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妆

  连着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程，总算是快到了。宋瑶打开车窗，只见两边都是挺拔高耸的群山，直插入云间，山脚下杂草丛生，象牙色的碎石和松软的黄土点缀其间。

  眼下已是二月开头，嫩绿的生命也才刚刚萌芽，初春的景象还并不明显，宋瑶凑到窗边，努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忽然回头望着尉迟轩，“表哥，上元村的村民多吗？”

  尉迟轩想了想道，“我觉得挺多的。”因为直到现在，他还不能把全村人都认出来。

  宋瑶望着两边连绵不绝的群山，不由感慨道，“好多山呐…”

  尉迟轩哈哈笑出声来，“表妹，再走一里路，视线就会豁然开朗了，阡陌交通，一望无垠。”

  宋瑶愕然，嘴角勾了勾，满怀期待的望着车外的景色。

  果然，一旦从群山相夹的山路间走出来，视野立刻变得开阔起来，黄黄的土地，种满了冬天适宜的蔬菜，有绿油油的芹菜，小白菜，萝卜，春菜等等等。

  此刻，宋瑶喜笑颜开，看见她这么高兴，尉迟轩也觉得非常开心，便道，“表妹，从这里走回家只要一盏茶的时间，我们要不要下车沿着田地走回家？”

  宋瑶难掩激动，“可以吗？”

  尉迟轩点头，倾身掀开车帘子，对车夫道，“停车。”

  车夫“吁”地一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尉迟轩先钻出车外，然后伸手去拉宋瑶，“表妹，快下来！”

  宋瑶咬唇一笑，紧搀着他的手，跟着跳下了马车。

  这时，坐在前面车里的迷老从窗子里探出头来，“轩儿，瑶儿，在路上莫要太贪玩，早点回来！”

  尉迟轩对着迷老吆喝一声，“叔~我们知道了！”

  迷老只能摇头长叹一声，重新缩回了车里。

  见马车走了，尉迟轩偏头看着宋瑶，笑道，“表妹，走吧~”

  宋瑶点头，然后就像只小尾巴一样跟在尉迟轩的后面，尉迟轩时不时地回头向她讲解这块地是谁家的啦，这块田又是谁谁谁家的。

  宋瑶只顾着兴奋，尉迟轩说了那么多，她却是一个人都没记住。

  “表妹，看见里面那块地了吗？种的春菜和芹菜，那就是我们家的！”尉迟轩高抬下颌，自豪道。

  宋瑶眼睛发光，指着里面那块地，问，“是那块吗？”

  尉迟轩使劲点头，宋瑶一颗心噗通噗通的上跳下窜，道，“我可以进去里面看看吗？”

  尉迟轩大笑，“当然可以了！”说着，他就先沿着只有一箭宽的小土路走了进去。

  宋瑶立刻跟了上去，刚靠近，一股浓郁的芹菜特殊香味扑面而来，宋瑶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呼出来，感叹道，“好香！好好吃！”不知不觉嘴里的口水越来越泛滥。

  尉迟轩被她这副小模样逗得眉开眼笑，蹲下身，直接扯了两把芹菜，又抖了抖土。

  宋瑶瞪眼啊嘴，惊声道，“表哥！”

  尉迟轩却不以为然，“怕啥！这是我们自家菜地，今晚我就让娘做芹菜炒腊肉给你吃！我娘炒菜可好吃了~”

  宋瑶轻拍胸脯，刚才她那么紧张也是一时忘记这是尉迟轩他们家自己的菜地了。

  尉迟轩把芹菜递给她，“表妹，你等等我，我进地里再弄两棵春菜和几个萝卜。”

  宋瑶点头，只见尉迟轩身手利落的进了地里，两下功夫便一手抱着一棵春菜，还提着几个萝卜，满脸笑容的对宋瑶扬了扬下颌，“好了，表妹，我们走吧！”

  两人从菜地里出来又继续沿着乡路走，因为季节的原因，现在的田野里都是一片荒芜，一些田里还残留着去年的水稻根，也有一些绿色的藻类植物点缀其间。

  尉迟轩正大大咧咧地跟宋瑶说村里很多好玩的事情，迎面而来一个裹褐色棉衣，布条盘发的高大妇女。

  尉迟轩忽地大叫一声，“娘！”

  妇女喜笑颜开，走上来道，“轩儿。”目光一垂，落到宋瑶身上，“你就是瑶儿吧？”她长得本就五大高粗的，足足比现在的宋瑶高了两个脑袋有余。

  宋瑶欣慰，没想到自己认的这个便宜义父倒挺靠谱的，居然一回到家里就把她给介绍了。

  “婶子好。”宋瑶颔首微笑道。

  妇女姓李名清，正是尉迟轩的母亲。

  李清高兴得合不拢嘴，“好乖巧的孩子，难怪大哥欢喜得很！”

  宋瑶含笑不语，尉迟轩插声道，“娘，你夸人也等人回到家再夸啊，站在这路中间的算怎么回事？”

  李清不由使劲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快，快回家！”

  宋瑶却望着李清额头上的手掌红印惊愕不已，话说李清刚才拍自己脑门时力气可不小，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落下痕迹。

  而李清自己则根本没在意，她瞟一眼尉迟轩怀里的春菜，嗔笑道，“你小子不愧是我亲生的，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李清出来就是想去地里扯一些青菜，好用来晚上炒着吃。

  尉迟轩和她并肩而走，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

  李清被逗得咯咯咯直笑，使劲戳了下尉迟轩的太阳穴，“算我没白疼你！”

  尉迟轩身子忽然一歪，像只邀宠的小宠物般使劲往李清身上蹭，嗲声道，“娘，儿子这些天在外面，最想的人就是娘了~”

  李清笑着推开他，“没个正经形，也不怕妹妹笑话你！”

  尉迟轩又踮着脚尖跑到宋瑶身旁，道，“表妹，你会笑话我吗？”

  宋瑶错愕了几秒，却是偏开脸去，暗暗偷笑。虽说尉迟轩的性格和他的外形很不搭，但相处起来却很舒服。

  尉迟轩脸色一紧，忽地停下脚步，蹲下身呜咽地抽泣起来。

  宋瑶长出口气，心里暗道，淡定！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宋瑶已经知道尉迟轩是个极其脆弱的伪汉子，稍有不顺或者情绪激动就会默默地蹲在角落，黯然神伤。不过好在这种病也特别容易治，那就是不理不顾，让他自生自灭就可以了。起初宋瑶也不知道，这还是她这两天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心得呢。

  李清自然更加了解自己的儿子，看着宋瑶，笑道，“瑶儿，我们快回家，你叔还等着我杀鸡呢！”

  于是两个人自动略过还默默蹲在地上的尉迟轩，转身就走。

  宋瑶抬眸看着李清，问，“婶子，这些天我一直很困惑，为什么表哥他们叫义父不是大伯而是叔叔？”她记得迷老曾对她说过，尉迟轩和尉迟敏是他弟弟的儿子。

  李清挥了挥手，“嗨，这个啊~因为大哥他说，孩子们叫他大伯显老，叫叔，年轻！”

  噗！纠结了这么多天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宋瑶实在无力吐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