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龙腾

  下班后，萧宸在去夏都的路上，一直在想，这次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不知道现在省委和省政斧方面有没有下定决心，拿定主意。

  如此恶姓的事件，牵扯的双方又都不简单，按照常理，省里应该是要捂盖子的，毕竟这种事情闹开来的话，不光是刘蒙丑，也不光是刘省长丢脸，而是整个潇南都丢脸，省政斧固然压力极大千夫所指，但省委也落不到什么好，毕竟省政斧也是在省委领导下的，省政斧出这么大的丑，省委脸上显然也是大大地落灰。

  但王诚昆的话却显示省委可能是下了决心要动一动的，这就表明一件事，岳书记可能是真要破釜沉舟一回，来一刀狠的了。萧宸心里琢磨，是不是岳书记知道自己明年可能调离，所以干脆放手一搏，如果能打破潇南本地派这个铁板，即便调离了，在中央眼里，也是一大功劳，对曰后总有好处。而如果这个时候还在捂盖子，要把事情压下去，搞什么“家丑不可外扬”，那么中央就可能觉得他岳定渊在潇南呆了几年，真把潇南当自己的后院，什么时候都是维护地方的利益，而无视中央的看法，这就是大忌了。

  而且还有一层，这次事件因为牵涉到他萧宸，而且他也已经把事情报给奶奶了，那么转了几道人之后，中央不可能不知道，中央既然知道这样的特殊情况，就不可能不考虑萧系的面子，特别是事情比较特殊，中央肯定还要担心爷爷对这种恶姓事件会不会雷霆震怒，那样的话牵连就大了，搞不好这层层环节中为刘蒙求情讨饶或者想办法阻挠调查的人全都要遭殃，这样的话，潇南势必要从省到市刷掉老大一批人，对于稳定而言很是不利。

  如此中央很可能机会希望岳书记快刀斩乱麻，赶紧把事情处理了，然后给爷爷一个交代，给如今正强大着的萧系一个交代。

  萧宸这样一想，也就有些明了，岳书记现在，恐怕也有点焦头烂额了吧？不知怎的，想到岳书记被这次事情搞得手忙脚乱，萧宸心里竟然有些好笑，他摇摇头，自己怎么这么幸灾乐祸起来了，难不成是前面被岳书记当刀子使了以后，自己心底里总还是有些不痛快？

  他看了看车窗外整洁的街道，心里微微点了点头，连续数年，一年搞几场专项整治，朗柳市的市容市貌的确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市民的卫生素养也高了不少，乱丢果皮纸屑的人少了很多，至于几年前那种有人在街边角落随意小便的情况更是早就销声敛迹了。看来宣传的力量，的确还是很明显的。

  想到宣传，他又想到徐菲，徐菲在宣传部据说很被洪芸香部长看重，这次却是去省里学习去了，为期一个月。

  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到了夏都。萧宸下车，一边拿出电话告诉二女已经到了，一边朝里面走去。在餐厅服务台订了包间，萧宸就和从楼上下来的叶玉灵、陈雅蓉二女会了合，二女的打扮没有多大变化。陈雅蓉一看见萧宸，就笑道：“三哥，枫叶湖果然挺好玩的。”

  萧宸微微有些惊讶：“你们今天去枫叶湖了？”

  陈雅蓉笑道：“是呀，你要开会嘛，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你力荐的地方看看咯。”

  萧宸笑着道：“那结果如何，还满意吗？”他这话却是朝着叶玉灵说的了。

  叶玉灵点头微笑道：“很好看，南方的水好像比北方的水看着要柔一些呢。”

  萧宸哈哈一笑：“北地山水奇峻雄浑，南方山水秀美轻柔，咱们华夏，无处不美啊。……先不说这个了，先去吃饭。”

  二女便跟着萧宸朝小包间走去，没走几步，旁边包间里走出一个人来，一看见萧宸，立刻笑着迎了过来：“萧市长，你这是……也来吃饭？”

  来人却是远东稀金的总经理李利伟，他此刻说话带点酒气，看来也是来这里吃饭的。萧宸笑了笑，道：“嗯，吃饭呢。来，我介绍一下。”他指了指陈雅蓉，笑着对李利伟道：“这是我表妹，叫陈雅蓉。雅蓉，这位是我们朗柳的明星企业远东稀金的总经理李利伟，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陈雅蓉微笑着伸手，道：“李总，你好。”李利伟笑着伸手跟陈雅蓉的手稍微碰了一下就缩回去：“陈小姐好。”

  萧宸又向叶玉灵介绍道：“这位是……是我女朋友，叶玉灵。”

  叶玉灵本没想到萧宸会这样介绍的，但她看了萧宸一眼，便微微笑着朝李利伟伸手：“李总我知道，我二哥家新装修的建材全是远东稀金的产品呢。”

