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突然被双~<br/>
地头无鬼不生灾,生柴添火烟雾来。
幸福,其实不需要太多的金钱,更需要一个健康的灵魂。
2012年8月,从最后那个星期三开始,过来还算风平浪尽,差不多似一潭死水的我们会海县公安局,发生了非同寻常的变化,一种看不见却明显能感受到的,紧张干燥的气氛在扩散。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实际上已是人心惶惶,让一些人身子发干发紧。
因为我们治安大队的大队长陈元成,突然被东湖市纪委来弄去双~了。
一个小小的治安大队长,被市纪委来弄走,他明显不够级别呀!
看来暴露出来的问题,应该只是冰山一角,那么,他身后一定还隐藏着,够得上级别的某个或某些大人物。不管敏锐还是迟钝的人都会联想到,此事非同寻常。
春潮暗涌,一些人慌张,一些人忌讳,应该是有理由的。
在我们会海县公安局200多号民警中,陈元成的确算一个比较跳扎也有能力的角色,能当治安大队长本身就不那么简单。当然在我们会海县一中,1980届高36班毕业的同学当中,他这个副科级等外品小官,实在算不上什么角儿。
当年从36班一起步入社会的50多位同学,到2012年底,已有8人斩获了县市两级政府部门的正副局长之位,2人爬上了副县长的宝座,1人谋得了县政法委书记之位,拚进了县常委行列;弄到了地师级别的官员也已有两位,胡晓华坐上了省民政厅副厅长的位置,陈爱民更是走进了北京首脑机关,当上了能源开发司副司长。
可是不光说官场地位,要说有权有钱又强势,亦有点名气的,陈元成绝对算得上是我们班一个大哥级人物。比如最近我们班同学聚会搞活动,所需一切开支,好几方水呢,两次都是他,不让别人讲什么虚情假意地豪领了。
在老同学面前,他比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还大气些,他真的是新近冒出来的一个小土豪,仗义疏财,让老同学佩服。
那天晚上,黄昆仑突然给我打来了询问电话:“老兄,陈元成出了什么事?”
黄昆仑是我们高36班的同学,一个吹牛说大话脸不红的角儿,现在正好在县委宣传部当副部长。真是物尽其才,他能将一根稻草说成金条,一堆垃圾说成国宝,当然比我混得活泛又美妙,成了我们班开展活动理所当然的召集人。
我们同学之间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他理探得最清楚,信息也相当灵通。也难为他那么用心上劲,为这个社会,也为我们同学之间,尽着润滑油的职责。当然,其组织才能与奉献精神也是为我们老同学所公认的。
可我这个人历来不好管闲事,也不爱出什么风头,虽然在县公安局办公室做主任,统管着县里的一个重大信息中心,但我接受严格的纪律约束,保守国家机密,不敢妄言一二。
陈元成出了什么事,当时我确实不明了情况。他会有什么事呢?
于是我反问道:“没有吧,陈元成,他活得那么滋润,能出什么鸟事?”
他大声说:“他滋润个吊,你还为他瞒什么卵,全县人民差不多有一半人都晓得,他今天已被市纪委,带到东湖市双~了!”
我还以为他出了车祸,或者是被老百姓围攻,打得头破血流住进了医院呢。原来是被市纪委找茬了,谁让他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弄进去了是活该。
我笑了笑说:“不会吧,局里今天没有一点动静呢。”
他仍然追问道:“你别扯乱淡罗,他到底栽在了什么事上?”
我知道陈元成的事太多了,至少可以装一箩匡。早年在刑侦大队,他一个人就敢抓嫖抓赌办黑案;当年在派出所,他敢私放贩毒犯收黑钱,他们辖区的案子,差不多都被他那一档兄弟,办了牟私利的业务;到治安大队任职后,他更是胆大妄为,办黄店,罩赌~,在特行入干股,与治安部门相关的事,差不多雁过拔毛……
可是他到底是因哪一桩案子被市纪委逮住了,我真的不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他,我知道的这些破事。我突然意识到市纪委捉他,他级别不够啊,事情看来不简单。
祸从口出,这时,千万不能跟这个多嘴婆说任何麻烦事。
我只得拢而统之地说:“他应该是踩着地雷了吧。”
“踩什么卵地雷,日坏了的,你讲摆话!”他骂了我一句,十分不满地挂断了电话。
我哼了一声,心想你才日坏了,告诉你是一头嘴巴喳喳喳的老猪婆呢。
但我从他这里听到陈元成终于倒霉了的消息,心里竟然有了做贼得手般地高兴。说真心话,他在那条为非作歹的道上,一天走到黑,不倒霉天理难容!
