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无涯

  孙小红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她看到那群人凶神恶煞般地把陶组长三个人包围起来，还有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拿着木棍向她追来，边追边喊：“站住，不要跑！”

  孙小红心中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丝毫不敢停留，拿出当初在全运会比赛的劲头全力向不远处的公路上跑去。

  调查组租来的面包车就停在公路边，司机正蹲在一边抽烟，抬头看见孙小红跑了过来，连忙站了起来。

  “上车，上车，把车发动起来！”孙小红边跑边喊。

  司机就知道出问题了，连忙拉开车门跳车上，这边刚把火打着，那边孙小红已经跑了过来，跳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快走，到派出所去。”孙小红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一边扭头往后看。

  “哪个派出所？”司机也看到后面追过来的人，一下子也懵了。

  “当然是距离这里最近的派出所！”孙小红吼道。

  “知道了！”司机一踩油门，车一抖，就窜了出去。

  孙小红看着后面追兵越来越远，这才舒了一口气，立刻掏出打给了张洪鑫：“张组长，不好了，陶组长领着我们正在提取水样，凤凰山金矿上跑出来一帮提着木棍的人，把张组长他们三个人抓起来了！”

  张洪鑫这边正在邙北市对市民进行暗访，接到孙小红的电话大吃一惊：“小红，怎么回事？陶组长他们三个人现在怎么样？”

  孙小红都快哭了出来：“张组长，我也不知道。当时陶组长护着我，让我先跑。我看到那一群人把陶组长他们围了起来，还有七八个人提着木棍追过来抓我，幸亏我跑的快……”

  “小红，你现在怎么样？安全吗？”孙小红是调查组里唯一的女队员，张洪鑫最担心的还是孙小红的安全。

  “张组长，我现在在面包车里，把他们甩开了。”

  “报警了吗？”

  “张组长，我正让面包车往最近的派出所开。”孙小红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报警，你不是交代，不让暴露我们的身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不暴露身份？”张洪鑫说道：“小红，你立刻打110报警，把真实情况报上去。我这边立即与邙北市有关部门联系。你手机要开着机，有什么情况及时和我联系！”

  “是！”听了张洪鑫的安排，孙小红的情绪这才逐渐稳定下来。她立刻拨打邙北市110指挥中心。

  “110，，我现在向你报警，我们人有几个人被凤凰山金矿里的人抓了，现在处境十分危险！”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去凤凰山金矿干什么？”110接警员问道。

  “我们是省里派下来的联合调查组来调查大龙溪的污染情况，当时正在凤凰山金矿提取排污沟水样。”孙小红说道。

  “凤凰山金矿？那里是后河乡派出所辖区，请向后河乡派出所报警。”110警员一听又是什么联合调查组，心中就暗笑，昨天就是有几个小报记者在大龙溪的几个小型金矿附近偷拍排污沟排污，被金矿护矿队追的乱窜，当时他们报警也是说什么省里调查组的，后来后河乡派出所民警赶过去一调查，他们的确是省里调查组的，不过都是几个小报社派出来的所谓“调查组”。

  “我不知道后河乡派出所的电话。”孙小红沙哑着嗓子着急道。

  “后河乡派出所的电话是xxxxxxx，”接警员心不在焉地说道：“我也会把你们的情况转给后河乡派出所，让他们出警的。”

  说着110接警员就挂断了电话，懒洋洋地那笔作着接警记录。值班科长端着茶杯问道：“什么事情？”

  接警员就笑道：“还是那几个小报记者。昨天去拍了几个小型金矿还不过瘾，今天有去偷拍凤凰山金矿，估计被金矿的护矿队抓住了。”

  “这些记者没有一个好鸟，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值班科长嘴角露出一丝鄙夷，“让罗大牙的人教训教训他们也好。”

  接警员就说道：“科长，那我就不把这个情况转下去了？”

  值班科长想了一下，说道：“还是转下去吧。该怎么办，让后河派出所武所长去处理吧。”

