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钧破

  “我不是什么？”壮汉质问道。

  这时候王焕大概搞明白这壮汉刺杀自己的目的了，不是吴凯派来的刺客，而是对他这个都尉不满的蓼城百姓。

  征调百姓的命令是以县令名义发的，但操作的时候是自己人去干的，他只想到怎么应对上头的责难，忽略了底层民众一旦发难就只会找他。

  王焕站起身，对他淡淡的说道：“你走吧！”

  壮汉错愕的看着他，问道：“我行刺你，你还不杀我？”

  这座小宅院是分配给王焕的，仅仅只是给他一个住的地方，并没有给他分配卫兵，陈靖等人都被他全数派去开凿河道，此行孤身一人，船厂内其他卫兵听到这边传来打斗声纷纷前来支援。

  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王焕收刀回鞘，说道：“你再不跑就没机会了，这里不是我说了算！”

  大汉满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爬起身助跑翻越围墙，逃了出去。

  先行赶来的卫兵冲进院内就急切的问道：“王都尉，发生何事？！”

  王焕指了指地上的血迹，说道：“没事，刚刚有人行刺我，不过被我打跑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有劳各位前来相助。”说罢向几个卫兵抱拳拱手施礼。

  为首的卫兵什长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再看向白色围墙上的脚印，拔刀怒喝道：“搜！”

  身后卫兵以王焕宅院为中心，地毯式搜索附近所有房屋，什长带着歉意对王焕说道：“今夜之事让王都尉受惊了，在下一定给都尉一个交代！”

  王焕摆摆手，宽宏大量的说道：“没事，没事，以后我再过来会随身带亲兵的，也省的麻烦你们，好了我要睡了，你们忙吧。”

  卫兵队长离开后，王焕和沧雪回到房间，梳洗躺下。

  沧雪的睡姿依旧是抱着王焕左手。

  王焕睁眼看着天花板问道：“沧雪，你觉得我这么做对不对？”

  沧雪“是征调民夫还是放走刺客？”

  王焕抬手抚摸着她的头，说道：“征调百姓。”

  沧雪“不能说对错吧，你只是听命于赵诚，百姓不理解你很正常。”

  王焕无奈的说道：“哎……明天去找师傅看看吧，都到了派人刺杀我的地步，想必他那边也好不到哪。”

  次日，王焕前往蓼城以东的施工场地。

  此时正在开凿的河道处在蓼城和甲下邑（青州乐安郡黄河流域经过的最后一个小城）的交界处。

  来前并没有通知过翁立，所以来到工地也没有人前来迎接他。

  胯下雷惑，身后跟着沧雪，来到施工场地时，战士们才吃惊的看到他。

  翁立、何奎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急忙赶来迎接他。

  王焕下马，把缰绳交给身旁一名战士，在翁立的带领下赶到河道边查看情况。

  参与开凿河道的百姓一个个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做着手中的活，并没有因为王焕的到来而表现出其他情绪。

  民夫们用手里的工具凿开已经冰冻住的河面，再下到冰冷刺骨的河道内挖掘淤泥，拓宽河道。

  王焕蹲下身试了试水温，手指入水就感到刺骨的寒冷，河道内的战士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王焕。

  为了加快进程，翁立和何奎不得不派手下战士参与到其中，连他们自己都下到河道干苦力，此时不管是战士还是民夫，一个个都冻得双腿僵硬，全身瑟瑟发抖，时不时还听见咳嗽声，喷嚏声。

  何奎蹲下身，小声说道：“营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王焕甩了甩手上的水，心情复杂的问道：“什么事？”

  何奎犹豫了一下，回头对翁立说道：“翁连长要不你来说吧……”

  翁立看到徒弟投来的目光，无奈的说道：“营长，我们征调了当地5000多百姓作为民夫，参与开凿河道，但是这样恶劣的气候你也看到了，百姓苦不堪言，期间有许多百姓逃跑，何连长下令捕而杀之，威慑想要再逃跑的民夫，而且……”

  王焕急忙打断道：“杀了没？！！”

  翁立解释道：“营长，你先别着急，大部分逃跑的民夫都已经被抓回来了，但是我考虑如果杀了逃跑民夫有失民心，就先关押起来，原本想过几日再请示你，刚好今天你来了，就把情况大致和你说一下。”

