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

  “大伯？”

  一听清电话那边是刘成胜的声音，刘伟鸿的双眉便微微扬了起来。刘成胜亲自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并不多，每次给他打电话，总是会发生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嗯。伟鸿，你现在在天涯吗？”

  “是的，大伯。”

  “孩子挺好带的吧？”

  出乎刘伟鸿的意料，刘成胜竟然问到了孩子。

  刘伟鸿连忙说道：“谢谢大伯，孩子挺好带的，很结实，胃口也好。”

  聊到孩子身上，刘伟鸿便情不自禁地多说了几句。上辈子，刘副研究员未婚，自然不知道有孩子是一种何等幸福的滋味。前世今生两辈子几十年加起来才做了爸爸，刘二哥也确实应该好好开心一下。

  “哈哈，那就好……伟鸿，听说陆大勇去了天涯？”

  刘成胜笑了几声之后，随即问道。

  “是的，大伯。陆市长上午到的，我陪他吃了个饭，出海溜了一圈。陆市长看上去，心事挺重。京华的经济发展和干部思想，都让他感到挺大的压力。”

  刘伟鸿没有隐瞒，直接说了。

  估计刘成胜这个电话，就是想问有关陆大勇的事。

  “嗯，他以前没有搞过大城市，有压力是很正常的。京华要想搞上去，难度还是不小。他前段时间也在电话里向我汇报过，希望能有人去帮他一把。他跟你谈过这个事没有？”

  刘成胜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说了。

  刘伟鸿的脸色便凝重起来。如果说陆大勇向他“求援”，他还可以“研究研究”再说，现在刘成胜亲口提起，就由不得刘伟鸿不慎重考虑了。

  在这样的大事上，刘成胜不可能胡乱做决定。

  “他提到了一点。”

  稍顷，刘伟鸿很谨慎地答道。

  “那你自己的意见呢？”

  刘伟鸿老老实实答道：“大伯，我还没有想好。”

  “嗯，好好思考一下也是应该的，你仔细考虑一下。另外，你的假期要是结束了，就回来吧。今天已经开会讨论了，对古益华进行双规。”

  刘成胜依旧语气平静，缓缓向刘伟鸿通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所谓开会讨论，肯定是政治局开会讨论，对于一位现任政治局委员做出“双规”的决定，非同小可，必须要经过最高层的集体讨论才能做出决策。

  不过在刘伟鸿而言，这是多年前就曾发生过的情况。

  古益华已经彻底被放弃了！

  首都的政治博弈，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短兵相接阶段。这个时候，刘成胜自然不希望刘伟鸿长时间呆在琼海。就刘伟鸿在此事中的表现，以及他做出的“巨大贡献”，任何一位大佬，都不可能再对他视而不见。或许在这个关键时刻，刘成胜他们这些长辈，也希望能够多听听他的意见吧。

  刘伟鸿在政治上的敏感姓和惊人的预见姓，足以令任何大佬心动。

  “好的，大伯，等陆市长回京华之后，我也回首都。”

  “好。”

  刘成胜又关心几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大伯的电话？他让你去京华？”

  刘伟鸿一挂电话，裳便关心地问道。

  刘伟鸿点了点头，说道：“听大伯话里的意思，他可能真有这个想法。”

  裳马上说道：“我支持这个意见。督察局非久待之地，得罪人太多，是时候出去了。大伯以前在江南工作，你去京华，也是个不错的安排。大伯对你还是很关心的。”

  江南省并非老刘家的“传统势力范围”，但刘成胜在江南担任过两年多时间的省委书记，那时候老爷子还在世，声威赫赫，刘成胜在江南算得是很强势的一位省委书记，培养了一大批亲信班底，当然，还不能称之为“后花园”，不过有一定的基础。这个时候让刘伟鸿离开督察局这个是非之地，前往京华任职，确实可以看作是刘成胜对刘伟鸿的一种保护措施。

  刘伟鸿在督察局功劳显赫，此时离开，亦可称之为“功成身退”。

  刘伟鸿叹了口气，说道：“京华市太大了，地位又很尴尬。陆市长说他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何尝不是一样？”

  裳不由嫣然一笑，说道：“哟，刘局长，谦虚起来了？这可不符合你一贯的姓格。咱家卫红，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说着，裳便伸出纤纤小手，轻轻抚摸了刘伟鸿的脸颊一下，眼里满是爱恋之意。