  孙小红挂断电话，立即拨了后河乡派出所的电话，电话是接通了，可是就是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人接电话？孙小红想起陶向强三个人，心急如焚。她又连续拨打了三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后河乡派出所。”电话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我要报警，我们有三个人被凤凰山金矿的人抓起来了！”孙小红说道。

  “知道了，我刚才也接到市110中心的通报。”电话里的警员打了个呵欠，“我们武所长出去了，等他回来，我就向他报告。”

  “警察同志，我们的人被那些人抓住，情况很危险啊！”孙小红又急得要哭了。

  “危险？知道危险你们还要去金矿上？”警员很是不以为然，“放心吧，既然你跑出来了，你们的人就没有啥大事。”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

  旁边面包车司机看着孙小红要掉泪的样子，于心不忍，就在一旁劝慰道：“不要着急，前面就是后河乡派出所，你到派出所当面和他们说，情况可能会好一点。”

  张洪鑫火急火燎地赶到邙北市政斧，让面包车停在一边，他就要往里进，门卫就拦住了他：“干什么的？证件！”

  张洪鑫掏出执法证往门卫面前一亮：“我是省政斧联合调查组的组长。请问今天是哪一位领导值班？”

  门卫一听张洪鑫的语气，就知道这绝对是省城里下来的领导，哪里还敢查验执法证啊，连忙说道：“今天是何市长值班。”

  张洪鑫往里走，门卫连忙给政斧办打了个电话，“省里来了个调查组，现在上楼找何市长去了。”

  接电话的是政斧办副主任欧阳全，他来不及询问门卫什么情况，就立即来到何泉声办公室：“何市长，省里联合调查组到了！”

  “什么调查组？在哪里？”何泉声一激灵。蔡国洪虽然得到联合调查组要下来的消息，心中却并不是很重视，只是让林同兆通知了几个重点采金企业，政斧这方面蔡国洪并没有安排林同兆通知。所以何泉声并不知道有联合调查组到来的情况。

  “我也是刚接到门卫的通知，详细境况还没有问。估计他们应该到了吧。”欧阳全在政斧办里专门对口为何泉声服务，也是俗称的大秘，在何泉声面前很是恭敬。

  正在这时，办公室就推开了，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面如寒霜的走了进来：“请问哪一位是何市长？”

  何泉声心中有鬼，连忙站了起来，说道：“我就是何泉声，请问您是？”

  那人说道：“我是张洪鑫，省政斧办公厅综合六处副处长，受张省长和武省长的委托，率领联合调查组来邙北市调查大龙溪污染的情况。”

  何泉声一听到武卫平三个字，吓了一跳，因为武卫平不光是分管环境保护，也分管生产安全，现在调查组过来，他以为是凤凰山金矿的矿难事发了，正在强自镇定，接下来又听到是调查大龙溪污染的事情，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张处长，欢迎光临邙北市视察工作。您也真是的，怎么不打个招呼，我们好为调查组接风洗尘啊！”何泉声去了心事，连忙热情伸出手来。论起级别，何泉声和张洪鑫都是副处级，可是张洪鑫是专门为省长服务的，将来前途无量，地位无形就比何泉声高了一层。

  张洪鑫轻轻与何泉声一握，正要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孙小红的号码。

  “小红，情况怎么样了？”

  “张组长，110指挥中心说让后河乡派出所出警，我也在后河乡派出所这里，可是他们这里只有一个民警，怎么说都不肯出警，说是要等他们所长回来！”电话里传来孙小红的哭音。

  “什么？简直是胡闹！小红，你别着急，我已经在邙北市政斧了，你现在派出所等着。”张洪鑫挂断了电话，这种情况下，他也无心和何泉声寒暄，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何市长，先向你通报一个情况。我们调查组副组长率领几个人在凤凰山金矿排污口取样，被凤凰山金矿的人抓去了。一个女同志逃到后河乡派出所报警，可是派出所不肯出警，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啊？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何泉声又吓了一跳，省政斧派下来的调查组被抓，这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这个罗大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处长，您先坐一下，我这就找领导汇报。”

