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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是个妻管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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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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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忽然到臣子家中来,这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福康安今日是早朝之后陪着皇帝在南书房议事,回头来乾隆召见了永琰,处理完事儿之后又开始撩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到了和珅他们的家事上去。

  乾隆在宫里呆腻了,也想要出去转转,以前政事忙,没时间,现在接近年节了,下面的事情反倒是处理得快了。乾隆准备给自己放个假,这便带着福康安跟永琰便装出去了,吴书来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曾变过。

  现下乾隆走到了内院中堂坐下来,便看了看和珅他们这宅子,便问道:“你们这宅子不是说要扩建吗?怎么看上去还是这么寒酸?”

  和珅垂首道:“还在扩建之中,只不过工匠等等人手都还没找齐,回头找好了再一起动工。”

  其实和珅这话没透露出半分有关于自己的经济情况,反倒是乾隆想到那边去了,只不过他以为和珅是个穷人,不过天下的官员跟他乾隆比起来怎么都算是个穷的,现在乾隆这样想也不错。他道:“这地都给你划出来了,你就大胆地修,我看傅恒那个春和园就不错,当初还是朕给钦点了修的,你这府邸大可以跟傅恒他们的取经。对了,福康安也住在春和园,你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倒是不错的。不过哪一日你要出去建府了,随时跟朕说便可以,给你划个好地儿。和珅这边建府,福康安也可以帮看着。”

  乾隆是想得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两个人已经斗到了什么程度,还相互帮着看府邸?

  每一座宅院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是大官员的宅邸?修造的时候连工匠都要保密,还让福康安这种擅长打仗的人来看?和珅不会自己找死的。

  更何况,他和府后花园的一些设计是他跟冯霜止两个人想出来的,不想别人插手,所以对乾隆说的话,和珅只不过是回道:“多谢皇上厚爱。”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上了茶,永琰和福康安也坐了下来,乾隆让和珅跟冯霜止也坐,别那么拘束。

  冯霜止坐下来却有些无言,她看了永琰一眼,却觉得现在的局势有些不一般。

  福康安跟着乾隆出来,那其实很正常,毕竟他当初是在宫里长大,又很得乾隆的喜欢,现在也算是乾隆的宠臣。可是别的皇子不带,独独带一个永琰出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永琰以前也不是很受宠,可是令妃忽然之间被迁居别宫,永琰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荣宠更盛——冯霜止难以理解了。

  她这轻微的疑惑表情虽然只是一瞬,不过已经落入了对面坐着的永琰的眼底。

  永琰埋头喝茶没说话,这茶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叶,只是普通的碧螺春。

  和珅不会傻到拿好茶出来,他家不穷,却也不能富,到这里敢拿出什么好茶来,回头皇帝见了——哟,你一个小官吃吃喝喝倒比我这皇帝更舒坦,那我还做个什么皇帝?

  所以,当官也是要学会装孙子的。

  乾隆这边用过了茶,看着外面的雪还不错,便道:“去你家的园子里看看雪吧。”

  于是众人去了,便到了方才和珅与冯霜止出来的亭子里,乾隆一笑:“小夫妻俩还挺有闲情逸致,不如也给朕来一壶?”

  和珅与冯霜止对望一眼,同时应声,而后吩咐丫鬟们将这些东西撤下去,接着便换了新的茶具上来,烹雪煮茶,乃是风雅事。

  冯霜止茶艺不错,当初是跟着郑士芳学的,如今郑士芳是江苏那边的学政,主管着可科考事宜,也算是高官厚禄了,不过他很少有时间回京城。

  冯霜止逢年过节回英廉府看看的时候,还常跟英廉提起他来。

  她手腕一转,便隐约有了袖底生香的感觉。

  茶香氤氲,亭子外面雪花簌簌落下,早已经积了一层,乾隆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说话也像是个普通的老人,而福康安和永琰便像是他的孩子——虽然他有不少的儿子,可如今能带出来的似乎也只有一个永琰。福康安是不是乾隆的私生子,并不是很重要的。

  喝茶不一会儿,永琰忽见那边假山亭台,便问道;“那假山山形奇特,却建在溪边,不知道是出自何人的手笔?这构思够精巧的。”

  和珅笑笑没说话,永琰却感了兴趣,乾隆只道:“想去看便去看吧,不必拘束。”

  永琰有些赧颜模样,竟然还真的去看了很久。

  外面风大,吴书来看了和珅一眼,和珅会意,便上前道:“皇上,和珅书房里收藏了一些字画,只是不知道真伪,与夫人辨别许久,不曾识得当中真意,皇上十全武功,听闻收藏书画无数,今日斗胆,能否请皇上前往,一鉴真假?”

