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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是个妻管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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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连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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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喜佳这边算计着,拉拢了这婆子,问明白了情况,便猜到这其中有异。

  虽不知道那账本是个什么东西,可是王杰在离开京城之前要特意交代这件事给张婆,便说明这件事很重要,管它是什么东西,回头等王杰走了,再买通这张婆拿到手就知道了。

  兴许有惊喜也不一定,陈喜佳悄悄顺着王杰这寒酸的宅邸旁边的巷子走出来,却瞧见远远过来一顶石青色的官轿,忽然之间便吓了一跳,想要退开,不想前面已经有人发现了她,叫道:“三夫人在前面。”

  里面傅恒是之前接了福康安那边那谋士洛秋山的消息,说这边有好戏看,傅恒若是办完了公事回来,顺便往这边一走,指不定能够碰见惊喜。

  如今傅恒坐在轿子里,将那帘子一撩,便看到了外面竟然是王杰府,傅恒哪里会不知道当初自己的儿媳跟王杰之间有过的一段旧缘,只是陈宏谋当日还算是厉害,兵部汉尚书勉强能配得上傅恒府这边的家世,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福康安身陷在与那和珅妻子冯霜止的事情之中,乾隆多番提点傅恒,要他早些解决了福康安的婚事,傅恒也没办法。

  当初即便是不满意陈喜佳这个媳妇,可看着也还是贤淑,陈宏谋也算是个靠谱的,哪里想到今日被翻出这些个事儿来?

  傅恒心里有点后悔,摊上这样的亲家,还要给福康安找麻烦,早已经不大喜欢这陈喜佳了,如今在这种时候竟然看到她出现在王杰这边。

  傅恒何等尊荣的身份,何等高妙的智计?当下便已经明白了为什么那洛秋山要来找自己说事儿,原来是这里出问题了。

  他默然将帘子放下去,便道:“去知会她一声儿,叫她回去了。”

  这语气,已经是冷然到极点。

  陈喜佳在看到傅恒的轿子的时候已经吓得腿软,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傅恒,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脑子里也就一个念头,完了……

  傅恒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陈喜佳只觉得这事情怎么会巧到这个地步。

  自己娘家出事,根本不敢得罪傅恒这边,偏生自己还闹出了幺蛾子……

  丫鬟使劲儿地扶着她,很是担心,真怕她直接就这样掉下去了。

  陈喜佳脑子里已经完全乱了,背后府中的王杰还不知道外面傅恒过去了,他收拾好了的时候,张婆也回来了。

  王杰看似随意地直接问道:“张婆,外面那位夫人送走了吗?”

  张婆收了陈喜佳的好处,根本没想到陈喜佳的危险性,竟然张口就道:“送走了,这夫人好心,还给了老身很多赏钱了,听说她是您以前的玩伴,还问老身您最近出门的事情,我看着她心不坏的样子啊。”

  王杰忽然之间一阵无言,心说自己这身边都是什么人啊。

  他过了许久才道:“明日我便走了,张婆你记得收拾好家里的事儿,也别忘了我的事儿。”

  “记得记得,一定只给和夫人。”张婆连声地应着。

  这张婆,一根筋。

  王杰只道这东西果然还是需要人来当障眼法的,也不说太多,便让那张婆出去,自己盘算着到江南那边的事情了。

  这是王杰第一次办的案子,还是查自己昔日的顶头上司,不知道旁人会怎么想,可是他王杰敢说自己绝无半分的私心。这一次是成是败,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这一次出差的有三人,永贵年纪大了,只不过是已经是老臣了,这种阵仗见识得太多,他虽然是钦差,只是压力最大的肯定不会是永贵,怎么想这出力的人肯定也是王杰,所以永贵是高枕无忧的。

  三个人当中,看似最轻松,实则压力最大的和珅,这个时候其实反而是比较轻松的。

  这个时候,和珅正坐在亭子里给自家团子念三字经,以他的才学,这个时候念三字经当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

  他将团子放到自己的腿上靠坐着,便是直接给团子念,冯霜止刚刚出去处理内宅的事情。

  东厢那边住着和琳,这两天通房丫鬟似乎出了什么矛盾,远兰那边似乎处理不大过来。

  冯霜止过去了,问了事情,才知道吟月吟风两个人觉得远兰性子温和,竟然隐约有了争宠的意味,和琳最近开始忙着朝中的事情不怎么理会,可苦了远兰,还不怎么狠得下心斥责这两个原本还算是尽心的丫鬟。