当然作为老同学,他落难了,我却说这种兴灾乐祸的风凉话,不大应该,好像是我在他背后暗箭伤人似的。
天地良心,绝对不是老同学我害了他!我犯不着做搓死跳蚤,也搓破了被单的蠢事。得罪谁,对我都没有益处。
我与陈元成并无任何过节,我们是在同一个公安机关里混饭吃的老同学,但我们从没有在一起真正共过事,没有任何竞争关系与利害冲突,也没有因为别的什么事红过脸,更不是什么分赃不均,我便怀恨在心,要秘行告发。
我与他是相互敬畏,不那么亲近的两条线。表现出这一份兴灾乐祸,便是我对他的行事处世态度,大不认同而已。
平时他为人高调,飞扬跋扈,唯利是图。不管吃得吃不得,红吃白吃一概乱吃,人生没有底线,做人没有原则。在我眼里他坏事做尽,实属恶人。但是他照样活得十分滋润,混是如鱼得水。
我不认同他的人格,不认同他的处世态度,不认同他的办事手段,不认同他的交往圈子,因而与他只是在同一个机关共事的同学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
再怎么不认同,再怎么反感,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地间,这是实事。他的人生与我没有交集,没有利害关系,只是一组平行线,这也是实事。
我也只是在心里对他有一种看法,一种判断,用不着在他背后去下黑手。铲除腐败,那不是我的职责,我也不想吃人饭拉狗屎,不耻不屑暗中作祟,背后放冷箭。
直到现在,我的处世态度是裤子能当枕头,百事不用忧愁,世之清浊,与我没什么太多相干。我只是一个拿着微薄工资、当着小小主任,写着狗屁文章,做着服务全局的对这个世界有点无奈的老警察。
当年,我亦曾愤世嫉俗,疾恶如仇,以天下为担当,笃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可是钉子碰得太多,差点死无葬身之地,无奈才不得不退守了心灵。
太多的人,不愿意守住司法底线,就算我能捡石头打天,又有什么用。沧海横流,当年朱大总理都奈何不了谁,何况一钱不值的我呢。
我反不了腐败,斗不了黑恶,也治不了小~氓。
他们有权有势有地位,而我势单力薄,只是一个无职无权的基层老民警。我用不着狂妄,也用不着自贬,我不想邀功,更不想当英雄。我只想简简单单、平平安安活着。
我不想苟延残喘,不想行尸走肉。面对世界无为力的我,也想过离开公安机关,却没有走成。我为什么一直呆在,让自己万般无奈的会海县公安局?
路到尽头会转弯,并不是我没有离开的机会。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意气风发的我,便在《人民日报》、《人民公安报》、《中国检察日报》、《法制日报》、《农民日报》等30多家报刊杂志上,发表了近百篇各类文章。
特别是在湖南省公安内部刊物上,一段时间内几乎期期有我犀利的政论文,参加省市论文比赛,两次斩获一等奖。
以我之勤奋、才智、个性,可以说是某些领导心目中比较理想的秘书人才。只是我不想放弃身上的配枪,于是放弃了一切可以提高自身地位的机会。
我无怨无悔,因为比之名利,我更需要一把手枪相伴,做我的随身特护。
为什么我那么需要手枪?说穿了不是我如何爱它,当年走进公安机关,可以说是为了满足那份心灵的荣耀与向往,现在更是我对当下现实的一种认知。因为我对现实社会,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我只不过是在寻求一份可怜的自保。
你是一个人民警察,你都没有安全感?这不是笑话么?
是不是你心理有问题,还是你身上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你坏事做多了,怕人家找你收债?或者……
如果你也这样猜想,那我恳求你不必要那么费脑筋,更不用乱猜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是你对我黄念农根本不了解!
你不知道这个社会弱肉强食,太多的人有太多的无奈么?
我无能为力改变这个世界的一根毫毛,但我想保护自己,仅此而已,这就是我们做小警察的悲哀。
警察应该惩恶扬善,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当年体育虽然是我的强项,但我并没有三头六臂。赤手空拳的我,如果真想降妖除魔多一点作为,有时可能连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了。
我不想把自己的软弱展示给别人,这些年来我混得灰头土脸,对社会展示唯不足道的自己,我认为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比如湖南老同学王跃文的书,一本《国画》,光别人盗版至少达500万册;而我写的《狗眼看世界》,在一些书店连5本也销不脱。我不认为两书的差距有那么大,但现实摆在那里,就那么残酷!不服不行。
名利乃身外之物,我原本无名无利,我不可能让自己气死。看得开是一回事,别人不这样认同,又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心理问题,面对铁的实事,我认,也想得开。跟着大树得乘凉,跟着太阳得沾光,我一棵深埋泥土的小石头,一棵路边常被别人踩踏的小草,不抱惊世与参天的奢望。
我之所以没有什么安全感,那是因为我成长之路走得屈辱。
我出身卑微,祖父因一句“互助合作人多话,单干农民独乐歌”而戴上了反革~分子的帽子。我们自然成了为世人唾弃的坏分子孙,屡遭他人踩踏欺侮。从小对枪的强烈依恋与向往,是对自由与自卫的特别期待。
进了警察队伍之后,想要当一名真正能除暴安良的人民警察,手上没有能打狗的烧火棍,那是要吃大亏的。经历了那些人生挫折之后,我对枪更加深了一份依赖。
我爱枪,并不代表我要做正义的化身,要摆平身边的一切是非曲直。历史的变革我理解,人世的炎凉我也明白。超然大度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句话,陈元成出事与我无关,用不着我在他背后做什么手脚,更不必持枪防范什么不择。那他又是怎么倒霉的呢?
万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陈元成倒霉有他自己的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