  说着何泉声给欧阳全使了一个眼色，让欧阳全在这里先稳住张洪鑫，他则出去到外面打电话，有些话当着张洪鑫不好说。

  何泉声首先拨通了刘光辉的电话：“刘市长，我向你汇报个情况……”

  刘光辉正要去找赵强汇报一下近期邙北市发生的事情，向赵强讨教几个主意，却在这个时候接到何泉声的电话，没有想到邙北市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泉声同志，你向蔡书记汇报了吗？”刘光辉调匀了呼吸，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

  听到刘光辉四平八稳的声音，何泉声就有点惭愧，到底是跟省长做过秘书的人，气魄就是与一般人不同，相比之下，他的个人修养还不够，反应显得有点过于惊慌失措了，显得和副市长的身份有点不相称。

  “还没有，我听到情况后，第一时间就向你汇报了。”何泉声的心神也渐渐稳了下来。

  “好！你立刻跟市委办的值班领导联系一下，让他们向蔡书记汇报。”刘光辉说道，“政斧这边，我认为暂时可以先采取以下措施。第一，你立即与110指挥中心联系，让他们通知后河乡派出所立即出警；第二，你打电话给后河乡的马会来，让他和罗大牙联系，让凤凰山金矿立即放人；第三，你亲自组织队伍，陪着张处长赶往凤凰山金矿情况现场，进行处理。”

  “市长，我马上遵照你的指示办。只是这件事情这么大，就我一个人，怕应付不过来。”何泉声口中叫着苦。

  “泉声，你是值班领导，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刘光辉冷冷地说道，“你这边先处理着，我给长风同志打个电话，看他在那里，让他尽快赶回去。我这边也马上回去。”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何泉声心思被刘光辉说破，倒也不觉得尴尬，他先打电话给市委办，把情况通报一下，让他们跟蔡国洪汇报，然后又打电话给马会来，可是马会来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没有人接，家里电话倒是打通了，接电话的是马会来的爱人，她说马会来昨天晚上就出去了，到哪里她也不知道：“也许是死在小姘肚皮上了吧！何市长，你是领导，你可要好好管一下他啊，他天天这样不着家，这曰子还能过吗？”

  “不能过就离婚！”何泉声哪里有空听一个老娘们儿唠叨，就冷着脸挂断了电话。

  赵长风昨天晚上和高胜强、韩加森在天阳市吃饭，韩加森本来还想把天阳市皇城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长沈小强拉过来和赵长风见个面，赵长风想了一想，说这次就不见了，有机会吧。在乔四儿没被抓获之前，赵长风还是不想和沈小强见面，以免行踪被别人看到，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

  吃晚饭之后，高胜强和韩加森一起提议去唱歌，赵长风存心笼络两个人，就笑着答应了。于是就到了皇朝ktv。皇朝ktv在天阳市算是中档的ktv，属于皇城区公安分局管辖的地方，韩加森以前从沈小强那里弄过来一张贵宾卡，这个时候倒也用的上了。本来韩加森还担心赵长风嫌弃皇朝ktv档次太低，谁知道赵长风对这个倒是不怎么在意，邙北市距离天阳市这么近，那些高档ktv里少不了邙北市的人，被人撞见他们几个人一起进出不好，还不如这样中档的ktv来的安全。

  ktv大堂经理见了韩加森的贵宾卡，知道是有来头的客人，倒也不敢怠慢，亲自把几个人送到一个四楼的包厢——皇朝ktv就五层，四楼已经是相当高档的包厢了——然后又吩咐人带几个出色的姑娘过来。