  冯霜止只对她道:“你若是今日不压着她们,他们明日便要爬到你的头上来,很多事情是你不给他们拦着,便有人要蹬鼻子上脸。这两个丫鬟本性还是不坏,只是你万不该让他们对有不该拥有的东西有幻想。远兰,你是和琳的嫡妻,他最该护着的也是你,该有手腕的时候便当有手腕起来,别畏手畏脚,要相信和琳跟你之间的感情。”

  远兰只是担心着和琳宠着别人,万一她责罚了吟风吟月,回头和琳又不高兴,她该如何自处?这样的担心,在夫妻之间其实是不可避免的,不是人人都能跟冯霜止一样。

  如今冯霜止也只能是劝着远兰,希望和琳与远兰也能有个好的结局吧。

  这边远兰谢过了冯霜止,便是一脸的明悟之色。

  冯霜止让她回去了,回头却看微眠道:“我看你最近跟刘全儿走得挺近的,可是——”

  微眠低了头没说话,只道:“夫人别问了。”

  刘全儿相貌不算是顶好,可人算是精明的,还算是风趣幽默,很能得到丫鬟们的好感,微眠因为冯霜止跟和珅这边处理事情,常常与刘全儿接触,没有想到竟然似乎也很搭调。只是冯霜止问起来,她又不说了,现在倒是冯霜止不好继续问下去了。

  她笑了一下,便重新去了花园亭子里。

  刚刚走进去,便瞧见和珅的手被团子拿起来放进嘴里,顿时糊了和珅一手的口水。和珅黑了脸,道:“臭小子一点也不孝顺。”

  她笑了,过去递了帕子,道:“刚刚得到宫里来的消息,又出大事了。”

  和珅挑眉,看着团子那乌溜溜的大眼睛,而后看着那长出来的小白牙,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带他出去骑射,教他经义策论,看他长大,这个时候听了冯霜止的话,和珅便是一笑,道:“怕是计中计吧?”

  “不错。”冯霜止之前便已经猜到有这一节了,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庄妃的事情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如今疑似被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的人似乎只有乾隆一个了,令贵妃重掌六宫,这个时候胆子是又大了起来,才算计了愉妃一个死,借了庄妃的刀杀人,如今就要解决掉这一把有威胁的“刀”了。

  先是从太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个太医想要跑,被人逮住了,之后令贵妃插手了此事,中间的过程略去不说,只说是庄妃有孕的事情不大对劲。

  这样就算是令贵妃名正言顺地逮住了把柄,所以她直接将这件事捅到了皇帝那里,如今事情乾隆震怒,宫里正在会审,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冯霜止进宫的时候,只怕是才一进去就要听到一系列的消息。

  如今这令贵妃的手腕真是越来越厉害,便是这连环计也是厉害至极的。

  和珅听了冯霜止叙述的事情,只觉得她声线平稳,“你怎么没一点惊讶的模样?”

  冯霜止撇嘴,道:“这种事情似乎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令贵妃是个什么心计,当年我就知道了。她在宫中几起几落,如今依旧是她尊贵的令贵妃,又岂是旁人能算计得了的?向来似乎只有她算计别人。庄妃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却任由皇帝处置了愉妃,在愉妃死后才将庄妃有孕的疑点丢出来,分明是要愉妃死了再解决庄妃,一举两得,谁也没她聪明。”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还不知道谁是背后的渔翁呢。”和珅也觉得令贵妃不简单,只是现在对令贵妃还没什么办法,这令贵妃强势,表面上看起来十五阿哥还有些懦弱,真是能够有幸登基,说不定还要受制于后宫的。

  “在宫里,令贵妃便是绝对的好人。”冯霜止嗤笑一声,“人人说起她都是那温婉贤淑善心肠,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说得多了,便人人都那样以为。”

  她将团子抱过来,想着宫里的事情,便有些心不在焉,被团子将头上的发鬓扯乱,她气得笑了,一刮团子的鼻子,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淘气。”

  她这是马上就要进宫的时候,一样要给太后念书,如今这小子这样一抓, 便只能回头去梳了。

  和珅要她小心一些,他明日便要出差,不想自己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情。

  冯霜止自己心里有轻重,说她知道,回头去梳了个头,便去了宫里。

  只是今日的事态当真太过严重,太后这边依旧是不声不响地听书,差不多了便让她走。

  沁姑姑给太后盖上被子的时候,只觉得太后那手掌都是冰凉的,听她嘴里喃喃说着“臣妾,万岁爷”什么的,便知道她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宫里每个有地位的女人背后都有很多故事,沁姑姑将她的手掌放进被子里面,这时候太后似乎又庆幸了,她反手握住了沁姑姑的手,道:“令妃可照哀家说的做了?”