  李利伟打量了叶玉灵一眼，心说萧市长的眼光就是高，这位叶小姐相貌气质果然是顶尖之选，不过萧市长这样的男人，也就该配这样的女子才是。

  他的手依旧是一触即退，笑着道：“叶小姐过奖了，远东能有今天的成绩，主要是萧市长领导有方，要是没有萧市长的正确领导，现在的远东已经破产了。我这么说，叶小姐可能要觉得我拍领导马屁，不过叶小姐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到我们鼎清区走一走、问一问，看看鼎清区的群众多么拥护我们萧市长，到那时候叶小姐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叶玉灵笑着看了萧宸一眼，对李利伟点点头：“我会的。”

  萧宸笑了笑：“好了好了，先别忙着给我脸上贴金了，我这开了一天的会，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李利伟笑着道：“当然，当然，千大万大，吃饭最大嘛。市长，我这在陪一个重要客户，就不去招呼您了，您在哪间？我去帮您……”

  “你干什么？我请接风宴，还要你买单？去去去，喝你的酒去！”萧宸笑骂道。

  李利伟大叫冤枉：“我哪敢给您买单啊，这不是找批评么？我是说我这有个88折贵宾优惠卡，给您也算一下去，这个不赚白不赚啊！”

  萧宸哭笑不得，摆摆手：“我就在那间，你去搞打折好了，先说好，钱不准付啊！”

  “明白明白，我这就去了。”李利伟笑着，又对陈雅蓉和叶玉灵道：“陈小姐、叶小姐，我先告辞，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二女自然微笑着说不妨事。李利伟就朝萧宸点了点头，转身下楼去了。

  “来潇南，自然要吃潇南菜，潇南菜又有几个区域，在咱们朗柳呢，就要吃云梦湖区域的特色菜。”

  萧宸身为地主，自然要介绍美食，尤其是男士对女士，这算是华夏的通用礼仪之一。他站起来，笑着道：“以星城为中心的潇南中、东部地区，算是潇江区吧，那一块算是潇南菜的主要代表，其特点是油重色浓，讲求实惠，在品味上注重酸辣、香鲜、软嫩。在制法上以煨、炖、腊、蒸、炒诸法见称。煨、炖讲究微火烹调，煨则味透汁浓，炖则汤清如镜；腊味制法包括烟熏、卤制、叉烧，著名的潇南腊肉系烟熏制品，既作冷盘，又可热炒，或用优质原汤蒸；炒则突出鲜、嫩、香、辣，市井皆知。今天我这也点了一个腊味合蒸，你们尝一尝便知道。”

  萧宸又笑着继续道：“但是今天的主角，却不是潇江区域的吃法，而是我们朗柳的特色。咱们朗柳菜以烹制河鲜、家禽和家言见长，多用炖、烧、蒸、腊的制法，其特点是芡大油厚，咸辣香软。但是考虑到你们俩的口味，恐怕不喜欢油太厚的，所以今天这里，我点了一个云梦金龟，还有一个网油叉烧云梦桂鱼，这两个相对而言不会太油腻，希望你们喜欢。至于别的菜，不需要太长时间等待的，你们现在随堂点就是。”

  年轻女孩子嘛，一般不会对油重的菜色有多大兴趣，即便好吃，也不会多吃，这一点是肯定的，萧宸自然清楚这条，所以菜式是精心挑选过的。

  果然，他这样一说，二女就都笑了，陈雅蓉嘻嘻一笑：“三哥，这么体贴呀？看来我是沾了玉灵的光啦。”

  叶玉灵作势就要挠陈雅蓉的痒痒，陈雅蓉连忙躲开，笑嘻嘻地往萧宸那边跑，道：“三哥，救命呀！嫂子要欺负我……”叶玉灵顿时更窘了，柳眉倒竖瞪了她一眼，萧宸看着，却是觉得这样子的叶玉灵少了平时的轻灵贵气，反而更是可爱。

  他就只是笑着，却不说话。

  陈雅蓉笑嘻嘻地坐回去，然后和叶玉灵点了其余的辅菜，服务员去了之后，她就问萧宸：“三哥，昨天的事情，家里都知道了？”

  萧宸看了她一眼，陈雅蓉就解释道：“今天我妈打电话来问我了，她是怕我们吃亏了，很生气呢。”

  萧宸就点了点头。

  叶玉灵也道：“我爸也知道了。”

  萧宸微微凝神，看着她，问道：“叶伯伯怎么说？”

  “他说‘由萧宸怎么处理，要我出面表态的话，知会一声。’就这样。”叶玉灵答道。

  萧宸神色略微严肃了一点，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听了叶松柏这句话，他忽然觉得有点压力。随他处理，这好些是给了很大的信任和自主权，但萧宸却知道，这恐怕也是叶松柏要借此事考验自己了。以叶松柏如今在军界的地位，能跟萧系联姻自然如虎添翼，可就算不能，也未必就会止步于中将。而叶松柏在家独宠幺女，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据说有位家世很不错的公子哥追求叶玉灵，被她拒绝之后，曾经死缠烂打了一阵时间，不知道怎么这事就被叶松柏知道了，这位爷倒是十分干脆，派了警卫班的几个人去把这小子抓到他府上一顿臭骂，然后一脚踢了出去。从此之后，叶玉灵身边才算是清净了许多。叶松柏为人方正，为了女儿的事竟然如此直接，立即让人知道他对这宝贝女儿有多么疼爱。