  “带我过去看看！”王焕急忙站起身说道。

  来到关押民夫的地方，王焕向栅栏内看去，两个排的战士严阵以待，看守住栅栏内近300人的“逃兵”。

  看到翁立、何奎跟在一个少年身后走进栅栏，神情颓废的民夫已经猜出他的身份，都以为王都尉是来杀人立威。

  王焕走进栅栏，看着蹲坐在雪地上瑟瑟发抖的民夫，回头对守在大门的战士喝道：“开门！”

  战士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是乖乖听命打开大门。

  王焕低下头，叹了口气对民夫们说道：“饶了你们，有违军令，杀了你们，于心不忍。你们还是跑吧……藏好了，不要再被军士找到。”

  民夫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焕转身走出大门，下令道：“所有人！撤防！”

  战士们包括翁立何奎在内，无不充满震惊，眼看王焕离开，虽然心中有诸多疑问但也不敢违抗他的军令，纷纷撤离关押民夫的栅栏。

  栅栏内的民夫们看到看押的士兵离开，一个个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跟在王焕身后的翁立看着他的后背感到担忧，暗道：焕儿啊，你如此宅心仁厚如何能在这乱世中立足？

  离开关押地，王焕仔细的查看了战士和民夫所住的简易帐篷，还有每日食材。

  查看过后，王焕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不仅民夫生活条件恶劣，连战士们的基础温饱都保证不了，这样不激起民愤都没天理。

  当即对翁立和何奎下令道：“我不管条件怎么艰苦，你们即刻派人返回蓼城，把所有军用帐篷运送过来，先紧着民夫用，我会让杨山加紧购买帐篷给战士们用，随后的物资我会派人定时给你们送过来，不能再这么干下去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丧失民心还怎么在蓼城立足？！”

  匆匆赶回蓼城的途中路过一处村庄，所有男人都被悉数征调，只留下一些妇孺幼童，这和昔日黄巾军有什么区别？看着河边冰冻住的水车，王焕灵光一闪，催促着雷惑风驰电掣往回赶。

  火速前往车行，找到杨山，给他下了一串命令。

  一、立刻采买物资送往凿河工地。

  二、从车行调拨资金发放给参与凿河的民夫。

  杨山领命后迅速带着几个得力的员工开始采买物资，大到帐篷，小到锅碗瓢盆，一天时间采买完毕，三连战士直接撤防和车行员工一起把物资送到工地。

  翁立派人接收物资，将所有民夫召集起来宣布了几件事。

  得到王焕的命令，以后每8个人可以住一个帐篷，三连炊事班以及车行的厨师每天会为大家准备一日三餐，晚餐每人还能领取到一杯酒，每十天一人发放一两银子。

  民夫们原以为这只是官家说空话，开空头支票，直到看到源源不断的物资运送到河道工地时才相信了翁立的话。

  杨山立即安排人手给民夫发放工钱，物资直到深夜才发放完毕。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河道两旁每天都有数百口大锅冒着热气，锅内沸腾的姜汤不停翻滚，冒出气泡，只要谁觉得累了，可以马上上岸舀一碗姜汤喝下去暖身。

  每锅姜汤都放入粗制红糖，虽然甜味不是太充足，但能缓和姜汤的辛辣味，喝起来不至于难以下咽。

  赵诚开凿河道的一纸命令下达，王焕为了不让百姓受更多苦，几乎倾尽家产，维持着工程有序开展。

  汉朝虽然律令不如秦朝那么严格，会造成陈胜吴广起义，但是规定期限内不能完成任务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虽然首当其冲的是陶林，赵诚不明不白的让王焕跟着一起完成这项任务，他是怎么想的王焕不知道，有一点他是清楚的，太守赵诚要给他穿小鞋，至于原因是什么，只能问问杨婷了。

  驱马前往船厂。

  船厂的大部分人对他都已经很熟悉了，眼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黑色骏马很自觉的往两边让开。

  进入船厂，王焕马不停蹄的赶到船厂内最大的一栋府邸。

  府门外的卫兵是杨婷的亲兵，他们可不像冯刚的兵士一样给王焕王焕好脸色，看到他策马而来，立即上前，拦住去路，大喝道：“王都尉何事？！”

  “吁！”

  雷惑高高扬起头颅和前蹄，饶是身经百战的亲兵也不禁大惊失色，后退一步。

  王焕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有要事要求见杨小姐！尔等速速禀报！”

  亲兵回头挥挥手，示意身后亲兵入内禀报。

  不一会儿入内禀报的亲兵返回，对王焕施礼道：“王都尉，我家小姐有请！”

  王焕翻身下马，把随身携带的短刀和缰绳一并交给亲兵，带着沧雪迈步向府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