  “已经在处理之中了。”沁姑姑轻声回了一句。

  “你且去吧,顺便看看和夫人。”太后终于松了手,便闭上眼睛了。

  沁姑姑退开,心底却有些复杂。

  即便是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沁姑姑也觉得自己是看不清冯霜止的,她退出去叹了口气,到了偏殿便见冯霜止笑意温和地跟宫女们说话,旁人说她是什么妒妇,不过是女人们都有的性格,冯霜止不过是做得明显了一些,事实上这还是一个贤妻良母的。

  芳嬷嬷也在一边,看沁姑姑进来了便招呼她过来坐,宫女们退开,冯霜止便看向了这二人。

  “太后娘娘近日来听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以至于冯霜止最近进宫来不过是坐一坐而已。

  芳嬷嬷叹气,“一日不如一日了……”

  她们都知道太后是熬不了几天了的,太后也知道,所以想要把事情都处理好。

  沁姑姑看了冯霜止一眼,便问芳嬷嬷道:“前面怎么样了?”

  说的是庄妃的事情。

  芳嬷嬷道:“方才宫女来说,皇上差点气晕了,甚至骂令妃是毒妇,说她血口喷人,还拿了东西砸她。皇上以为她是为了死去的愉妃才来污蔑庄妃,不过太医喊过去对质了……现在情况如何还当真不清楚?”

  哪里还会有不清楚的呢?

  冯霜止猜都能够猜到,凭借令妃的手段定然能够将自己洗白的。庄妃现在是废了。

  在冯霜止离宫之前,消息是一茬儿接一茬儿地来,最近后宫之中可以说是血雨腥风,之前看到愉妃倒霉时候还有人笑,现在看到庄妃也跟着倒霉了,却开始有些惶恐了。

  现在就怕皇帝的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来,皇帝那边是坐在庄妃的床边,过了很久,才直接给了庄妃一巴掌,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庄妃坐在那里没说话,一连串的打击几乎要让她崩溃了,从她到承德开始,一切似乎就已经失控了。她是死也不会说出那是谁的,如今诬陷别人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她已经是必死无疑,干什么还要拖累别人呢?

  可是,她是真恨着乾隆。

  看着乾隆那青黑的脸色,还有这宫里垂着头的所有宫人,最后是那披头散发哭诉的令贵妃,喜那木拉冷笑了一声,之后竟然大笑了起来:“你以为是谁?反正不是你!高高在上的大清皇帝,你都是行将就木之人了,坐拥大清江山也无法享寿万年!你活该!你这样的人便合该断子绝孙!”

  乾隆气得发抖,想要抬起手来打他,可是喘得心肺都疼起来,吴书来立刻上来安抚他,让皇帝息怒。乾隆顺了好久的气,这才缓过来,那长满了皱纹的手指着庄妃,便道:“朕自问待你不薄,你却如此背叛朕,诅咒朕,你良心何在?!”

  “哈,良心?”喜那木拉不屑,她才小产完没几天,这个时候原本是该脸色惨白的,可是她现在脸色红润得异常,已经是被现在的情况逼得亢奋了,她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竟然大笑了三声,道,“我不愿成为蒙古讨好你的礼物,我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用来显示自己千秋功绩的丰碑,也不是你用来证明自己青春不老的炉鼎,更不是你们政治交易的工具!我不是没喜怒的木偶,要摆弄我,先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乾隆什么都明白了,他退了三步,吴书来挥手就想要让人上来将这庄妃叉走,只是乾隆却像是忽然之间缓过来了。

  “这么说,打从一开始,你便不愿来接触我,一切都是别人逼你的,你记恨朕夺了你自由,今日才有如此的报复?”

