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

  当天空放亮的时候，疲累的小宝看到，院内所有的大人和小孩都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一个个如呆若木鸡状；眼睛里已看不到流泪和呜咽，只见斑斑泪痕密密麻麻地挂在脸上，仿佛每个人都站着睡了一夜。

  小宝看到姐姐们都贴着他站着，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身前身后，紧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

  “梅花”！

  小宝突然叫出声来。

  他突然发现，梅花也站在他的身边，从侧面搂着他，并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同样紧闭着眼睛。

  “你跑哪去了？怎么找不到你”？

  小宝的再次连续的发问，把其她几个小姐妹同时喊的睁开了眼，她们循着小宝的目光，也都惊奇地看着梅花。

  “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秀娟和菊花同时问了起来。

  梅花也睁开无辜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们问自已，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放声大哭。

  “我这几天害怕，躲到那间房子里面了”。

  梅花指了指那间被烧的房子，呜咽着说。

  “傻丫头！你干嘛一个人躲到那房子里去呢！一个人不是更怕吗”？

  秀娟说完，搂住梅花开始放声大哭；菊花和兰花也一起哭起来，几个姐妹不自觉间又搂到一起。

  “梅花一定吓坏了”！

  小宝看着几个姐姐哭成一片，心疼的很不是滋味。

  “大家快离开这里，能走多远走多远”！

  一声尖利的嘶哑声突然响起，小宝看到，是昨晚那个叫王亮的人喊叫的。

  呆呆的人群好似突然惊醒，在一阵骚动之后，院内的大人们拖起各自的小孩，开始慌慌张张地往各人所住的房子跑。

  小宝呆呆地望着混乱的人群，几个姐姐和自已一样也木然地立在那里，不知何去何从。

  转眼间，内院走的只剩下他们几个。

  “我们都是没有爹妈的孩子”，小宝突然想起来秀娟曾说过的一句话，不禁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鼻子一酸，小宝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同时又有种和几个姐姐相依为命的感觉。

  小宝这句话一说出口，几个姐姐又是哭声一片。

  不知过了好久，当小灰用嘴不停地拱着小宝裤角的时候，他觉得自已要去安慰一下几个小姐姐；虽然他也不知怎么去安慰她们，但小宝突然有种责任感，他觉得现在也只有自已是她们的亲人了。

  小宝走到兰花的面前拉起她的手，感觉好的手非常冰冷，一点温度都有，和接下来握着的菊花，梅花和秀娟的手都一样。

  “我们也走吧”！

  小宝说完，就拉着兰花的手就走，兰花下意识地去拉菊花，菊花去拉梅花，梅花拉起秀娟，秀娟，孩子们在习惯中又拉成一条线，在小宝的牵引下慢慢向外面的院子走。

  小宝也不知道要把她们拉到哪里，他只想带着几个姐姐走出这院子，走出这让人害怕的农场，走回奶奶家。

  虽然他还没有请示过奶奶，可他觉得理所当然，虽然他没想过这些问题，还没学会去想这些问题。

  女孩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人告诉她们，她知道现在这些大人们，没有人再顾得上她们了，这些天都是如此；甚至这几天她们都是饿着肚子的，只能偷偷地到各家要几个土豆来吃，大人们当时给东西给他吃的时候，眼睛都是木木的，没人问她们好不好，怕不怕，担不担心，要不要人来照顾，包括以前对她们最好的几个婶婶，她们也知道，这次闹鬼中，那向个婶婶的丈夫都死了。

  她们现在虽然比小宝大几岁，可都是女孩，经过这几夜的惊吓，她们一个个没了主意，任由小宝拉着，由小灰领着，出了内院门，便向农场大门出口处走去。

  他们看到，外院里面已鸡飞狗跳。

  大人们随随便便地收拾起几件衣服，用被单一裹扎上结，挎在肩膀上；拖着各自的孩子蜂涌着也向门口奔去，以至门边一下塞满了人。

  快到大门时，小宝和几个姐姐停下了脚步，毫无表情地看着挤在他们前面的人，自觉不自觉地想让他们先出去，至于他们要去哪儿，自然不清楚，而他们身边的孩子虽然慌张却好象有种安全感，有些孩子虽然哭着，可手或身体在爸妈的手上或怀里，就好象那就是家。

