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者未亡
小鱼是一个剩女,黄金剩斗士的那种。
小鱼其实当年还是谈过恋爱的,在小鱼二十岁之前,那时候的小鱼刚刚学艺完,开了一间小小的服装店,做衣服的那种。那时候小鱼还是很单纯善良的,但是那个男人小鱼的妈妈不满意。
小鱼的妈妈希望把小鱼留在自己身边,而那个男人是外省的,很远。小鱼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小鱼妈妈舍不得小鱼嫁那么远,便极力拆散他们。
那时候的小鱼还相信情比金坚,还相信两个人终究会说服母亲的。无奈,那个男人在母亲的几经劝说甚至以死相逼之下,终于向小鱼提出了分手。小鱼哪里知道母亲做了这些,只当是那个男人薄情寡义,经不起考验罢了。小鱼的母亲达到了目的,自然也不会说出真相,只是尽力安慰小鱼。小鱼的母亲听人家说,结束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恋情。所以小鱼的母亲开始频繁的给小鱼相亲。
可是还在情伤中的小鱼怎么可能去开启什么新恋情呢?更别说是相亲了。
母亲是偏爱小鱼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母亲逢人便说小鱼懂事,说那一年家里卖花,小鱼一个人骑着车到了市里就为了一斤多卖几分钱。但是母亲没有感觉到,其实在哪个时代,每个家庭的女孩子都是做这些事情的,毕竟大家都不是千金小姐,干点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那时候家里还没有劳动力。
但是小鱼的母亲不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竟然对小鱼有些感恩戴德的意思了。本来一个母亲,确实是对子女有抚养的义务的。但是小鱼母亲对于小鱼,说是抚养,倒不如说是做奴隶了。就连小鱼母亲面对自己的亲孙子,也选择了相信小鱼。
对,这个亲孙子就是留守儿童小达。
小鱼就是当年污蔑小达偷钱的那个小姑。其实小鱼当年也不是故意的,小鱼是觉得小达做的很过分,而且确实小达进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钱确实找不到了。但是小鱼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到处宣扬。人人都深知“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但是小鱼母亲好像就是不知道,不仅逢人便说小达偷钱的事情,还到处和人说自己孩子嫁不出去的事情,弄得小鱼真的每天焦头烂额的。
小鱼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很小心很没安全感的人。从当年那个男人不辞而别的分手开始,小鱼就开始害怕失去。小鱼在自己房间每个地方都上了锁,包括床底下的小抽屉。每天小鱼随身携带一大串钥匙,就像古代监狱里的牢头一样,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对于每个和她约会相亲的男人,小鱼总觉得人家不好,觉得自己这么努力,开了店还在市里买了房,不能屈居于这种家庭。
但是和她相亲的人可不这么想。大家只当小鱼是个神经病罢了。在大家看来,小鱼就是那种穿衣打扮很土很土,衣着基本和四五十岁妇女一样的女的。有再多财产又怎么样呢?更何况小鱼每次和人交流,眼神都流露出一种警惕,言语中藏不住那种逼供的口气,好像以前县官大人审案,不说实话就会挨板子一样。
小鱼母亲这么多年可没少给小鱼介绍,而且介绍的都是条件十分好的男士。因为小鱼母亲觉得自己家女儿是个条件很好的人吖。自己的女儿单纯不做作,还开着一家服装店,在市区还有两套房子,和那些固定工作的女的比,不差啊,而且自己的孩子还孝顺,懂事,当年为了一斤茉莉花多卖几分钱一个人骑车到市里去卖呢~多懂事。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怎么可以娶自己这么优秀的姑娘呢?更何况,自己还希望自己的姑娘可以在身边陪陪自己,不希望嫁的那么远。自己的大女儿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大概是回不来了。自己的儿子娶了那个厉害的女人,生了个没用孙子,现在怕也是容不下自己了,自己只有抓住这个小女儿,才能安心过日子了。
所以每次和小鱼介绍对象,小鱼母亲都会找一些条件特别好的,然后离家特别近的。直到小鱼碰到了张先生。
张先生是二婚,还是个肝炎患者。小鱼母亲本来是不愿意的,私下婉拒很多次了。那天正好,媒人和张先生要去别人家相亲去,路过了小鱼的店面,就准备也进去看看。
小鱼第一次看到张先生,小鱼觉得自己之前相亲的对象都不是个东西了。张先生长相好,长得像王力宏,声音也好听,温柔的那种,还很有礼貌,是事业单位的,私下还开了一家电脑维修店,不仅收入稳定,看着这待人接物的样子,也是非常有礼貌的,一看就是不会和自己吵架的那种人。
