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张英牧是接到都敏俊报平安的短讯后，特意带了晚饭前去他家的。
本以为看到的是惯例的两个外星人形影不离，却不料看到的是都敏俊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身影，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电视屏幕上。
“晚上好，老师。”张英牧把饭盒放到桌上。
“嗯。”都敏俊盯着电视，似乎是很认真的样子。
老师您有注意到电视上播的是内衣广告么？
张英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看似是很随意很寻常地问候，“小若呢？”
“她在书房。”都敏俊眼神暗了暗，终于发现电视内容不太对，不耐烦地用意识控制遥控器换了台。
果然不对劲！
仗着这多年的友情，张英牧硬着头皮直愣愣问了句，“你们吵架了？”
室内气温瞬间下降到冰点，尽管毫无动作眼神都没变，张英牧还是察觉到都敏俊周身仿佛萦绕上了暗色的冷气。
“吵架？跟金灿灿？怎么可能。”都敏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气，挑眉斜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的胡乱猜测。
是啊，怎么可能跟金灿灿吵架呢？某一方面而言，那孩子听话得让所有年龄段的人类熊孩子都该回炉重造，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
“那你们是怎么了？”张英牧到厨房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他。
都敏俊是他多年的好友，金小若是他捡回来交给都敏俊养育的孩子，两个外星人的性子他都了解一些的，都是冷漠到几近无情的外表，偏偏走在一起的时候温暖柔和得让人艳羡。
而现在都敏俊的状态，却像是回到了没有遇到金小若之前。
低调，冷漠，游离在世界之外，带着难以融化的孤寂，等待着回去的时机。
“金灿灿，长大了。”都敏俊捧着水杯，叹了口气，开口向好友诉说自己的烦恼。
“啊？难道是叛逆期？”接触过叛逆期少女闯祸之类案件的张英牧脱口而出。
都敏俊又瞪了他一眼。
张英牧举手求饶，“抱歉，你请继续。”
“那孩子，想起了不少事情，却是把自己当成了智能计算机，在这一点上就是不肯听话不肯去思考……”都敏俊垂下眼眸，看不清眼里什么情绪。
……啊？张英牧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原则问题呢。
“老师，你真的觉得，小若长大了么？”张英牧迅速在脑里过了一遍都敏俊说过的话，结合自己的认识和了解进行分析。或许在其他学术性的方面他比不上两个外星人，可是论起这些感性的方面，两个外星人捆起来再立方都比不上他。
“嗯？”都敏俊扬眉，金小若长没长大显而易见，走出去都不能说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了。
“老师其实自己也有矛盾的不是么？你希望，期待，并且觉得小若已经长大，所以认为她应该开始理解更多情绪的感情的这些事情。可是你又担心她长大后恢复记忆后变成陌生的另一个人，所以一方面还是把她当孩子看待。”
张英牧越分析越觉得脑里思路清晰，然后得出了一个连自己都吃惊的答案，差点没脱口而出，还好都敏俊陷入了沉思，没有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
“小若那么听你的话，只要你说的，她都会努力去做到的啊。”作为局外人，张英牧看得很清楚，也更加用心地去引导。好友孤单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终于又有个外星人出现能陪着他，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还可以接受客户的自定义改造。
“我……灌输给她的观点，真的是她想要的么？”都敏俊握紧了杯子，眼神深邃。
“呃，我觉得吧，一些本质的东西是改不了的。可是在对自我的认知，以及情绪啊什么的方面，不都是需要后天好好培养的么？像是小孩子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什么是痛啊。”
张英牧感觉是叹为观止了，认识都敏俊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都敏俊这么没自信的犹豫模样，“而且，比起某些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在生活社交方面几近白痴的少年天才，金小若已经很好了啊。”
都敏俊放下杯子，若有所思。
“老师，既然你一开始就选择了要培养教育小若，就不要在中途放弃她，好么？”喉头滚动，张英牧低声请求。
比起都敏俊那不肯定的情愫，他是真心把金小若当女儿那样去关心着想的。
放弃？都敏俊猛地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自己怎么可能会放弃金灿灿！
只是被张英牧这么一刺，他倒是反省了，一开始金灿灿完全就是没有感情没有表情的人型兵器，不都是他教过来的么，怎么现在就因为这点事而迁怒了呢？
又不是第一次知道金灿灿的三观问题了。
“我知道了。”都敏俊站起身，侧头微微颔首，“谢谢。”
“嗯，不客气。”张英牧扶了扶眼镜，主动告辞，“你快点去和小若和好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都敏俊站在楼梯上，望着下面堪比美国科技大片的画面。
足有两米长一米高的凹弧形半透明水晶屏幕伫立在少女面前，四周零零散散分布着或大或小的屏幕，不同的屏幕上都显示了一款热兵器的多维解构图和模拟数据，主屏幕上是银河系的星图。
没有开灯，只有那屏幕投射出冷森森的光芒，无数的数据和纵横线投影在少女的身上，惶然间竟像是投影出来的虚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都敏俊踏前一步，轻微的脚步声都足以惊醒被水晶屏幕包围的少女。
抬手一拍手边的屏幕，那上面显示的Neutron Beam（中性粒子炮）瞬间具现化出现在手里，所有屏幕都迅速消失。眼睛被光屏眼镜覆盖，看上去是完全的冰冷。
几近是本能的反应。
看到是都敏俊之后，金小若愣了愣，扣在扳机上的手指转动把枪掉了个方向，把手背到身后藏起了手枪样式的粒子炮，光屏眼镜同时收了回去，一脸无辜地仰脸看他，眼里还有没来得及完全消失的三维立体线。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都敏俊狠狠唾弃了自己之前无端的迁怒和幼稚。
“你不是智脑，我也不会让你成为只有程序没有感情的智脑。”都敏俊走过去，单膝半跪与她冷金色的瞳眸平视。
“金灿灿，我说过的，不要把自己局限在固定的牢笼里。”不管这孩子之前到底接受过怎样的教育被那个什么第三分体教成这样，既然失忆了交到他手里了，就归他了。
“哥哥……？”仿佛是由最精密的齿轮零件构成的程序化大脑差点没被冲击得死机，金小若瞪大了眼。
因为不太能处理感性情绪所以为了保持机能完美，自动选择屏蔽？
虽然外表和攻击力是长大了，可是在心智情商方面的属性点大概是全部加给攻击力了，再加上那总是冷漠淡定的模样，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这孩子是正常长大了。
都敏俊这次没任由她重启系统，半眯着眼，唇瓣印在她的眼睑，“金灿灿。”
简单简短的几个音节，却是最好的咒语。
“最重要的成长，不是武力，而是心。”
青少年教育不愧是世界级难题啊，更何况还是外星少女的全面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