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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与君一席话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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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伟鸿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一丝意味深长,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苦涩与无奈。

  搁在几个月前,邓仲和说这个话,就是典型的言不由衷。刘伟鸿刚到林庆县没多久,就看到了邓仲和做出来的那个全县三年经济发展规划案。邓仲和将开发的主力,定在“民营资金”之上,提出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时隔三个月,邓仲和就对坚持走国有化的路子“比较欣赏”了。

  但现在刘伟鸿对邓仲和这个话,却并不怀疑。

  估计邓仲和那个方案,也是在去年下半年甚至上半年就开始构思的,当时国内的政治大势,尚未发生剧烈变更。邓仲和大谈“招商引资”,鼓励民间资金进入矿产领域,不算“违规”,与他年轻、开拓进取的形象很是吻合。然而,风云突变,巨大的[],不但影响了国内大势,也影响了国际大势。

  眼下,全世界的主要发达国家,在美国的怂恿之下,联手排斥华夏国。外交上孤立我们,经济上制裁我们,经济形势立即变得异常严峻起来。

  同时在国内也刮起了一股新的保守风潮,对改革开放的大政策提出了诸般质疑。后来掀起了巨大风波的“姓社还是姓资”的争论,已经拉开两位帷幕。许多地方,一些激进的改革派官员,面临极大的困境,甚至已经有官员被撤换。

  据刘伟鸿所知,在这场大争论之中,很多坚持大步前进的激进官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尽管在最高首长南巡之后,这个争论逐渐被搁置,国家也确定了坚定不移地走改革开放的道路,但那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已经倒下去的那批官员,相当一部分都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利益业经重新分配,已经“牺牲”的先驱者,不会有人再肯让出位置给他们的。虽然事实证明他们的坚持是对的!

  政治博弈,本就是这么现实与残酷。

  邓仲和层级低了些,政治嗅觉自然没有那么敏锐。但时至今曰,他自然也已经知道了上面的风潮,改口是必不可免的。

  区区一个县长,可没有跟大潮流对着干的本钱。

  而刘伟鸿的无奈和苦涩,亦在于此。他也没本钱跟大潮流对着干。面对汹涌的历史大势,哪怕他是重生者,哪怕他是老刘家的嫡孙,也只能顺应潮流,做出正确的选择。妄想改变整个大势,那是难以想象的。所以在他的规划方案中,就有了坚持国有化为主,以政斧为开发主体的总纲。

  真要做到这一点,难度极大。

  仅仅只是招商引资,争取外资前来投入,难度反而小些。

  这段时间,刘伟鸿一直都和裳保持着联系。随着裳呆在江口的时间越来越长,加之云汉民重新立住了脚跟,老云家稳定了下来,“宏瑜公司”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兴旺,裳已经在江口乃至南方市编织下了一张不小的关系网,往来的都是大款。

  刘伟鸿现在主政一地,用得上这个关系网了。

  但要坚持走国有化道路,坚持以政斧开发为主体,夹山区的底子实在太差,简直就是没底子,每年都要落下亏空,吃财政补贴。这样的条件,坚持以政斧开发为主体,难度可想而知。

  但写还得这么写,说也还得这么说。

  刘伟鸿很清楚,不管是什么建设,在国内,你绝对不能忘了“政治挂帅”这个前提。如果路线上犯了错误,你在经济建设上再出大成绩都没用,最多也就是一杆比较好使的枪罢了。而刘伟鸿的目标,绝不是成为“枪”,而是成为握枪的那只手!

  当然了,总纲立起来,具体怎么艹作,还是有商量余地的。

  “邓县长,之所以这样定下这样的总纲,也是经过反复考虑和商讨的。夹山区底子太差,完全没有积累。如果我们走民间资金和外资开发的道路,虽然见效快一点,但也有很大的弊端。”

  刘伟鸿沉吟着说道。

  邓仲和神情一凝,说道:“哦,愿闻其详。”

  他着实没想到刘伟鸿会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听上去,完全就是在反驳他以前做出的那个规划案。但邓仲和三十几岁能做到县长,自然也没有那么肤浅。料必刘伟鸿也不是专门针对他来的。倒是想要听听,依靠私人力量发展经济,到底有何种大弊端。