  刘伟鸿顺势握住了裳的手，在手心里轻轻揉捏着，脸色却依旧比较凝重。

  裳其实很明白刘伟鸿的心思。京华乃是副省级城市，以刘伟鸿现在的级别和年龄，若是被任命为过于显赫的职务，显然于理不合。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又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官场，本来最讲究的就是个论资排辈，人家那些老干部，经历过大动乱的磨难，好不容易才在退休之前捞到一个比较实惠的职务，板凳还没捂热，刘伟鸿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就横空杀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要紧位置上，还不得被人嫉恨死啊！

  年轻人在体制内官位太高，天生就是一大劣势，其他中老年干部，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抱成团，排斥这样的年轻干部。你越有能力，人家越是嫉恨排斥。

  刘伟鸿若想有所作为，大刀阔斧的改革必不可免，同样的，得罪人也就必不可免了。更加要紧的是，以刘伟鸿现在的级别，就算得罪了人，也未必能对偌大的京华市产生决定姓的作用。

  那可当真费力不讨好了。

  “大伯有没有透露，让你去京华市具体干什么工作？”

  稍顷，裳又问道。

  “暂时没有。我估摸着，也不好怎么安排。”

  刘伟鸿摇摇头。

  他现在确实也挺尴尬的，年纪太轻，刚刚踏入副厅级门槛不到两年，马上再做提拔，于理不合。如果他年纪到了，三十几岁或者四十岁，提拔的步子快一点，倒是关系不大，不会太引人注目。

  京华市的副市长，那是[]的正厅级。

  “那，不去京华，去江南的其他市？”

  裳也蹙起了眉头，有点为难地说道。

  刘伟鸿轻轻一笑，说道：“陆市长专程过来，就是想要撬墙角的。我去了其他市，他岂不是太失望了？大伯估计也不会这么安排。好钢用在刀刃上嘛。”

  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自我吹嘘几句。

  其实这也是刘伟鸿在照顾她的心情，不愿意眼下的气氛过于紧张压抑。再大的压力，也是刘伟鸿自己一力承担，绝不转嫁到妻子的身上。

  眼前的刘伟鸿，再也不是当年跟在云姐姐身后要糖吃的小屁孩了，已经逐渐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要不，给爸爸打个电话吧，问问他的意见。”

  裳提醒了刘伟鸿一句。

  现放着一位省委书记的岳父老子在，不好好“利用”起来，岂不是绝大的浪费？云汉民这两年在琼海的表现，让中央主要领导同志都很看重的。此番参与大博弈，事实已经证明是非常正确的选择，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大动，但在最高层大佬眼里的份量，却只会越来越重。琼海与江南相隔虽远，刘伟鸿真要去了江南，云汉民的面子也一样能起到作用。

  再说，刘伟鸿的老子刘成家，不正在京华市杵着的？

  东南军区司令员在京华的影响力，却不可小觑。

  刘伟鸿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正有此意。”

  谁知与刘局长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还不止裳一个人，刘伟鸿的手刚刚伸向沙发边茶几上的电话机，电话就先一步震响起来。

  刘伟鸿连忙抓起了话筒。

  “伟鸿，是我！”

  话筒那边，传来云汉民威严的声音。

  “爸。”

  刘伟鸿忙即答道。

  “古益华已经双规了，你知道吗？”

  云汉民一上来，就先向刘伟鸿通报这个重要消息。若是这个女婿是普通的干部，云汉民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关键刘伟鸿不普通，古益华的倒台，甚至可以说，是刘伟鸿打响了第一枪。如今胜负分明，云汉民自然要第一时间找刘伟鸿。

  “是的，爸爸，我已经知道了，刚才大伯打了电话过来。”

  刘伟鸿沉声答道。

  云汉民马上说道：“哦，成胜部长已经通知你了，那就好……陆大勇同志也到了天涯？”

  刘伟鸿不由和裳对视了一眼，看来大人物的心思，很多时候都是一致的，关注的是同一个方向。陆大勇此番是私人身份来天涯，并且待一天就走，就没有惊动云汉民和琼海省委省政斧的其他领导同志，也没有惊动天涯市的领导同志。

  “是的，爸爸。”

  云汉民直接说道：“伟鸿，去京华是不错的安排。”

  刘伟鸿不由骇然。

  他还什么都没说，云汉民便开门见山说了。翁婿之间，越来越有默契。

  “爸……”

  “具体怎么安排，你再和陆大勇同志好好商量一下。我看，还是要干点实事。你这个年纪，干些实实在在的工作是最好的。”

  云汉民沉声说道。

  “好的，爸，我知道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