  “你高看自己了。”喜那木拉笑出了眼泪,“我看不起你,你不是想知道是谁跟我一起为你戴了绿帽子吗?我告诉你啊——”

  下面令贵妃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有这样的发展,当真是可喜可贺了,出乎意料地完美。

  掩饰住自己的暗喜,她一脸的震骇,望着乾隆,也望着喜那木拉,似乎也没想到喜那木拉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乾隆的声音忽然之间大了起来,便怒喝了一声:“是谁!”

  喜那木拉大笑,“是和珅!是福康安!是你的心腹大臣们,是你宠爱的皇子们!你去查啊,你去查啊!”

  乾隆继位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那两淮盐引案不曾受过这么多的刺激,他自以为自己对喜那木拉很好,她甚至也是一副温顺的样子,如今竟然俨然一个疯妇!

  喜那木拉这一开口,说出了这一串名字,根本就是乱咬,她看乾隆说不出话来,便道:“都是他们,你去啊,杀了他们啊,我想看着你杀了他们!”

  杀了这些股肱之臣,便让他的江山摇落,一起废了吧!

  吴书来喃喃道:“万岁爷,她已经疯了……”

  乾隆何尝不知道,他垂下眼,道:“她已经疯了……剥去所有的封号品级,发去冷宫。”

  疯了的庄妃。

  这消息虽然是随口胡言,可是真正传到了冯霜止的耳边的时候,还是让她差点没握紧这茶杯,磕出了声响,沁姑姑和芳嬷嬷都在看她。冯霜止面色惨白了一下,毫不避讳道:“不曾想庄妃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沁姑姑叹气,道:“这事情太大,我得去禀告一下太后。”

  虽然太后早就知道,可是现在有了结果了,总该去禀报一下。

  只是这样的喜那木拉,竟然只是发去冷宫,让人有些意外。

  冯霜止这边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乾隆还是念旧情的,只不过到了冷宫,怎么都是个死而已,只分快慢。

  但她没有想到,太后那边听到了消息之后,竟然是说,直接让人趁夜送去三尺白绫,要她早些离开去。

  太后手段的果决,当真是非凡。

  一个喜那木拉,便已经有了这样的结局。

  冯霜止想起那女人之前故意引起自己误会的很多话来,便明白她似乎是想要报复乾隆——只不过,奸1夫到底是谁?

  这似乎是成为一个谜题了。

  有奸夫,奸夫是谁?

  和珅,福康安,还有别的什么阿哥……

  她说出来的这些人似乎都是模糊视线的,真正的那人应该不在这里面,和珅真是躺着也中枪。喜那木拉始终不肯说出这个人来,兴许是喜欢到了极点?

  阿哥,阿哥?

  她脑子里闪电一般掠过了一个想法,只不过又否决了——当时的永琰还小,不管是时间还是地点都对不上,甚至在承德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他。

  那会是谁?

  这个问题也是乾隆想要知道的,他发动了宫中的人去查,从承德那边查起,一直到宫中,一定要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一下顿时就闹得人心惶惶起来。尽管和珅与此事其实无关,可是因为喜那木拉那一句话,和珅被牵扯下水也不是没可能的,她焦心得很,尽管知道喜那木拉必死,也是对这女人恨极了。

  “今日太后娘娘怕是又不能继续听下去了。”芳嬷嬷叹气,又要送冯霜止走。

  冯霜止请芳嬷嬷留步,说太后那边需要她照顾,她一个人走也好的。

  令贵妃这一手连环计太漂亮,从今日开始,整个后宫几乎都是她的天下了。

  冯霜止一路走着,便考虑着怎么才能将和珅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太后日渐地不行了,令贵妃得势,又要进行好好的一番权衡了。

  无论如何,她不可能永远保持中立,与毓舒走近,便要面临令妃的针对,反之亦然。只不过,冯霜止既不喜欢毓舒也不喜欢令妃,如今倒是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局面。

  她现在进宫和离宫的时间基本都是固定的,永琰想要找她很方便,将她堵在宫道上的时候,便见她有些神不守舍,一时没忍住出言提醒她道:“前路绊脚,和夫人该小心一些。”

  该长点心了。

  永琰曾对自己说这话,今日也对冯霜止说这话。

  冯霜止是台困扰,如今她已经熟悉了永琰的出现,不出现倒是奇怪了。

  自动找了个视线的死角偏僻处,她便看向永琰:“那庄妃可与你有关?”