  功夫不大，一排小姐就在包厢中一字排开，大堂经理笑着请赵长风挑选。虽然是韩加森拿着贵宾卡，但是大堂经理知道，这一行四人当中最年轻的这个赵先生才是主角。

  赵长风看了看这一排姑娘，虽然只是中上之姿，但是个个都是十七八的年龄，都嫩的出水。本不想要，但是看着高胜强、韩加森两个眼色放光，就知道必须要点一个，不然高胜强和韩加森肯定也不会要的。

  “老板，您先挑一个吧。”韩加森凑过来讨好的说道。

  赵长风笑了笑，对大堂经理说道：“问一下她们谁酒量最好，就让谁过来吧。”

  大堂经理知道赵长风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但是按照他们贵宾卡的级别，也没有必要把最好的姑娘叫过来，遂就问了两句，找了一个肉乎乎的女孩子出来，坐到赵长风身边。

  赵长风起了头，高胜强和韩加森也不客气，各自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让她们坐在身边。

  刘俊康正在犹豫，赵长风看了看他，刘俊康立刻明白赵长风的意思，也挑选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陪在身边。

  韩加森征询了一下赵长风意见，就让大堂经理送两瓶五粮液进来。酒上来后，大堂经理亲自打开，敬了赵长风一杯，又说了几句恭维话，这才出去。韩加森很是满意，算起来大堂经理还是真给够他面子了。看来中档ktv有中档ktv的好处，假如到天上rén间、金碧辉煌那等高档会所，虽然档次上去了，但是没有贵宾卡，享受的待遇可比这里差多了。

  接下来就是唱歌喝酒，赵长风今天存心向高胜强和韩加森两个是示好，也不端市长的架子，放得很开，频频和高胜强、韩加森碰杯，他酒量本来就是个无底洞，叫一个酒量好的女孩子过来只是为了掩饰而已，他这个时候放开，高胜强、韩加森两人当然不是对手，后来韩加森不顾刘俊康的抗议，把刘俊康也拉进来一起对抗赵长风。刘俊康本来想推辞，韩加森说道：“老板是你的老板，也是我俩的老板，你只能和我俩站在一条战线，怎么能帮老板挡酒？”

  刘俊康看赵长风微笑不语，就知道赵长风也不反对，他心中对赵长风的酒量好奇，也就加入进去。四个女孩子也各为其主，一起加入混战当中，这一场酒竟然喝到凌晨四点多。再看高胜强、韩加森，都已经是烂醉如泥。刘俊康惦记着自己的身份，勉强保持着清醒。赵长风虽然没有醉酒，但是折腾这么久，也有点疲倦，于是就出了ktv，在附近找了一个三星级宾馆住下。

  赵长风冲了一个热水澡，本想睡觉，却没有想到头脑却清醒了起来，他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考虑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来了。

  高胜强那边虽然被金一鸣耍了个滑头，把小金库的账本都转移走了，但是并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最起码把金一鸣逼得手忙脚乱，露出了破绽。如果不是审计工作组这么一进驻，金一鸣又如何会动用乔四儿这样的人到分局财务科去偷账本呢？

  韩加森这边收获更大，天阳市皇城分局刑侦大队沈小强这边已经答应帮忙，只要抓住乔四儿，那么金一鸣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顺着金一鸣这跟藤，还怕摸不到柴刚川的瓜吗？据说乔四儿已经离开了邙北市，转移到了天阳，现在陈钢、张国庆和李卫东三个下岗民警已经带着乔四儿的照片到了天阳，准备协助沈小强抓捕乔四儿。乔四儿肯定不知道，天阳已经张开一张大网，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然后赵长风又想到了省里派下来的环保调查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邙北，到时候看蔡国洪怎么应付吧！企业安静曰，看对省里的环保调查组安静不安静！

  一直到天亮，赵长风才迷迷糊糊睡着。

  忽然间，赵长风被手机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什么？联合调查组被护矿队抓起来了？”

  短短的一瞬间，赵长风睡意全无，一股冷汗沿着脊背流了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