  这话听上去有些不敬,可事实上却是恭维。

  吴书来是担心外面风大,坏了乾隆的身子,所以才暗示和珅的,和珅能一下找出这么个理由,还能一瞬间便会了他的意,当真是不简单的。

  乾隆宠信和珅,自然有他的道理。

  现下乾隆听了,便点点头,道:“知道你夫妻俩都是文人雅士,今次却不像是要朕去帮你们鉴别的,怕是要考考朕了,朕若是怕了你们,这可不行,走着。”

  冯霜止在后面暗笑了一声,不过男人们进书房,她不便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跟下去,方才那是因为仓促之间撞见了乾隆,这还要伺候茶水,所以才跟着走了。

  如今眼看着要到中午,乾隆来了,可是非同小可。皇帝都说了是来吃东西的,他们这边府里若是不做出什么来,可就不好了。

  冯霜止只走到了半道,便准备折去厨房,不过这个时候永琰才从花园那边出来,跟冯霜止撞到一起。

  “给十五爷请安。”

  永琰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卷着的纸来,便对冯霜止道:“和夫人不必多礼,如今宫中大局已定,还多亏了和夫人在中间的作用,皇阿玛今日里胃口不大好,东西大多还是清淡点的好。”

  他将那纸递给了冯霜止,冯霜止拿过来展开一看,便略一点头,对永琰道;“多谢十五爷提点。”

  永琰点过头便走了,去书房了。

  冯霜止方才将那单子扫了一遍,看到了乾隆喜欢的一些食材,便立刻找人去备下了,她亲自点选了几道菜,又到厨房里指点了厨子做法,出来却没去书房,而是回屋看团子。

  来了外客,冯霜止只吩咐他们,别把团子抱出去,哪里想到乾隆他们那边一问冯霜止,和珅说可能是回屋了,乾隆这便问起了他家的大胖小子,要抱来看看。

  冯霜止抱着团子出去,团子被乾隆接了过去抱着,看得他喜笑颜开,这老人总喜欢着小娃。

  乾隆逗弄他,不一会儿又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睿渊,小命团子。”和珅憋了笑,还是回答了。

  冯霜止垂在身边的双手握紧了,勉强笑了一下。

  乾隆喃喃两句,“睿渊,睿渊,这名字倒像是汉人的了,不大好。”

  和珅这个时候也变了脸色,皇帝的心思哪里那么容易猜,周围的人都还没说出什么来,乾隆便道:“朕给他起个名儿吧,就叫丰绅殷德,这名字好,也像是个满人的名字了。”

  和珅都还没反应过来,冯霜止却一低头,福身道:“谢皇上赐名。”

  这时候,和珅也才笑容满面地谢恩。

  现在乾隆心里高兴,便又赐了和府一堆东西,可算是荣宠至盛了。

  一会儿菜色上来,又被乾隆好一顿夸,他到了下午才走,府里上上下下都给他送到了门外。

  刚刚出去了,乾隆走在路上,远远近近地便有不少都是宫里的侍卫,乔装改扮过来的。

  吴书来走在他身边,便听乾隆叹了口气,不由奇怪道:“万岁爷,您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岂料他这一问,乾隆竟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福康安,道:“我看了和珅,才觉得人家那俩小夫妻是好的,你宅子里的事儿我也听说了,朕命令你休妻——你也不必怕什么流言蜚语,只说是奉旨休妻,朕倒要看看谁敢在背后议论。”

  这是颁了圣旨,福康安当即磕头跪下恩,“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起吧,我们去老十一那里看看。”

  说着,乾隆便自动地转了方向走了。

  陈喜佳的命运,便这样定了,被乾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打回了原形。

  消息传到冯霜止这里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冯霜止跟和珅坐在屋里,相顾不言。

  过了许久,和珅才道:“左右我们只叫他团子,不必太介怀。”

  冯霜止知道这都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她一开始便给孩子起名叫“团子”,只是历史来得更早,以前说是乾隆跟和珅的孩子改名是在丰绅殷德五岁的时候,现在孩子才多大?

