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

  魏金对罗丝儿.魏的洋名儿不大满意, 魏老太太摸摸闺女圆滚滚的手臂, 道，“要不叫肉丝儿也成，这个洋文翻译成肉丝儿也是一样的。你看，你这浑身的肉，叫肉丝儿更合适。”

  魏金大是不依，笑道，“妈你这也忒会笑话人, 哪儿有叫肉丝儿的？那还是叫罗丝儿好了。”

  魏心咯咯直乐。

  魏金主要是跟老太太打听国外啥样，老太太这可就说开了, 偏生人老心眼儿多，连魏老太太这样素无心机的人，这会儿也按捺住心里的小得意, 同闺女道，“也就那样儿吧，有个二三十亩大小的院子, 一幢洋房，二十几间屋子, 屋前有个游泳池, 屋后是网球场, 家里七八辆车而已。”

  魏金头发险没炸了，“我的妈呀！二弟发大财了呀！”她都躺不住了, 直接盘腿坐了起来, 直道, “妈，这么大的宅子，是自己买的还是租的？”

  “当然是自己买的了。”魏老太太还假假谦道，“这也不算啥，都十来年了，凭你二弟的本事，挣下这份儿家业也不算什么。他现在可是博士，知道什么是博士不，顶级的文凭了，也就还有个博士后比他再高了。他是不愿意读了，要不然，也能接着读博士后哪。”

  魏心纠正，“奶奶，博士后不是文凭，就是做研究。”

  “对对对。”然后，魏老太太跟闺女道，“那你弟弟这个就是顶尖的文凭了。”

  魏金直感叹，“阿年可真是出息了。妈，那这次阿年回来，还出去不？”

  “当年得出去了，国外还那些个产业哪，你不知道，咱家买了个一千多亩的大农场，做地主儿啦。”魏老太太道，“我不得出去给瞧着这些产业啊。”

  魏心道，“大姑，我跟奶奶商量好了，到时回美国，你、大姑父、阿丰哥、阿裕哥连带俩嫂子小侄儿，都一起去吧。美国也不打仗，凭大姑你的本事，以后也不能比我爸差啊！”

  魏金着实心动的，魏金道，“要只我光杆儿一人，我早去找你们了。你不知道，你姑父是家里长子，我家那死老婆子，现在越发的糊涂了。前几年就闹死闹活的要我们搬回家去住，要不是我一年给她十块大洋，早得叫她给折腾回家去了。就这么着，还总是偏着二房，不知私下填补了二房多少。”

  “那更要出去了，出去多清静啊，离得远，她也没法儿讹你不是。”魏心或者是因国内受的启蒙教育的缘故，哪怕在国外多年，对这些国内的婆媳之间的事，她也十分机伶。当然，也许是血统作祟。她还给大姑出主意哪。

  魏金道，“我得跟你姑父商量商量。”又跟侄女打听国外的房价地价。

  魏心大致跟大姑说了，魏金道，“要依我现在手里的钱，出去怕是不好生活。”托儿带孙的，也不能全指望着兄弟家呀。

  魏心倒是不怕麻烦，她道，“大姑，这并不是因大姑你不会挣钱才如此的。这主要是，美国那边儿比咱们国内要富裕一些，大姑你想，我爸在国内的时候，也没赚多少钱。他也是出国后，先给别人打工，后来慢慢自己做起生意来的。大姑你们出去了，咱们就住一起，房子就不用单独置了。就是工作上，也不用急着做生意，先在自家公司练练手，这样能熟悉一下语言环境，也能熟悉一下周围的一环境，到时再瞅瞅，看哪行好干就干哪行。我就不信，凭大姑你的脑子发不了财！”

  不得不说，魏心对大姑真是极有信心的呀！

  大姑也颇是自信，点头道，“这倒是。别个不说，种草莓这手艺我就不信有人比我好。”魏金跟侄女打听美国有卖草莓的不，听说大街小巷都是，魏金大失所望，“啊，美国咋这么多草莓啊！”

  “没事儿，不种草莓也没事儿。我妈现在做花卉上头的研究，我爸正想着弄个玫瑰园哪。大姑你草莓都种的这么好，种花的道理也差不多呀！”见大姑失望，转眼又给大姑找了个工作。魏金果然来了兴致，问，“你爸要种花儿了？”

