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冰冻
买了些礼品，到了云兴华家。
方野便在房间里见到了小舅妈坐在一张宽大的皮椅上，脸色有些僵硬，眼神还算灵活，看着他们，张开嘴巴，只是说话却含糊不清，方野没听懂。
云兴华也在家里，将他们请到客厅坐好，泡了两杯茶，情绪很低落。
云翠兰问起去首都医院检查情况，云兴华神情黯然说确诊了，得的是“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
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她的各种活动能力却会慢慢消失，现在她的语言表达能力已经受到了影响。
而且，这个病无法痊愈，只能用药物控制，减缓病情恶化。
云翠兰还没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病，方野却知道了，对于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这样的专业术语他不太懂，但却知道这种病还有另一个名称，便是“渐冻人症”。
意味着得了这个病，人就像渐渐被冻起来一样，慢慢失去运动能力，最终痛苦的死去。
这个病在目前的医学上，还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只能控制。
可以说得了这个病，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只能自己看着自己慢慢步入死亡。
云兴华说到伤心处，声音变得哽咽，眼眶不禁红了。
云翠兰只能劝慰他想开一些。
方野在一边听着，原本就心情压抑的他感觉到了说不出来的难过，不想再多听，便站了起来，说进去房间里看看小舅妈。
进了房间，方野见小舅妈叶红正呆呆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令她的脸看起来格外的白晰，似在隐隐发着光。
叶红神情落寞，有些艰难的伸出手来，对着阳光，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只是手最终抬到了头脸部位后，便再也无力伸出去，而是落了下来，嘴里发出一声有些模糊的幽幽叹息。
方野默默看着，不何为何，心里一酸。
叶红勉强扭头，看到了方野，扯了扯脸皮，似乎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只是因为面部肌肉僵硬，露出来的笑容显得比哭还要难看。
但看在方野眼里，却像触动了他心灵的某处柔软，忙着走了上来，左手一把抓住了右手腕处的墨玉手链，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奇怪的冲动。
这一刹那，脑子里似乎浮现了小雪的甜蜜笑容，闪过那似乎于冥冥的虚空之上，俯视苍生般的冰冷眼神。
最后，所有画面都定格为了小雪的无头尸体扑倒下去的血腥残酷的一幕。
方野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身子在微微颤抖，他突然想救叶红，或者说得更准切一些，他想要挑战那冥冥中的某种存在，他要想要替小雪完成某种形式的复仇。
他要亲手改变这个残酷的现实。
右手腕上戴着的墨玉手链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开始微微发热，他眼里的景象开始改变。
坐在椅子上的叶红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在她透明的躯体之中，另一个稍小一些的代表了她生命甚或灵魂状态存在的叶红出现在方野眼前。
这个叶红卷缩一团，身上纵横交错缠满了黑线，这些黑线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大网，将她整个罩在了网里。
黑线束缚得很紧，都深深陷进了她的皮肉里，令她身体表面一块块的鼓突出来，如同一片片的鱼鳞。
有些地方已经被黑线割破，正在缓缓往外流淌着隐隐散发着光芒的汁液。
而最惊人的无疑便是虚空之间斜斜堆放着一块块切割得很整齐的冰块，被黑线死死束缚成一团的叶红，便插在这堆冰块之中，如同那些被放置在冰块上的海鲜美食。
她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了痛苦又似麻木的神色。
方野心头一震，这就是所谓得了“渐冻人症”的病人真正的原因吗？
是这些网状黑线和那堆冰块令他们慢慢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最终被完全冻住步入死亡吗？
本能往前，方野右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伸了出去，他想要解救叶红。
伸出右手，一把便抓住了那死死缠住叶红生命小人的网状黑线，开始往外拉扯，想要将这些黑线都扯掉。
叶红见他双眼圆瞒，满脸紧张的模样，右手更是在自己身子四周挥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忍不住紧张的叫了起来。
只是口词不清，没人听得清她在叫什么，能够发出来的声音也很小。
云翠兰和云兴华正在另一边的客厅里聊天，因为叶红声音太小，他们一时倒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出乎方野意料，这死死捆绑着叶红生命的黑色丝线并不结实，他用右手抓住，一把便将其扯断了，很快，便将所有黑线都扯掉了。
被扯掉的黑线便于空气中消散了，什么都不余下。
同一刻，方野再次涌出一股古怪感觉，似乎虚空的冥冥之中，有一双眼睛睁了开来，正在冷冷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在之前救小雪的时候也出现过一次，只是稍瞬即逝，而这一次却不同，并没有瞬间消失，而是在一直盯着他。
方野忍不住抬起头来，只是上方却什么都没有。
似乎这只是他的错觉。
方野咬住了嘴唇，嘴里发出了两声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冷笑，扯掉了叶红身上紧紧束缚住的黑线，便开始推下方堆积着的冰块。
右手伸在冰块上，这些冰块，似真似幻，甚至触手感觉到了一阵阵凉意。
很快，这种凉意越来越明显，方野感觉自己的右手像要被冻僵了，而冰块却稳丝不动。
方野不断用力，咬牙切齿，使出了吃奶的劲。
右手腕上戴着的墨玉手链持续发热，终于，这堆冰块被他推得缓缓往后移去。
被推动的冰块正在慢慢消失，方野全身都是大汗，如同虚脱，一条右臂像完全冻僵了，他咬着牙，正想要拼上最后一股力气，将所有冰块推开的时候，后面却传来了声音。
“小野，你在干什么？”
云翠兰和云兴华终于听到了这房间里不寻常的动静，赶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方野全身绷紧，双手推着前方的古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