  这种事儿,也就郁闷一阵而已。

  左右知道躲不过,冯霜止便不想了,她道:“年节过来了,庄子上的事儿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让周曲回家去过年,明年兴许给他自己开个庄子,接他老父母来住,翻过年我还有一件事儿想办。”

  和珅问她:“何事?”

  “刘全儿跟微眠的事儿。”冯霜止一想起这便有些头疼,于是看向他,道,“刘全儿我原以为他跟微眠算是个两情相悦的,现在他俩也不知道是在闹什么,回头你帮我问问。”

  原来是为了刘全儿的事儿。刘全儿跟了和珅多年,没个功劳也有苦劳了,更何况刘全儿精明,办事利落,本事不小,和珅想着也给他找一门好亲事。微眠是冯霜止的身边伺候过的,和珅对她也是很放心的,如果能促成这两个人的好事,冯霜止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刚刚送走了乾隆,冯霜止跟和珅都知道,来年的日子肯定会更好,和珅如今受到的宠信一日子比一日地好,年节时候来巴结的人就更多,现在还有几天清闲日子,过两天就没戏了。

  和珅这边跟冯霜止难得有了兴致,两个人手谈一局,棋刚刚下完,冯霜止略输了三目半,便听外面刘全儿进来说国泰来了。

  眼看着近年节,国泰的差事都是和珅给谋的,如今来拜会一下,也算是有点心思了。

  冯霜止一收拾那棋盘,便道:“你去应酬吧,我回去看看团子。”

  国泰来,便让冯霜止想到嫁过去的纳兰了。

  一开始的时候这姑娘还不老实,只不过国泰拎得清轻重,对她也很是严厉,管教一阵竟然也听话了不少,只不过是不是真的听话了,冯霜止就不得而知。

  如今一个纳兰已经威胁不到远兰什么了,现在和琳有了自己的事儿,远兰也渐渐有了个当家太太的样子,夫妻两个人也还不错。

  现在冯霜止基本上不会想起这样不重要的小人物,也就是国泰来的时候会猜到那么一点。

  只是国泰这回来,带来的消息却不一般。

  孙士毅和李侍尧在云南的贪污,本来就一直有风声了的,可是没有想到现在忽然之间冒出来,似乎又严重了。

  和珅这边听完了他的消息,只让他回去等着,还没有新一步的动作。

  到底国泰和李侍尧是个什么样子,和珅也很想知道。

  李侍尧深得皇帝的喜欢,和珅还不敢说这个人的事情。

  他邀国泰留下来吃饭喝酒,冯霜止听了也没怎么说话,国泰这人看上去蠢笨,其实内里心思聪明,应当不会太过庸碌。

  这世上,其实一直是庸碌之辈无法当奸臣和贪官的,这些人的智慧都用在贪污上头了。

  冯霜止盘算着过年这边的事情,开销之处,今年的结余,还有给丫鬟婆子们的赏钱,刚刚盘算到日落时候,便听外面一阵热闹的声音,说是皇帝给的上次下来了。

  国泰这时候还没走,便陪着和珅一起出来。

  和珅谢恩过后一看那赏赐物品的清单,便笑了一声,“看样子这工匠是不用找了,皇上给拨了几个修造御花园和宫殿的来。”

  这待遇可不一般,这是皇帝的待遇。

  冯霜止皱眉,只觉得这怕是有些危险。今日不算是逾越,到了新帝那里又该怎么想?可是今时不同于历史,很多东西并不能这样简单地判定。好好坏坏躲不过,现在不收下皇帝的这一份赏赐给退回去,难保皇帝怎么想。

  乾隆年纪越大,这脾气也就越古怪了。

  国泰这个时候顺便便告辞走了,不一会儿,冯霜止跟和珅回来,便说到永琰的事情。

  “为什么出来的时候不带别人,偏偏带永琰?”冯霜止是百思不得其解,乾隆自己似乎并不是最喜欢这个儿子的,立储的时候也多半是在听太后的意思,对永琰,以前乾隆的评价只有“顽劣”二字,现在却似乎完全改变了。“而且宫里令妃忽然之间的再次失宠也很诡异,但是没有影响到他,这——”

  “……”和珅沉默片刻,却道,“你这样很容易让人将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兴许事实上它们真的有关系。”冯霜止看着和珅,忽然有些笃定起来。

  和珅对永琰的了解并不如冯霜止多,毕竟冯霜止接触永琰比较多,而清朝皇帝严禁皇子与大臣结交,至少表面上和珅不可能跟永琰有交集。从冯霜止的了解上看,也知道和珅跟永琰之间的关系很淡。