  “嗯，先前就把一片农场改种了葡萄，还是我妈挑的品种，现在开了葡萄酒厂，生意很不错。大姑，去了干什么不成啊，小姑分店都开好几家了。要不大姑去了帮我管着店里的事儿也成，大妹姑管着的是快餐店的生意，她做事很仔细，我准备让大妹姑专注在快餐店上，要是我开洗衣店，平时上学，就得有人帮我做管理。咱家人少，你说我爸又不帮我，我妈天天得去大学搞研究，奶奶得在家看四宝儿，小萝卜阿宏阿怀阿佳都在上学，我也得上学，就没人帮我管店里的生意。我看大姑你成。”魏心还想跟大姑合伙来着。

  魏心还真给侄女说动了，魏老太太有反对意见，“那洗衣裳可是下人干的活儿。”觉着不体面。

  “妈，这干洗店可不一样，你知道城里干洗一件西装得多少钱，有一回我给你女婿做了身洋西装，用的高档料，不能家里洗，得拿到干洗铺子里。我的个天哪，足花了我一块现大洋，就洗了回衣裳，你说把我心疼的。”魏金道，“这铺子可赚钱！”

  魏心道，“奶奶，又不是让大姑去洗，就是让大姑管着人干活。”

  听说是管理岗，魏老太太也就不反对了。

  魏心也很关心大姑，问大姑，“赵家奶奶还是那样儿啊！”记得小时候，那老太太就常欺负她大姑。

  魏金道，“狗能改得了吃屎？！我不跟她一般计较罢了！”

  “大姑，你别为那样的人生气。那赵家奶奶也是不明白事理，她一则人糊涂，二则不知道日子好好过，第三就是没本事。你看我奶奶，整个北京城，我敢说，像我奶奶这样的年纪，绝对没有会开汽车的。大姑，我奶奶回来前刚把驾照考出来，你说我奶奶有本事不？”魏心同大姑道。

  “唉呀呀，妈，你都会开小汽车啦！”魏金都不能信，“妈，这是真的？”

  魏老太太笑呵呵地，“这还能有假。阿年给我买了一辆新车，还是名牌，叫那个什么来哪？”

  “宝马。”魏心提醒。

  “对对对，就是宝马，大红色的，咱小丫头还给我在车头喷了个大彩绘，可好看了！”魏老太太还谦虚道，“这也不算啥。这在外国，有钱人都住的偏，主要是宅子占地方大。咱家自从搬了大宅子，住的就远了些，出门不方便，也不能总叫车啊。小丫头又一直劝我考驾照，我就学了学洋文，考了个驾照本子出来。每天介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开车带着四宝儿出门逛一逛，有时跟大妹一起买菜，也是我开车带她。”

  魏老太太道，“国外车可多了，你要出去，我掏私房钱给你买一辆。”

  魏金乐开花，“那可好。妈，这可说定了，不能反悔啊。”

  “说定就说定了，不过你自己得考出驾照本子来，不然你没驾照，人家不能让你开车的。”魏老太太很懂行的跟闺女说了回开车考驾照的事。

  魏金直点头，“这没的说，一准儿的妈。”魏金想着老娘都能学会开车，难不成她就学不会了？

  魏金对于出国的事也是信心满满的，她也没忘了关心一下妹妹的婚事，魏金还奇怪哪，说，“我早就想问，又怕是有什么事，阿银女婿怎么没一起回来啊？”

  由此话，便可知魏金较先前颇有长进了。

  魏老太太叹口气，说起魏银离婚的事来。魏金这才知道妹妹离婚了，魏金道，“妈，这事儿你该劝着阿银哪，怎么能叫她离婚呢？这离了婚，孩子们可怎么着。以后阿银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魏老太太道，“我哪里劝得住，我都不知道，阿银就把手续办好了。”

  魏心显然持不同观点，她在挨着炕的躺柜上取了茶壶倒了三茶碗凉白开，递给奶奶大姑各一碗，自己端一碗喝了两口，润一润只改道，“大姑，现在离婚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姑跟以前的小姑父过的不开心，离了婚开心多了。你知道有多少人追求小姑么？都是单身又有钱的成功人士，小姑每天收到的鲜花，家里都不用买插瓶的花了。”

  魏金惊的都说不出话，她的想头儿跟老太太是一样的，只担心妹妹离婚跌价，倒不想妹妹还有这般好行情。说到这个，魏老太太也是很得意滴，魏老太太道，“这还真是，还时不时有人送礼物给我，你说，多叫人为难哪。”