  相反，这位爷对自家俩儿子的教育就比较生猛了，小时候哥俩在军区大院被别家年纪大的孩子欺负了，回来哭哭啼啼找叶松柏，叶松柏就是一句话：“被打了就打回来，哭什么哭？现在打不过，先记着，以后再打就是！”于是这哥俩在六年以后，终于二挑一，把当初欺负他们的那家伙堵在死胡同里揍了一顿。那时候叶松柏早忘记几年前有这么一出事了，但一听缘由，他立刻欣慰万分，难得的一整天没骂叶成材，不过自己却是去了老战友家里道歉。好在老战友也是耿直军人，听了原委之后也哈哈大笑，说小儿辈的事情，管他们个鸟蛋，反正那俩小子下手也很有分寸，我家那小兔崽子也就是几处皮外伤，就当对练了。

  萧宸现在一听叶松柏完全放手，一副“这是你们小两口的事情”的态度，就仿佛看见叶松柏面色严肃地对自己说“一个男人，怎么保护自己老婆，你自己看着办”。他顿时苦笑一声，挠了挠头，叶松柏这是给自己加压啊，这件事情现在可就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看见萧宸陷入思索，而叶玉灵也不说话，陈雅蓉就笑道：“三哥，昨天那家伙，现在还在朗柳市局，没有被省里接走吧？？”

  “没有。”萧宸摇了摇头：“刘省长城府深得很呢，这个时候他岂会动用手段把刘蒙弄走？那是给咱们送大礼。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刘省长现在正在忙着上下左右打招呼，有一些中间派这次要得利了。”

  陈雅蓉就有些不懂，蹙眉问道：“什么叫上下左右打招呼？中间派又是什么？”

  萧宸哑然失笑，自己跟雅蓉说这些做什么，潇南的政局，她又怎么会清楚？不过既然问了，还是略微回答一下，便笑道：“上下左右嘛，上指京城、指中央；下指从各刘中时一派的副省长到各省直、各地市的刘派领导，至于左右嘛，无非就是岳书记、王书记以及一些省委常委们了。中间派呢，就是既不是岳书记的人，也不是刘省长的人，在岳书记和刘省长之争中保持两不相帮的那一批。”

  陈雅蓉翻了个漂亮的白眼：“这省委省政斧的小圈子还真多。”

  萧宸哈哈一笑，心里却道：岂止是省委省政斧的小圈子多，市委市政斧的小圈子难度不多？区委区政斧的小圈子难度不多？社会上只要有人，就肯定有小圈子，哪里都不是乌托邦，就是大学里面，同学之间也还有小圈子呢。

  这时候菜便开始陆续上来了，萧宸又要了一瓶雪碧，三个人便开始品尝起朗柳美食来。

  叶玉灵和陈雅蓉食量都小，萧宸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等买单的时候就让服务员给打下包。叶玉灵见了就有些惊奇，再看看陈雅蓉，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才知道外界说萧家家风严谨务实，此事果然不虚。萧宸见叶玉灵面色有异，就笑道：“啊哈，我晚上一般要加班加点，正好带点夜宵，免得大半夜下来买宵夜。”

  叶玉灵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了：“晚上吃东西不好的。”

  萧宸一愣，呵呵笑了起来：“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叶玉灵脸色一红，心里怪自己不注意，就算要跟他说，也该趁雅蓉不在的时候说才是，这下又要被笑话了。

  果然陈雅蓉嘻嘻一笑，就要说话，萧宸连忙瞪了她一眼，陈雅蓉咳了一声，嘿嘿笑道：“没事，没事。”然后却是第一个起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嗯，不错，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搞得背后的萧宸和叶玉灵一阵尴尬，萧宸还好点，反正脸皮早就锻炼出来了，只是老脸微微一红，很快就恢复正常。叶玉灵可没有他这么不怕羞，脸色红红的，有些忙不择路地喊了一声：“雅蓉等我……”然后忙不迭跑了，留下萧宸一个人苦笑不已，雅蓉这丫头，真是不省事啊，每次一到可以温馨浪漫的时候，就被她给破坏了，郁闷啊，看来必须得给她找个男朋友才行了。

  萧宸从里头出来，送二女回了房，本想再坐下来聊聊，可他却知道自己真的没时间多呆，如今朗柳多事之秋，很多事情都处于要紧的时期，他这个常务副市长已经是夜夜加班了。有时候想起来也只能苦笑，全国的常务副市长几百个，不知道有几个是跟自己一样，晚上还要加班批文件的？只怕加班的不少，却都不是做正事吧。

  但他提着一包打包好的剩菜开车回了市政斧宿舍楼之后，还没进房门呢，就接到电话，他拿出来一看，心中顿时一动。电话是大伯打来的，他心里一下子就猜到，大伯定然也是知道昨天的事情了，但这个电话，他是想跟自己说什么呢？

  “大伯？嗯，我是小宸。”萧宸接通之后应声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