  “待到过年进宫宴饮的时候,便知道了。”

  和珅淡淡道。

  进宫了,消息路子也就多了,更何况冯霜止跟现在的惇妃关系不错。

  毕竟惇妃现在复宠,多半还是因为冯霜止的毒计,令贵妃倒霉,也就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转眼之间能让人倒下去,可不是一般人的心机。惇妃想要拉拢冯霜止,一方面是感激,一方面却是忌惮。

  十一月转眼便过去,天气冷了许多,常常能够看到大街上各种卖年货的。

  江南那边空虚着,暂时填补了一批官员过去,今年秋闱学子的运气最好,因为江南那边多了很多的缺,所以他们就有了补缺的机会,只不过但凡是想要补缺的都从和珅手底下走,是以和珅这边还没到过年就已经堆了一大堆的“年货”了。

  金银珠宝玉器首饰,库房里都要满了一样。

  现在乾隆在前朝搞议罪银制度,还要让和珅来帮他当总管,管着这一笔钱,内务府那边缺银子使都要找和珅,冯霜止翻账目的时候没少看到和珅将府里的银子挪去内务府——只不过这账目,乃是议罪银。

  乾隆为了享乐,是不会自己担骂名的,他要收官员们的议罪银,只让和珅出面,和珅被骂个狗血淋头,乾隆却能有自己的小金库了。

  乾隆宠信和珅不是没道理的,遇到这么个能为你承担骂名,甚至还能给你钱花的臣子,哪里有不喜欢的呢?

  只是冯霜止觉得堵,拿着账本也为和珅担心,可和珅不过是说:“做不做都一样,君要臣死。”

  刘全儿的事儿倒是问出来了,原来是这人觉得自己配不上微眠,看着很爽利,其实是自己闹别扭,把微眠给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最后病倒了,刘全儿那真心也就来了。

  冯霜止跟和珅两个人一说和,便给他们定了明年二月的婚期,在成亲之前照常在两位主子跟前儿伺候。

  和珅最近的大事就是处理江南那边的事情,估计明年都还要继续忙,主要是官场垮了之后,利益要重新分配的问题。他最终还是分出了一些利益出来,只不过却是给了福康安,孙士毅跟李侍尧只沾到了个边儿,可把那两人给郁闷得,听说找了无数的美人准备送给和珅,只不过消息传出来之后,是和珅厌恶他们,冯霜止更厌恶他们。

  冯霜止已经跟国泰打了招呼,逮到了把柄就往和府这边扔,千万别客气。

  至于冯霜止,她最大的事儿就是没事儿。若说是有,估计算是熙珠那边的事情了。

  熙珠嫁给了阿必达之后,很少出门,不过前几天传出喜事来,说是已经怀孕了,因为公公是阿桂,今年也有了进宫的机会,便是已经送信给她,回头要一起来这里的。

  另外有一件冯霜止来说可有可无的事情,应当是陈喜佳了。

  她是后来才听说的,乾隆命令福康安休妻,陈喜佳便成了个被休的女人,便收拾好了细软,回了江南去。陈宏谋是罪大恶极,已经定了秋后处斩,不过乾隆顾念他曾经是个清官好官,也不对他的家人多做处置了,更何况好歹陈喜佳也嫁过福康安,当初还是他给赐的婚,表面上不好做得太绝。

  只是冯霜止在陈喜佳走后一个月,偶然去恒泰斋挑选礼物的时候,瞧见穿得素净的刑部侍郎王杰,他站在那里挑了块玉佩,百年瞧见了进来的冯霜止。

  冯霜止本来是想跟他问新年好的,只是看他表情不大好,于是改了口,问他怎么了。

  王杰只是说,听到从江南来的消息,陈喜佳害病没了,已经安葬下去几天。又说大年节地不该说这些,只是这年当真过得不舒坦。

  原来他穿得那么素,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还是当初喜欢过的人,如今人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是好是坏,都已经成为过去的事情了。

  现在冯霜止回忆起当时跟陈喜佳认识时候的场景,竟然都有些记不清了,在江南的赏花会上,游廊下,画舫里……

  她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说:有定数。

  王杰也重复了一遍,说:有定数。

  可是很久以后,王杰才告诉冯霜止,陈喜佳不是死在江南的,是半道上就被人一刀刺死的。

  帝王心,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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