  魏金就奇怪了，“人家追求阿银，怎么还给您老人家送礼啊。”

  魏心揭穿奶奶的得意心思，道，“那些追求小姑的人都想着奶奶帮他们说好话呗。”

  魏金听的都笑出声来，给她娘出主意，“妈，趁着阿银行情还好，赶紧找个有钱明理的把阿银嫁了。”

  “我也这么说。我瞧着好几个都不错，生得好，人品也好，看开的车、穿的衣裳都不错，我也问过阿年，说是经济条件大致都可以的。奈何阿银自己不乐意，你不晓得，有一个，特别有钱，我听说家里的庄园大极了。她看不上人家，现在交往着一个姓史的，人家说要一起回国，阿银有些不好意思，说只是谈恋爱，未到这一步，就没让那孩子跟着一起来。”魏老太太道，“随她去吧，她也老大不小的了。现在外国时兴自由恋爱，只要是与正经人交往，我也就不管啦。”

  魏心得意兮兮地，“就是就是，大姑，你不知道，还有人给我写情书哪。”

  魏金急的水也喝不下了，直道，“那怎么成，咱们可是正经人家，这可不成啊。”

  魏心看大姑着急，嗤嗤直笑。魏金急一回，也笑了，拉着侄女的手道，“你笑什么，是不是笑大姑古板来着。我知道，现在外头都讲究那个叫自由的东西。听说洋人更是开放的不得了，可咱们并不是那样的家风。丫头，你听大姑的，你还小哪，就是说亲，也得过两年再说。现在这么小，容易被些坏小子骗。”

  “大姑，我不是笑你。我收到的情书，奶奶也都看过啊，我又没答应他们。”魏心笑，“大姑你不晓得，洋人跟咱们国家的人不一样，他们那里还有个情人节，每年我都会收到情书。不过，我不喜欢人家就直接跟人家说，从来不会含含糊糊吊着别人。主要是很有面子啊。”魏心也是很有虚荣心滴。

  魏金打听起来，“啥叫情人节啊？”

  这祖孙三人这晚聊的，都不知道彼此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都没叫她们起，倒是孩子们都换回了正常衣裳，几个小家伙还凑在一起开了个会，主要是讨论一下，以后穿衣裳再不听大姐的忽悠，可不上那鬼当了，明明大伯大伯娘还有堂哥堂嫂穿衣裳都很正常的。

  魏宇薛怀还请教了大堂兄一回北京的流行，魏杰笑，“像一般上年纪的长辈，像我爸，也就是阿宇你大伯、阿怀你大舅，他们这样年岁的，一般还是穿长袍的比较多。有时尚一些的穿西装。像我这样年纪的，一般就是中山装和西装，长袍偶尔也穿一穿。你们昨天穿的也不难看。”

  魏宇道，“衣裳还成，就是那个黑色的瓜皮帽，没见人戴。”

  魏杰忍俊不禁，“那个瓜皮帽啊，二十年前就没人戴啦。美国有卖那种帽子的吗？我还以为你们在美国都穿长袍马褂哪。”

  几个孩子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大姐先前是怎么忽悠他们的事跟堂兄堂姐说了，凡听者无不哈哈大笑。

  魏时出来往老太太屋里瞧一眼，见还没动静。魏银道，“昨儿半宿还听着咱妈咯咯咯的笑哪，也不知说什么，那么高兴。”

  “让老太太睡吧。好好歇两天，坐这大半个月的船，没有不累的。”魏时整整衣领。

  看孩子们都起来了，魏时笑，“我听说美国那里什么都有，中餐馆也有，不过，到底是咱们老北京的东西地道。你们这得多少年没吃过咱们老北京的早点了，昨儿晚上阿杰媳妇还问早餐怎么准备，我说咱们就去胡同口的早点摊子上去吃。让孩子们也尝尝老北京的正宗口味儿。”

  孩子们都很高兴，就是魏年魏银陈萱大妹这几人，也都无不想念家乡的吃食。就是魏年那句话，美国什么都有，炸油饼门钉烧饼什么的也有地方吃，可就觉着不是这么个味儿。于是，一大家子忽啦啦啦的往外头吃早点去了。

  于是，待魏老太太、魏金、魏心祖孙三个起床后，看到的就是个空荡荡的家了……

  人哪？人都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