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妆

  到了第二天，用过早饭后迷老就对宋瑶道，“瑶儿啊，你去杂物房拿一个竹篓和两把小镰刀，再去我房里拿几张干净的纸。”

  宋瑶这才想起迷老昨天说要带她去山上长见识的事，高高兴兴地应下来，然后就进了杂物房。

  宋瑶一个人背着竹篓，小镰刀和纸都放在篓子里，把门掩好后两人就出发了。

  要去山里，后山则是必经之路，上了大斜坡后，就能看见桃花庄了，宋瑶不由好奇地偏头瞧了瞧，果然看见大门口有好几个穿着短褐的成年男子守在那。

  宋瑶跟在迷老身后，道，“义父，你说这桃花庄怎么突然就有人住了？会是谁呢？”

  迷老摇摇头，“我听轩儿他爹说，反正不是前里长一家。”

  “既不是前里长的家人，那凭什么能住进去？”宋瑶追问。

  迷老一下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瑶儿，桃花庄就在那，你干嘛不自己上前去问，问我，我哪知道？”

  宋瑶鼓气，她不是以为迷老会知道内幕嘛，所以才多问了两句，居然就又生气了。

  迷老远远瞥一眼桃花庄，道，“瑶儿，人家既能住进去肯定是和前里长一家打过招呼的，而前里长一家早在十年前就都搬去京城了，可想而知，这住进来的人家十有八九也是从京城来的。还有，昨天你不是在地里看见一整条长龙般的豪华马车进了村吗？还问问问，愚蠢！”

  宋瑶擦汗，分析得对哦，看来这桃花庄的新主人身份不凡，但也不一定，她想啊，这人要不是被罢了官，或者惹了什么**烦，也不会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躲到这吧？

  宋瑶和迷老并肩而走，问道，“义父，我们今天进山去干吗？”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听过这首诗吗？”迷老反问。

  宋瑶点头，“当然听过，这不是唐代诗人贾岛的《寻隐者不遇》吗？”

  “那你可想过，诗里具体说的是采什么药？”

  宋瑶想了想，瘪嘴道，“药就是药咯，山里有什么药就采什么药~”她又不是医生，她哪知道到底采什么药。

  迷老长叹口气，“朽木不可雕也…《本草纲目》记载：鸬鹚屎也。溪谷间甚多，在山石上，色紫如花，就石刮取，择用白处。”

  “敢情我们今天是要去山里采‘屎’？”宋瑶惊呼道。

  迷老用手塞住耳朵，紧皱眉头，“准确说是只取屎白。”

  噗！宋瑶欲哭无泪，“为什么？”拜托！这是她听过最奇葩的事了，居然一大早跑进山里去采屎？还有比这更坑人的事吗？管你屎白还是屎黄，不都是屎吗？

  迷老手背在身后，一边走一边悠悠道，“前人背着药篓进山，其实不仅采摘草药，他所面临的是植物界仅仅为其一部分的广大天地，那一片天地提供给他的是多姿多彩的资源。而到山深处的溪谷间刮取鸬鹚屎，其实都是行医实践中很自然的一个工作。关于鸬鹚屎采集方式的珍贵记录，也让后人得以推知，鹰屎、鸽屎、雀屎、鹳屎、燕屎等各种禽屎，乃至蝙蝠屎之类，大致也是通过同样的方法获得的。”

  宋瑶的情绪开始躁动起来，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嘛，她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非要去采鸟屎不可？而不是问到底有多少种鸟屎可以用，怎么采鸟屎。

  迷老停在原地，严肃的看着她，“瑶儿，你既活了两世，我就问你，你觉得你对天下了解多少？”

  宋瑶瘪嘴不语，反正自听说他们是进山去采屎她的心情就一点都不美了。

  迷老重重叹口气，表情依旧严肃，“好吧，我慢慢告诉你。在唐代武后时期，有太医为其配了冰肌散，据记载，这冰肌散里就有鹰屎白，和鸽屎白。”

  “真的假的？我读书少，你可不能骗我！”宋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着他。

  “戚~”迷老发出一声不屑，“你如果不信，等回去你就翻《千金方》，还有《外台秘要》，这两本书都有记载。只是，因为‘屎’是不雅字眼，所以医学中就给某些禽粪另起了神秘优美的名字，如鸬鹚粪叫‘蜀水花’；鸽屎叫‘左盘龙’；雄雀屎叫‘白丁香’、‘雀苏’等等。”

  汗！听迷老的语气看来还是真的啊？宋瑶倍感无语，她觉得她真的又涨姿势了。

  “冰肌散的用法是把多种配料合成的粉末用水调成糊，然后在面庞上浓涂一层，再保持这个状态一段时间后，用水将粉糊洗掉，一天重复两三次。”迷老继续道，“实际上，历代的美容品配方都把鹰屎、鸽屎、雀屎、鸡屎列为重要的护肤材料，有去黑斑、灭瘢痕等光洁肌肤的作用等。”

  宋瑶这下是彻底服了，她再也不敢瞧不起鸟屎了。

  迷老忽然加重语气道，“不过只可取用屎白，除了屎白外一概慎用，不然后果自负。”

  宋瑶呵呵地扯了扯嘴角，虽然知道鸟粪有如此神奇的作用，可是要她自己去采集再做出来，她一点欲\\望都木有。

  走着走着，迷老似忽然想起什么，道，“瑶儿啊，等回去了你去问轩儿他娘要五十个白羽鸡鸡蛋，和两只老母鸡。”

  宋瑶沮丧着一张脸，“这又是想干嘛？”您老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后面这句话她没敢说出来。

  “当然拿来孵鸡仔了！”迷老认真道。

  “为什么要孵鸡仔？”宋瑶随口问了句。

  不想，迷老解释道，“要做冰肌散需要的屎白可不少，这每天都往山里跑也太累了，不如自己在家养几十只鸡，先将小麦粒浸在油脂与水中煮熟，作为饲料，给白羽鸡喂食。这样喂上个两三日，白羽鸡就会变肥，然后，再把它们安置在独立的鸡笼中，七天之中不再喂食，只给清水，如此一来，鸡体内的杂粪就会慢慢排尽。七天后，把生猪脂肪剔剥干净，切碎，当作饲料喂鸡，则鸡所出的屎便是白色的浓稠物，也就是不含杂质的屎白了。”

  还可以这样啊！好的，宋瑶记下了，等从山里一回去，她就问李清要鸡蛋和母鸡去。

  【申明：文中资料多摘自孟晖的《鸡屎的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