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的眸中只有一个她。
细腻如瓷的肌肤,纵使一路风霜亦不能折损半分,那一身张扬的红极少有人能压得住,用在她身上却相得益彰,仿佛天生就是适合她的颜色。
双眉如墨画,修长淡扫,眼眸若星子,明亮幽深,鼻梁小巧而挺直,双唇嫣红似花瓣,比以前的那个她更美。
这世上他所见过的能与她相媲美的女子,只有那位长眠于地下的南疆圣女,也就是她的母亲。
他在看她,她亦在看他。
面前的男子眉目如画,似神女峰上最扣人心弦的丽景,却又多了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气度,眉如远山,眸若深潭,只那脸色略显苍白,连唇色都较以前淡了几分。tqR1
雪白的狐裘看不出身形,只从面容上看,他瘦了。
他垂眸而望,眸光平静如水,唇含淡淡浅笑,再看不出那眸中以往的绵绵情意,只有尊贵自持的习惯性笑容,一如对待他人。
她便也唇角轻勾,微笑着向他见礼:“安平王。”
这样的一声呼唤……
文璟双唇轻启,亦微笑回礼,“镇南王。”
彼此客气而疏离,平淡而有礼,仿佛不过是在街上偶遇的同僚,那一声寻常的招呼。
咫尺距离,却已隔了千山万水。
郁明珠站在阶下,遥遥望着彼此相望却客套行礼的二人,一股酸楚的涩意涌上心头,堵在胸间,风吹过,眼前已微微模糊。
什么是咫尺天涯?
没有比此刻所见诠释得更加深刻。
两侧或紧张或忧虑或等着看好戏的百官皆出乎意料。
仇人相见,不是应该分外眼红么?
要知道,这两人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不论是云天暮射向文承焕的那一箭,还是云微澜射向文璟的那一箭,都是唯死方能化解的仇。
这两人却一团和气,虽然一眼便可看出这种客气很假,可做到如此平静,足够让人意外。
众人还未回神,云微澜已越过文璟,向上首的慕容佩拱手行礼,“四殿下。”
脊背尚未弯下,便被一只手托住,她抬头,对上慕容佩那双狭长却波涛暗涌的双眸。
自她出现在视线尽头的那一刻,慕容佩的眸光便再没有从她移开。
再也不是那个记忆中的人,可是,她依然还是她,不管音容如何改变,他的感觉依然不会变。
看着她风姿飒爽地疾驰而来,看着她明烈似火地渐渐靠近,看着她绽放第一个笑容,说出第一句话语,他的眼眸紧紧跟着她,一瞬都无法挪动。
心潮澎湃。
这是他从出生至今从未有过的体会,如今,他体会到了。
直到她走到文璟面前,静静地凝视对方,他的这颗心才被另一种感觉替代,如被一只手紧紧握住,连呼吸都不敢。
他知道,那是紧张。
他紧张,仔细地留意着她的举止,言语,哪怕一个细微的眼神,直到那一声平静至极的“安平王”,直到她波澜不起地转身,直到她对他喊出那一声“四殿下”,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种紧张到出汗的经历,也是绝无仅有。
慕容佩看着她的笑容,心中有许多话想问,可众目睽睽之下,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合适。
最终,他只能点了点头,放开她的手,“进去吧。”
转身前行之际,他轻轻握紧手掌,似乎想要把上面的余温留住。
因为云微澜的突然出现,大殿内的气氛明显不同,两列官员都静立在那里,要上奏的没有上奏,要议事的没有议事,连弹劾的心思都歇了,就等着看她要说什么。
云微澜却什么都不说,自来熟地站到一旁,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就是个来旁听的。
代皇帝主持朝政的慕容佩便问众大臣可有事要奏,无事的话便退朝。
就在这时,便听得有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道:“皇上驾到——”
自上次云微澜的信使走后,又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的皇帝来了。
皇帝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的。
云微澜进宫的时候,他正陷入梦魇中不能自拔。
梦中的他提着一把锋利雪亮的长剑,毫不犹豫将它狠狠刺入一个男人的胸膛,随后,感觉到身后有人朝他冲了过来,他想也不想,拔出那把滴血的剑便回身刺了过去,血光四溅中,一个美丽的身影倒了下去……
他既惊且痛,抱起那个女子拼命摇晃,拼命地喊她名字,那女子却平静地盯着他的脸,告诉他,他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这句话就像个诅咒一般,不断地在梦中缠绕着他,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在即将窒息的时候,杨全才叫醒了他,说云微澜来了。
云微澜来了!
她竟敢真的回来!
可很快他便知道,云微澜不仅敢回来,而且还敢在他的皇宫里肆意纵马,以那样嚣张放肆的姿态宣告她的回来,完全未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气得想要吐血,恨不得命人将她拿下,就地斩杀。
可到底,这个念头只能想想,无法付诸行动,正因如此,他更觉憋闷,一脚踹开想要搀扶他的杨全才,以中毒之后再也没有过的大步前往崇政殿。
不能让云微澜看到他如今的孱弱,绝对不能!
匆匆赶到崇政殿,皇帝一眼看到站在那里的云微澜,满腔怒火忽然停滞在胸臆里,他震惊地看着她的脸,愣在原地。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他不由捂住胸口,喘息着想要把梦中那张脸挥出脑海,可那脸却渐渐与大殿里的云微澜重合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曾经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只想把她从别的男人身边抢过来占为己有的人,如今,却连与她相似的人都不想看到了。
这样的神情落在众臣眼里,都有些吃惊。
知道皇帝不喜云微澜,甚至憎恶她,可这种明显震惊到痛苦失态的样子,实在太过不正常。
只有郁相与文璟不觉得诧异,前者看了皇帝一眼便垂下眼睑,后者则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