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贵族

  林海并未刻意在这里听取露台两人的言谈交流，只是一时已经听去了重点，这下不知道是直接走入进去的好，还是转身离开的好。心中已经思索了起来，原来这帮到来的贵族，竟然是牵扯到一个帝国王室直辖的神秘骑士团。紫罗兰骑士团，属于王室的护卫骑士团，只是平时隐于暗处，不动声色。

  只看当初52号行星那场被田胖子调查出来，布局极为精细神秘针对那位女殿下的暗杀，林海就清楚这种暗骑士团，的确有存在的必要。暗骑士团，顾名思义，定然是暗中培养起来的，帝国每一代国王几乎都有一个这样的亲属骑士团，等到权力的平稳过渡期以后，这样的拱卫力量，就自然由暗转明，成为正统的皇家骑士团。

  琼斯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今日之事，这么继续下去，我们的动向，只怕会为有心人掌握，这下如果有人要追究起来，说不定难免会暴露我们紫罗兰骑士团的存在……这样一来，对我们隐于暗处的身份，总归是一个麻烦……”

  马里安叹了一口气，“那又有什么办法……你该知道，圣橡树的存在吧。”

  琼斯“咦”了一声，“隐有了解，但并不是太清楚。和我们今日齐聚韦恩企业，又有什么关系？”

  圣橡树？听得这个名词，林海也微微竖起了耳朵。

  “你又何必装作不太了解，以避开这种尴尬的话题……圣橡树负责为王室架设评价体系，自古以来有之。王室的所有行为，都会经由圣橡树做出评价，以进行自省和修正。圣橡树存在时间长远，也是帝国权力架构不可或缺的事物，若不是帝国先祖强调了圣橡树的超然地位，以至于往后的君王都要在大宪章引领下，在圣橡树的评价体系下闭阁思愆，始终限制王室行事在框架之内，不至于离心离德……帝国只怕是无法存在于悠久的星河历史之中！”

  林海心忖居然还有这样的机构？这倒是第一次听闻了。

  其实帝国王室对于普通人而言，除了普罗大众的活动之外，其实还是极为神秘的。这种神秘又对民众们形成了敬畏感。而且王室统率上院贵族，执掌宪章铁律，却又是君主立宪，将政务交给帝国首相组织的内阁，并不过分插足，若不是非常时期，否则不会执行铁血统治。在帝国民众心理，其实自来就有王权至上的意识形态。

  而原来在王室后方，竟然还有个圣橡树组织，这样的组织，起到评判和规范王室行为的作用，倒是第一次听闻了。

  马里安道，“帝国王室先祖早订立了铁血规矩，要求帝国王室严格依照圣橡树评分规则下行事！一旦圣橡树对王室提出警醒，须得进行行为上的修正更改……这是数千至万年以来，王室内部的规矩。又如何能够打破？”

  琼斯笑道，“自然是如此，圣橡树负责评判王室的行为举止是否失仪，以至于整个王室都在圣橡树的评判体制之下！似乎这么几千年来，并未诞生过任何一届疯王昏君，就是圣橡树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固然对帝国很有贡献，但千年前王室先祖制定的王室规则未免太过严格，以至于现在王室，竟然都有些僵化了！除了死守王权宪章和圣橡树的约束外，竟然无法对圆桌贵族中出现的一些异象提前进行介入打压……导致一些贵族合理的强大，这，委实有些束手束脚了！”

  “圣橡树约束着王室的行为，但如果身为帝王，如果就对圣橡树置之不理，又会如何？”马里安冷哼一声道。

  琼斯摇摇头，“圣橡树伴着帝国存在了几千年时光，这么多年以来，总有些骄傲自负的君王罢，但这些君王仍然最终都没有跳出圣橡树的约束，可想而知，若是王室对圣橡树的评判置之不理，对其发出的警示不加重视，或许会有些王室也负担不起的代价也说不定。”

  马里安继续冷哼，“难不成他们还能裁撤王室？”

  “先不论帝国先祖是否对圣橡树赋予了这样的职能，我们这么多年打探圣橡树，仍然对这个神秘且强大的机构一无所知！……但料想圣橡树既然能对王室行为进行评价示警，自然也会警醒王室如果失德失去民心会造成的后果，王室说不定看到了这些，历代君王血统优秀，励精图治，也不无可能……但至少，圣橡树的职能却是非常正面的！”

  饶是马里安不喜欢这个背后约束王室行为规则的圣橡树，此时也忍不住点点头，“圣橡树的存在，的确起到了规范君王德操的作用！更不消说在这星河时代，郡主立宪的制度可以存在这么长远的时间，圣橡树的功劳的确必不可没！但圣橡树偏偏不去管那些背后搅事的大贵族，政府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僚，一直把王室的屁股给盯着做什么！？”

