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病毒
会稽郡的举措,声势浩大,尤其还有武卒、道人的不断宣传,不用一天,半天时间,就足以传至其他郡县。
将这些细致的政令与现世联系在一起,至少设想起来,确实可行,即便是一直挑刺的张禄也没办法指出哪里不妥,更何况是其他郡的人,这么一个看似可行的方针,郡太守们必须仔细思索,再联系自己这边的情况,或学习或借鉴,当然,并非全都如此,有些依旧按照原本的旧法来赈灾,只是朝廷发下来的赈灾款终究是短板……这是后话。
招纳流民,取信难民,就地取材……围墙塌,树木倒,捆绑起来随着牛车运载回去,一切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进行,不知不觉就夕阳西下,当难民们打道回去之时,至少围墙外十几丈以内,已然变成由木桩组成的空地。
难民们由于在回去的时候与王凝之他们靠得比较近,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那就是府君”这样的话,很快一群人齐刷刷面朝王凝之这边看来,并在人带头的情况下,此起彼伏一般跪拜下去。
夕阳西下,天地黄昏,或车上,或地面,或远或近。
一群人默默地跪拜下去,表示完感恩之后,起身离开。
上清派道人静默无语,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消失不见,睁大眼看着这一幕,同样将目光汇聚在王凝之身上,半晌才有人重重地探口气,在这样的氛围中,王凝之坦然相处,只是目光变得有些深沉,余光看到孙泰悄悄地摇了摇头。
目标,是张禄。
……
郗道茂又因为错过了这样说起来震撼、吸引小姑娘的场面,懊恼不已,被何氏唤醒之后一直围在王凝之身边叽叽喳喳,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崇拜,一直以来的玩伴王献之也被其丢在身后,显然在小姑娘看来,二哥实在比其他几位哥哥要厉害多了。
王羲之对这种热闹的家庭场景貌似很欣慰,郗道茂一直寄住在王家,与他亲近,加上是妻子亲侄女的身份,他平日里颇为疼爱,倒也任由她活泼玩闹,反倒是郗璿有点看不下去,在虞甫送别他们之时,抽个间隙把郗道茂拉在手里,制止了这样的玩闹。
“世叔的墨宝我会一直珍藏的。”虞甫先是将王羲之、郗璿、郗道茂送上车,这才转过身看着王凝之,半晌才笑道,“原本我还担心孙敬远在此传道,明显要打击进化派道人,却不曾想……哎,总之叔平好手段啊,让我甚是佩服。”
“这也有子美的功劳,若非……”
“南子非要我答应,我敢不答应吗?”虞甫打断王凝之的话,看了一眼正在上车的谢道韫,声音突然变小,紧盯着王凝之道,“说实话,你和南子之间发生了何事?她怎么会如此热切地要帮你。”
王凝之眯起双眼,看着莫名奇怪的虞甫,嘴角上扬:
“还能是何事,当然是男人女人之间那点事儿啊!”
……
到家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奴婢们点着灯在前面引路,牛车停下来。
王凝之先跳了下去,随即转过身牵住谢道韫的手,扶着她的腰,让妻子下了车,感觉到妻子的手有些凉凉的,他便拿在嘴前哈了一口气,直到谢道韫埋怨地瞥了他一眼,才作罢。
“郎君晚上想要吃些什么?”谢道韫开口问道,刚才随手埋怨,可是手被王凝之放下来之后,她却不舍得擦去手背的潮湿,只是隐在衣袖中,心中甜蜜。
“喝粥吧,炒菜的话娘子看着喜欢吃什么就让郭十四做,或者想不到的话就问问他会些什么,我自己会做的大部分都交给他了。”王凝之说着,却停下脚步,看着王献之牛车远去的方向,开口道,“你先回去,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顺着王凝之的目光看过去,谢道韫很快清楚王凝之要去做什么,关于王献之住处旁边的那处庭院住客,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也不阻拦,冲着王凝之点点头,嘴上说着“早些回来”,便转身进了庭院。
月亮在彻底现形之后就开始缓缓地爬升,皎洁而美丽,在花草树木身上镀上一层清冷之光,并撒下斑驳影子,晚风吹过,草木簌簌作响,仿佛有不可名状的妖精躲在其中。
这里是后院,平常很少有人来这里,无人打扰,王献之可以在这里静心地练习书法。
只是王凝之并非要拜访王献之,他走进这个最近才有人息的庭院,里面的下人见到他急忙行礼,他摆摆手问道:“人呢?”
“吃完饭刚躺下,看样子要睡了。”小厮回道,“要不我去将他叫醒?”
“不用了,我过去就行了,别让别人进来。”交代好小厮、奴婢,王凝之推开房门走进去,床头的案几上还点着一支蜡烛,散发着暗淡的光芒,映照之下,挂在床上的帷帐显示着里面的人影动向——轻轻地抬起,显然被惊动了。
“勿慌,是我,王凝之。”王凝之走到案几旁,用手逗玩着烛焰,开口道,“你也不必起来,我只是说些事情。”
“什么事?”床上之人声音中气十足。
“你的伤没有大碍了吧,是否可以走动了?”
“可以。”
“那就好,我只说说,让你心中有个准备,今天早上我又接到了义兴郡武卒的询问,说是要验尸,不过被我拦了下来,却也得出消息,貌似许氏之事,受到刺史的关注了……即便事情做的圆满,却也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提前做好准备总错不了,若被人查到这边来,我会提前将你转移走……”冲着蜡烛吹了一口气,待烛火熄灭,王凝之转身准备离开,“不必问我为何要救你,你知道了也不会理解,好了,天色已晚,早些安睡吧。”
房门吱呀呀关住,晚风打在脸上,有些凉意,夏天要过去,秋天要来了。
王凝之抬起头,今天的月亮虽然不大,却是圆的,让他静静地看了片刻。
半晌,才微微一笑:“做些无关利益之事,关乎情怀……力所能及,应该不算愚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