眸看来,对他微微一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