  不知怎地，小宝看到拥挤的人群一下停顿不前了，随后又开始一个个向门内退着，动作缓慢而僵硬地退着。

  小宝感到很奇怪，他不知门外发生了什么，他拉着几个姐姐被人群又拥挤着向后退了几步方才站稳。

  小灰也在小宝的脚底下好象紧张起来，双耳突然坚起，眼睛瞪圆，一动不动地盯着后退的人群，因紧张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当人群全部退至院内，小宝看见门口出现一位头扎青色方巾，身穿青色长袍，衣袖宽大有近二尺，袍长过膝，脚蹬一双青灰色布鞋，内有白布袜一直包裹到膝盖处，并在小腿处绑成一圈圈形状，宛如豹纹一般的老人。

  他面容清瘦苍白，一捋山羊胡子白多黑少地从下颌处悬挂下来，以至遮挡了颈脖。

  他右手拿着一柄佛尘，斜放在左手臂的臂弯处；佛尘顶端有一垛黑须，松软地垂悬成骡尾的形状；宛如老人的山羊胡子一般轻微摇晃着。

  他望了大院内的人一眼，眼神如似一把犀利的锥子，面部神情凝重。

  他进门后，对着所有人双手抱拳并略躬了下腰，好象行了个拱手礼；接着突然下跪，对大院内连叩三个响头，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小宝看到正在叩头的老人，身后绑着一柄没有鞘的剑，在背部和臂膀处的衣服上还画着二小一大三个八卦图像。

  他记得爸爸在床底下也放了一个这样的图像，而且经常拿起来叩拜，叩拜时也好象口中不停地说着什么，那时小宝还更小，不过他记得。

  这不是悬空寺的修云道长吗？

  小宝听到人群里有人认论起来，虽然声音很轻，可还是被这个修云道长听到了。

  道长叩完头重新站起来，他盯着人群中的男人大声地说：对，我就是悬空寺的修云道长，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

  此话一出，人群哭声一片：救救我们啊道长！很多人都被鬼害死了，我男人也被鬼害死了！等等。

  院内哭声震天。

  修云道长看着眼前痛哭的惨象并不作答，只是用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待哭声基本平息又接着说：我今天要不是看在这些孩子的份上，我但愿你们被这些冤魂鬼折磨死。

  人群中听到道长这句话后，鸦雀无声；男人们把头低下来，女人们又开始小声的哭泣。

  “爷爷，救救我们吧”？一些稍大一些的小孩们也开始哭着求道长。

  小宝看看道长，又看看跪成一地的人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听不明白这个长着花胡子，又穿的怪异的老人在说些什么。

  他向旁边的姐姐们看了看，他看到几个姐姐也正看着自已，从各自的眼神中，他们心有神会地知道各自对眼前的情况都不明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发生，还有这个老人是谁？等等。

  “真是可怜了这些孩子”，道长说着，顺手摸了一下最靠近自已身边的孩子的脑袋。

  你们今天又想一走了之吗？你们忘了老祖宗的规距吗？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欺师灭祖的事就想一走了之？这个老人话音严厉地训斥着。

  人群中有个男人听了道长这句话，突然眼冒寒光，大声的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事？道长鄙夷地一声冷笑说道：我是十八内卫之首郑三响的后人，你说我知不知道。

  我们知错了统领，饶了我们吧？

  话间刚落，男人和妇女们全都扑倒在地，浑身如筛糠般颤抖，全都呜咽着。

  孩子们不知怎么了，见到大人一个个趴在地上作辑，和小宝及几个姐姐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看地上又看看老人。

  道士见到站在人群中的小宝和小灰，好象也略微一怔。

  特别看到小灰的时候，手还不由自主的摇了一下佛尘，小灰也瞬间瞪大了眼睛立刻仆伏在地作出很乖巧的样子。

  道士随即对他俩笑了笑，小宝感觉心里一松；小灰表现的更明显，马上把尾巴摇动的很频繁，好象更乖巧了。

  “我今天来也是给你们指条生路的，看在你们曾经都是十八内卫的后人身上，更看在你们孩子的份上”，道士说完轻轻叹了口气，情绪好象很低落。

  “谢谢统领”！

  地上响起一片头撞地的声音，由于地上湿滑，只听“噗噗”声绵延不绝。

  农场内已经不能待了，你们回到各自在这山中的祖屋去吧，加倍做好尽忠职守的事还是有条生路。

  接着又顿了顿说：十年内，如果你们还象你们父辈爷辈那样偷偷逃出去，相信你们走不出一百里地，就会被冤鬼虫咬死，尤其是进过山的人，听明白了吗？

  小宝听到地上应和声一片，他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他感觉那些姐姐弟弟们也和自已一样，个个睁着一双双迷茫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呆望着；一会儿看看地上的大人，一会儿抬起头看看那个古怪的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