  永琰摇头:“我听说了庄妃胡乱说的话,只是我哪里愚蠢到那个地步了?不管是时间还是地方,都对不上,皇阿玛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见人便怀疑的。”

  只是和珅就麻烦了,皇帝说出来,必定要调查一番,这庄妃当真是个祸害,虽然凭借着她的确是搅乱了宫里的局势,甚至一开始压制了令贵妃,可是后来这一颗棋子失控,还要危及反咬到执棋人了。

  冯霜止不想这里,问道:“十五爷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只是想与你说一件事。”永琰顿了一下,道,“我额娘算是半个太后的人,你小心着。”

  “……”

  冯霜止头皮一炸,看着永琰,几乎要立时反问一句出来,她过了很久才接受了这样忽然砸下来的重磅炸弹。“是太后的人……”

  所以太后要直接赐庄妃三尺白绫,令贵妃也才敢在愉妃死后不久就发动这样的一个连环计,只怕令贵妃不算是太后的人,而是太后的棋子。

  她记得当初建议立储的时候,太后说了十五阿哥,那么对于令贵妃,总归是有些特殊的。

  可是……

  “你为何要告诉我?”

  不再用尊称,而是很正式甚至很普通的一句问话——冯霜止是真的有一些看不懂永琰了。

  这孩子当真是长歪了。

  永琰笑了一声:“和夫人,你还不明白吗?我额娘是我额娘,我是我。”

  母子情分本就淡薄,永琰笑容变淡,便道:“我今日既然将这消息告诉了你,便是向着你而并非向着我额娘的,和大人怕是有麻烦了,能不能解决这个麻烦,估计还得看和夫人您的。”

  他只是说完了这话便走了,任由冯霜止在原地思考。

  带着这炸雷一样的消息,冯霜止回了和府,却与和珅一说,和珅便冷笑了一声:“捉了半辈子的蛇,今日竟然被蛇咬了。”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冯霜止现在倒是看淡了,只是令贵妃始终是一个问题。

  和珅道:“不必担心,我那边的痕迹完全擦得干净,让皇上去查,查完了才能彻底地信任。我去江南的调令没有撤销,皇帝便是还向着我的。”

  这也对。

  冯霜止与和珅今夜歇下了,宫里的庄妃终于借了太后赏赐的三尺白绫上吊自尽,兴许能魂归大草原。

  第二日起来,和珅便动身走了,冯霜止的轿子一直跟了出去,到运河码头附近,便瞧见永贵、和珅和王杰三人聚拢在一起了,才让人离开。

  和珅一走,她这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只是需要她考虑的事情还很多。

  刚刚回了和府,冯霜止倒头便睡了一觉,下午去宫里的时候,已经是一派平静了,只除了那汹涌的暗流,听说庄妃已经直接被拖出了宫,随便草席一裹便放在乱葬岗附近了。

  这种事儿原本就是正常的,冯霜止已经见怪不怪,只是皇帝还在查那与喜那木拉有染之人,这始终让冯霜止担心着。

  她们在殿后坐着喝茶的时候,便听人说皇帝已经病了,可是还坚持着处理政务,不过更重要的是——坚持着要查出那人来。

  事情棘手,但是更棘手的还在后面。

  回府后当夜,便有人大半夜悄悄拜访了和府,冯霜止还没睡,正在看账本,有些眼睛花,便问是谁来了。

  刘全儿出去看了,回来却吓了一跳,说是跟和珅交好的福长安,也就是傅恒的四公子。

  这福长安不同于福康安,与和珅交好,他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冯霜止不敢怠慢,只请他进来坐了,哪里想到福长安见了她第一句话便是:“和夫人救我!”

  福长安面貌与福长安自是有些相似之处的,只不过因为年纪比福康安小上一些,所以不像是福康安那样老成持重,其实当年福康安也不是什么老成的人,只是后来便变了。

  冯霜止忙叫福长安别多礼,让人给他倒了茶来,才问道:“妾身有什么能帮到您的?这大半夜地来,您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福长安端着茶,手却抖了一下,他腮帮子顶起来,似乎是咬紧了牙,过了许久才忽然之间重重将那茶盏一放,声音里带了哭腔:“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本来冯霜止是没听明白的,可是一看福长安的表情,再一想最近困扰自己最大的问题,便是吓了一跳,震骇地看着福长安:“四爷你——”

  福长安知道冯霜止是已经猜到了,他苦笑了一声,道:“我在乱葬岗上找到她的时候,她早就冷了。”

  如今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冯霜止几乎是要将那茶碗摔到福长安脸上去,且不说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反正冯霜止也不了解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要真爱就去他的真爱,现在喜那木拉死了,眼看着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他竟然去乱葬岗找了喜那木拉的尸体?