张先生那时候是听说过小鱼的,媒人和张先生说,这个小鱼虽然打扮很土,脾气也不好,但是自己开着一家店,在市区还有两套房子,条件很好,而且没结过婚,每天除了在店里就是在家里,为人节俭不乱花钱,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这些对于本身爱玩并且需要一个顾家媳妇的张先生,都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张先生想着自己娶了小鱼,不仅可以获得城市的户口,自己家里还有人照顾了,自己以后出去玩更加方便了,而且眼前这个女的,虽然打扮土了一些,但是长相也算不上丑,可以看得过去的。
所以顾不上小鱼母亲的反对,张先生和小鱼开始了约会。
万事都进展的很顺利,张先生和小鱼的感情不断升温,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这时候,小鱼才知道张先生是肝炎患者。小鱼如同晴天霹雳,小鱼深知,肝炎是会传染的。但是张先生和小鱼说,只要小鱼是抗体的体制,以后是可以生得出没有肝炎的孩子的。而且现在小鱼和张先生,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全世界,只有小鱼母亲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的姑娘玉洁冰清不该嫁给这个肝炎的。但是小鱼母亲不知道,在自己去儿子家住的时间里,小鱼多次带着张先生在自己家留宿,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无法挽回了。更何况,邻里亲戚啥的,眼睁睁看着张先生多次深夜进入小鱼的家,早上七点多才出来,大家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办法,小鱼和张先生终于在小鱼36岁那年结了婚。小鱼一直是没有怎么打扮的,小鱼甚至不知道塑身衣这种东西,当自己的嫂子递给自己塑身衣的时候,小鱼自己都是拒绝的。但是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穿上了,因为婚纱是一个抹胸的审计,小鱼的身材实在是粗壮又平胸,根本撑不起来。结果,结婚那天,很多人都看到了小鱼露在婚纱之外的塑身衣,但是大家都没有明说。因为大家知道,小鱼的性子,说了也不会听的,能穿上塑身衣,已经是最大的进步了。
结婚后的第一年,小鱼就为张先生生下了一个女儿,拿着自己女儿的检测单子,小鱼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自己的女儿并没有肝炎。
生了女儿之后的张先生,辞去了事业单位的工作,专心开着自己的电脑维修店,小鱼因为和婆家关系不好,回到了娘家坐月子。张先生看着自己的媳妇已经回了娘家坐月子,开心得不行,想着自己以后出去再也没有人拦着了,日日夜夜出入赌桌和娱乐场所。小鱼和张先生的存款,也在张先生日日夜夜潇洒中挥霍殆尽。
但是张先生不管,想着自己总会翻本,就朝赌场借了钱。当赌场的人找到小鱼的时候,小鱼刚刚给孩子喂了奶,孩子刚刚睡下。小鱼看着张先生在外借的钱,整个人都是懵的。急忙打电话把张先生叫了回来,张先生也没有回来,小鱼日日被催债,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卖了市区的一套房子,用来替张先生还债。这时候的小鱼知道,自己如果继续在娘家住下去,自己的资产早晚要被张先生挥霍掉了,所以小鱼毅然决然搬回了婆家。
刚开始,小鱼在家里,张先生也不敢出去玩。但是时间一长,张先生就忍不住了,怎么能不出去玩天天在家带孩子呢?张先生就趁着小鱼睡着,或者小鱼给孩子做辅食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反反复复几次,小鱼终于忍无可忍,在婆家撒泼之后,小鱼带着孩子气呼呼回到了娘家。
这时候,小鱼在街上碰到了自己曾经的闺蜜,移民的小芳。小芳这些年依旧和当年刚刚出国一样,年轻漂亮,而小鱼,依旧那么土,现在还多了一项,那么老。
小鱼得知小芳没有成家,就劝小芳,女人到了年纪就该出嫁了,自己这样,不也一样回归了家庭吗?
小芳告诉小鱼,结婚只和爱情有关,和年龄无关,难道到了八十岁就该去死吗?自己的生活,比结婚的生活自在,又何必强迫自己去结婚呢?
小芳看着这几年迅速老去的小鱼,说道,如果婚姻不能带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结婚?自己都觉得自己到了年纪了,贬值了,找个差不多的匆匆忙忙嫁出去,那才是最大的贬值。年龄只是代表阅历,代表自己成熟,代表自己在世上快乐了多久,而不是成为了人生的催命符,赶着让自己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小鱼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想着自己遇到张先生时候的心情,想着自己草率地嫁给了张先生,想着自己为了嫁给张先生特意让张先生留宿,小鱼后悔不迭。看着自己怀里粉雕玉琢的孩子,看着自己曾经的店面已经有了新店家,看着自己曾经的房子都被卖掉还债,小鱼感觉,自己匆匆忙忙结了婚,真的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
小鱼因为一次的感情,失去了安全感,用一个个锁,给自己建造了一个牢笼,看着自己的年纪,小鱼又急着嫁给了自己不了解的人,现在自己带着自己的孩子,又回到了这个牢笼……
小鱼告别了小芳,默默打电话给木工师傅,小鱼准备拆了那些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