  这番话实在不雅。连琼斯都愣了愣。

  林海却是忍不住失笑。

  又听琼斯的声音响起，“哈，哈哈，这个比喻确实形象，但圣橡树这么多年伫立，也从来没听说管帝国内政之事……不过如果你想想，这样一个对王室方方面面微小细节都探查仔细的强大机构，加上它又对王室有限制作用，如果插手进帝国内政，那么又有什么人来约束他们的强势？”

  “这倒也是，圣橡树神通广大，对王室又有限制作用，如果介入内政，对帝国而言，就真是巨大的威胁了！所以圣橡树可以约束王室，但不可插手内政，估摸着也是帝国先祖制定的规则吧！”马里安顿了顿，“约束王室行为，以至于不出现失德的情况，这倒也说得过去！但问题是，凭什么历代帝国君王的另一半，也要经过他们的评判才能允许和国王结合！这实在是莫大的荒谬！”

  林海忍不住愕然。

  他初听得圣橡树这样的组织架构，还颇为有趣，仔细一想，竟然也隐隐理解到帝国先祖要治理好这么大一个跨越数百光年的星际帝国，设立这样的机构，其中蕴含的莫大道理。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连女王的另一半，甚至历代君王的另一半，居然也要通过圣橡树评判达标才能结合，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

  “当然是莫大的荒谬！所以历来有一句话，帝国王室是群冰冷的机器人！甚至每一届帝王，都不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

  大鹰帝国历代君王当然不可能是机器人，但没有感受到什么是爱情的人，大概的排着队的不胜枚举。

  林海微微一愣，旋儿想到夏盈的到来和离开，心中顿时有一种撕裂感。不知为何，竟然对帝国的那些君王，产生了类似的同情的感触。

  想来并不是每一任帝王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但偏偏每一任爱上凡间女子或者男子的帝王，最终都不得不接受彼此最终分离的命运！

  难怪从小他在垃圾星读到的所有文学小说残片之中，国王，王子或者公主，往往有令人神思暇往的爱情故事，但最终都是以悲剧告终！

  原本林海以为这是那些文学大家要把美好的东西摧毁给别人看的卑劣想法……却是没有想到，帝国从古到今来的君王，他们的爱情，就是悲剧！

  这不是黑暗童话，而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

  无情的君王自然能够掌权如鱼得水，而对有情的君王而言，他们其实是体制下的可怜人。

  “说是荒谬，但其实也有道理！”

  马里安顿时怒了，“老琼斯！你这头老狐狸是越来越狡诈了，明明跟我一起喷这种制度，你怎么模棱两可？狗屁的道理！一个男人若不能肆无忌惮的爱喜欢的女人，难道还称之为男人？一个女子若不能恋自己的如意郎君，那这星空下女子的一水的可爱温柔，可就真的暴殄天物了！”

  琼斯却也不动怒，缓缓道，“我问你，这么大一片帝国，数百光年，千亿人口，是不是要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治理？”

  “那是自然！”

  “即是自然，那么君王立宪统议制，统领上院贵族，是不是该处处规范自身的行为，避免逾矩，给帝国带来毁灭性灾害！在古家园时代，那些帝国被君主不仁搞得帝国颠覆的例子，难道还少了吗？”

  “这也是自然！但这不是圣橡树所规范着的么，他们已经有了足够大的权力！”

  “的确如此！但你说，历代王室都有血统的正统性，这不容置疑，历代国王都知道治理帝国的难处和关节要紧处！但天下间，什么东西是最难防的？”琼斯接续道，“天下间最难防的是小人的暗算，以及枕边人的谗言！”

  “其中以枕边人的谗言为甚！帝国君王世代相承，有优良的血统，而且统议立宪，权势在这星空下，绝无二人！但君主总归是人，他会爱上凡人！同时也会受另一半的影响，影响他的方方面面！若是别有用心者，凭借君主的爱护，弄权作势，是否会对帝国造成巨大威胁？这是不是规范王室的圣橡树所必须要干预的事情？”

  马里安终于沉默了。

  “圣橡树会有评分系统标准，用以筛选国王的另一半，评析对方和国王结合，给帝国带来的利益，衡量最大的利弊之后，最终从名单里挑选出翘楚，这便是国王的另一半了！对方不能对帝国有害，同时也可以给帝国带来最大的利益！这看似荒谬绝伦！但实际上，却是这片星空下的帝国，最终极的国王配偶解决之道啊！”

  马里安逼着终于点头，“哼！圣橡树就是王室悲剧制造机！历来不知道拆散了多少君王的爱恋！导致一代一代的君王，都像是冰冷的机器一样，似乎脸上永远都没有笑容！就拿女王当年来说！那位老兵就是最初通不过圣橡树的最终测验，最后和女王失之交臂！但女王和查尔斯公爵联姻之后，竟然是几十年真没让查尔斯公爵上她的香榻，导致两人间竟无子嗣……果真是，果真是……了不起的烈性啊……这大概就是对圣橡树，最无声也最凌厉的反击吧！”

  琼斯叹了一口气，“如今，你忍心悲剧再度重演么？”

  听得此处，林海脑海突然嗡得一声。仿若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