  疯了,这人真是愚蠢之极!

  “你中计了。”

  冯霜止强压了怒气,却一叠声地喊:“微眠,微眠,你去把周曲给我叫过来,我有事交代给他。”

  福长安不解,身上都是酒气,还没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便问道:“中计?”

  冯霜止冷笑,道:“你以为皇帝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日子都过到狗身上去了吗?喜那木拉怎么说也是当过妃嫔的人,死了也是皇家的鬼,拖出去乱葬岗,根本不可能,还让你找见?明日被发现她不见了,你便是大难到头了,你且告诉我,什么时候去的乱葬岗,现在喜那木拉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作为女流之辈,张口闭口就用冷酷无比的“尸体”二字称呼已经逝去的喜那木拉,显然让福长安有些接受不过来,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两个时辰前,被我接进了清风义庄。”

  那边周曲几乎是跑着过来的,事情紧急,怕耽搁了,冯霜止远远便见着他的身影来,一见到他过来便吩咐道:“你立刻与刘全儿去清风义庄,将福四爷放在那里的女人尸体丢回乱葬岗,刘全儿比你熟悉这事儿,紧着一些别让人发现了,实在不行便一把火将她烧了,或者是放狗咬了,万莫让人看出有人偷了她尸体。”

  周曲一见堂屋里坐着福长安,只知道事情紧急,二话不说便去了。

  冯霜止这边发号施令一连串地说完了,这才有功夫回头来应付福长安,便叹了一口气道:“不该动的感情别动,害人害己。”

  她是怎么也没有能够想到福长安的身上去的。

  偏生这人还是和珅的朋友,不帮着也不行,他若是出了事儿,和珅又哪里保得住?

  这边冯霜止正跟他说着话,不想府外又来人了。

  刘全儿跟周曲已经出去处理事情,现在外面应付的都是些不大得力的奴才,进来报的时候几乎是吓得屁滚尿流,说是福康安来了。

  福长安一听,便道:“遭了,三哥定然是知道了……”

  冯霜止脑子里的想法疯狂地转过去,眼中狠色一闪,却是将那茶杯端起来抿了一口,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道:“四爷该回府了,这便出去吧,顺便我也该去见见福三爷了。”

  这事儿还要福康安肯帮忙,才能有偷天换日的效果。

  最后的渔翁,一石三鸟,冯霜止绝不是那蠢笨人物。

  福长安刚刚出府,便被早已经等待在那里的福康安甩了一巴掌,骂他道:“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阿玛教的礼义廉耻都浑忘了!”

  福长安垂着头,本来就没气势,这一次还真是他错。

  福康安是脸色铁青,“你可知道庄妃的事情是谁在查?若这一次不是我,你早已经见了阎王去了!”

  亏得是福康安在查这件事,他是乾隆心腹,这种事情理当交给他。

  冯霜止出来便见到这一幕,却上前道:“事已至此,三爷也不必生气了,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她手下的人已经是去料理残局了,现在她已经想出了事情的解决办法,便看着福康安,等着福康安的回答。

  福康安恨不能再给福长安一巴掌,福长安远比他受傅恒的喜爱,平日里是悉心教导,如今却也是这混账最负阿玛教诲。只是毕竟是在冯霜止的面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如今且听听冯霜止的办法。

  冯霜止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她甚至不紧不慢地邀了福康安进去喝茶,在外面实在是不好说。

  她将这办法与福康安一说,福康安便忽然问了她一句:“和珅也是支持着十五阿哥的吗?”

  一个“也”字,便这样悄然道破了天机,之前的线索全部串起来了——为什么永琰能够在宫中横行无忌,只因为背后站着的是福康安!

  她压下心中的震骇,只道:“福三爷只需要告诉我,这办法好是不好?”

  “你若有把握便去做。”

  福康安想起自己家里的糟心事儿,忽然连苦笑都没办法做出来了,他木然着一张脸,看了看方才冯霜止端上来的一杯茶,起身道,“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宫里会准备好的,如今似乎也是最完美的计策了。”

  一个,完全可以翻盘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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