  “首先,我们林庆县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呢?就是煤炭资源和其他矿产资源。矿产资源是不可再生的。我们如果仅仅只是出售资源,短期内是能快速见效,但长此以往,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政斧将矿产资源的开采权交给商人,我们能收到的,只是很少一部分的税收。而资源本身的价值,完全流失到了商人的手中,政斧不能从中获取任何好处。当然,这些资源开发起来之后,会养活一部分人员,比如矿工、运输车队和其他服务业的发展,这是好处。老百姓手里有了活钱,本地的经济就能加速发展。但这些好处,我认为是不够的。而且这种模式,很有可能引发官商勾结,贪污受贿等等[]现象,商人重利,总是会千方百计地偷税漏税。有了官员暗中相助,要偷税漏税难度不大。归根结底,大规模的引进私人资金开发矿产资源,只能是肥了私人,亏了公家。如果说得再具体一点,是肥了那些有钱有势的私人,富者益富,贫者恒贫。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社会隐患加深。这是第一点。”

  刘伟鸿缓缓说道,脸色郑重。

  邓仲和的脸色也是益发地严肃起来,眼神里有震惊之色。

  不是说刘伟鸿的道理有多么深奥,而是他的年龄,让人想不到他会看得这么透彻这么深远。

  “第二点,政斧财政,并不能从中获得太多的收入。财政不富裕,只富裕私人,肯定也是不合适的。民间富有和政斧富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民间资金,我们没办法掌控,最多只能是引导。政斧财政,才是我们可以掌控的。邓县长,地方经济要发展,政斧必须主导几个大项目,作为基础支柱。税收而外,我们还必须有其他的财源。不然,光是越来越多的工作人员,就会把财政吃垮,更不要说集中资金投资了。”

  邓仲和微微颔首,沉思道:“嗯,有道理……刘书记,请继续!”

  刘伟鸿淡然一笑,说道:“第三点,就是目前的财政体系,还能维持多久。”

  邓仲和吃了一惊,狐疑地说道:“刘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刘伟鸿前面谈的两点,还只是纯粹的经济建设方略,后面这一句话,就让邓仲和吃惊了。刘伟鸿,他竟然怀疑制度将来会有变化。

  “现在我们实行的财政体系,是地方大,中央小。地方收了税之后,按照一定比例上解中央。地方有钱用,比较富裕,中央手头就拮据了,必须依靠发行国库券、提高地方上解比例这种手段来解决中央的财政赤字。我想,这种体系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中央要改变全国的面貌,就必须要重点投资,也就是必须要手里有钱。我估计,也许几年之后,中央就要改变财税制度了……嗯,这几乎是必然的!”

  刘伟鸿肯定地说道。

  事实上,根据刘伟鸿的记忆,分税制也确实将在几年之后实行。明年,明珠那位强势人物即将入主国务院,分税制势在必行。

  等分税制一确立,好的税源税种,俱皆收归中央,省里地区也会将好的税源税种控制在自己手里,到了县这一级,基本上就所剩无几了。至于乡镇,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乡镇企业支撑,就只能打农民的主意了,而且还不够,只能借债度曰。

  在后世,全国绝大部分乡镇财政垮台,债台高筑,乃是极其普遍的现象。

  分税制解开了一个死结,却又留下了另一个死结。

  “财税体系改革?怎么改?”

  邓仲和震惊地问道。

  刘伟鸿说道:“具体怎么改,我不知道。但中央和省里地区,肯定不会容忍目前这种态势,会将好的税源税种收上去。一级管一级嘛,无论谁当政,肯定都要先考虑本级财政。到那个时候,矿产资源这一块的税,估计有相当一部分要被上面收走,落到县乡一级的,寥寥无几。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未雨绸缪。我们不仅仅要收税,还要经营。矿产资源是我们最大的支柱,必须在这上面想办法。政斧成为了开发的主体,今后产生的利润,我们也占大头。这是长久之计。有了源源不断的财政收入,政斧才能加快基础建设的步伐,集中投资大项目,继续打造更多的财政支柱,地方的经济才能真正发展起来。”

  “呼……”

  邓仲和长长舒了口气,望向刘伟鸿的眼神,又起了变化。尽管邓仲和隐藏得很好,但刘伟鸿还是从他眼里读到了震惊,甚至是钦佩之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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