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无涯

  进门是一个面积巨大的会客厅，成套的红木家具配上角落里几只意大利进口真皮沙发，很是豪华气派。

  会客厅右侧墙壁上开了一扇门，和秘书的小办公室连通。会客厅的左边是一个套间，套间里面设有休息间和卫生间，休息间里摆放着一只豪华的大床，床头摆放这红蓝白三只电话。在床头对面，耸立着一台四十八英寸的索尼背投彩电，旁边摆放着一只索尼dvd影碟机。卫生间面积很大，还安装了具有冲浪加气泡按摩功能的豪华浴缸。

  赵长风很是吃惊，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简直无法相信，一个县长的办公室能有这么豪华，单就装修成本来讲，不会低于五星级酒店。

  莫曰根领着赵长风参观完办公室，这才问道：“县长，您对办公室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我安排行政科的人按照您的要求进行装修。”

  赵长风笑了笑，说道：“我看挺好，就这样吧，不用再装修了。”

  莫曰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县长，这办公室布局是王县长留下来的，您看是不是？”

  赵长风略一寻思，就明白莫曰根的意思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官场上盛行一种风气，就是新官上任之后，首先就要对前任留下的办公室大动干戈。尤其是当前任出了某些问题时，这个办公室是一定要改变布局的，目的是去掉前任的晦气。当然，如果前任在这个办公室获得了高升，这时候继任者是万万不肯改动办公室的布局的，即使办公室摆放的一花一木也不让人移动分毫，好借此沾染前任的贵气一路高升。

  粤海县前任县长王山川在粤海郁郁不得志，被钱云枫和段志魁排挤，最后狼狈地回到省城，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的形象。失败者留下的办公室布局当然是很晦气的，莫曰根提醒赵长风也就是这一层意思。

  “莫主任，我们是gcd人，怎么能够‘不信苍生信鬼神’呢？没关系，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王县长留下的格局挺好，不用动了。”赵长风摆了摆手，坐在皮转椅上。

  莫曰根心中微微一惊，没有想到年轻的赵县长还如此个姓。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只崭新茶杯，洗涮了一下，为泡了一杯安溪铁观音送到赵长风面前。

  “县长，我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茶。粤东的领导大多喜欢喝铁观音、乌龙茶，您可以尝一下。”

  赵长风伸手接过茶杯，轻轻嗅了一下，然后品了一小口，笑着说道：“好茶，果然不错。”

  莫曰根就说道：“那以后就给您准备铁观音？”

  “都行。”赵长风笑了一下，“我家乡的信阳毛尖也不错。”

  “那以后我就安排人买些上等的信阳毛尖回来。”莫曰根连忙改口说道。

  赵长风笑了笑，坐在皮转椅上打量着办公室。

  莫曰根又说道：“县长，今天给您开车的司机王师傅，您觉得怎么样？”

  赵长风知道，这是莫曰根要为他安排司机，他拍了一下扶手，说道：“莫主任，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在中原省的时候我有个司机，很不错，你上次在医院也见过，就是那个小方，方忠海。我打算把他调过来，这是他的资料，你抓紧时间把这件事情办了吧。”

  莫曰根很是吃惊，很少见领导上任带着司机过来的，更何况赵长风还是那种跨省交流过来的干部？他如此高调把司机从中原省调过来，就不怕别人说他的闲话吗？看来，这位年轻的新县长果然是后台强硬，本钱够足，所以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啊！

  “是，我会尽快办理的。”莫曰根迟疑了一下，还是应承了下来。

  赵长风微微一笑，他知道莫曰根会怎么想，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昨天晚上送走县委书记卫建国之后，赵长风想了很久，最后确定调整他现在的工作策略，定下了在粤海县的工作方式，那就是一定要高调强硬，只有以硬对硬，才能压制住粤海县两大本地干部势力，如果采用像邙北市那样的低调作风，根本控制不住粤海县的局势。反正有了上次的事件做铺垫，省政斧谢富海秘书长和省公安厅何厅长都亲自下来为他撑腰，他如果还要低调，反而会被粤海县这些本地干部认为是个软脚蟹，是一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这次高调把方忠海调过来，就是赵长风展现强硬作风的一个开端。

  “那这几天还暂时安排王师傅替您开车，等小方同志调过来后，再把王师傅换下来。”莫曰根说道。

  “这个你安排就行。”赵长风笑着说道。

  “县长，这是为您拟定的秘书人选，请您过目。”莫曰根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份名单，放在赵长风面前。

  赵长风拿在手里看了一下，淡淡地一笑，说道：“莫主任，这个不着急。等我熟悉一下情况再说。这几天你就先跟在我身边吧。”

  莫曰根垂下了眼帘，低声说道：“县长，这个还是需要抓紧时间定一下。我跟在您身边也跟不太久。”

  “哦，为什么？”赵长风不悦地问道。

  “因为我想调走。”莫曰根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交给赵长风：“这是我的请调报告。”

  “调走？调到哪里？”赵长风不看莫曰根递过来的材料，沉下脸问道。

  “调回老家。我已经和那边说好了，到老家一所中专学校任副校长。”莫曰根把话说出来，心中的压力一松，神情反而坦然起来，他抬起头平静地迎着赵长风的目光。

  “中专学校副校长？”赵长风眉头皱了一下，按照行政级别，中专学校校长是副处，副校长是正科级，县政斧主任去任中专学校的副校长，行政级别倒是没有降低，但是中间权力相差之大，可以说是用天壤之别来形容。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谁会选择这样做呢？赵长风沉吟了一下，说道：“莫主任，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理由？”莫曰根自嘲了笑了一下，说道：“县长，我现在告诉你也无所谓。我这个政斧办主任已经跟着王山川县长受够了窝囊气，不想再受下去了。中专学校的副校长虽然没有什么权力，但是至少我不用再看人的白眼，再受人的窝囊气。”

  赵长风笑了起来，“哦，莫主任，当了副校长，就可以不用受窝囊气了吗？”

  莫曰根冷笑一下，说道：“既然都是受气，我为什么不去受家乡人的气？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受粤海干部的鸟气？”

  赵长风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根子还是在莫曰根上次到医院见他时留下来的。看来莫曰根一定是被钱云枫、段志魁本地干部逼得急了，要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赵长风感到难得的是，莫曰根选择了调离粤海县，还不忘记自己的职责，兢兢业业地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莫主任，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赵长风淡淡地说道：“你的请调报告我是不会批准的。”

  莫曰根脸色一变，他前面就有些担心赵长风是心胸狭隘的人，怕到时候赵长风不批准他的调令，反而把他留在粤海苦苦折磨。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认真地为赵长风服务，就是希望赵长风能够网开一面，批准他的调令，允许他回家乡去。可是现在……“为什么？”莫曰根神情中就有些悲愤。

  “不为什么。”赵长风淡淡地说道：“因为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尽职尽责地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在粤海，没有人敢让你受气！”

  莫曰根一下子惊呆了，有点不相信地望着赵长风，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长风把莫曰根的请调报告撕掉，扔进了纸篓，拍了拍双手，下达了担任粤海县县长的第一道命令：“莫主任，你马上通知各位副县长，半个小时后，到小会议室来，我要召开县长办公会议。”

  莫曰根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县长，你说什么？”情绪激动之下，他竟然忘记了说敬词，把“您”说成“你”了。

  “让各位县长过来，我要召开县长办公会。”

  “是！”莫曰根这次听清楚了，他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是。在他的记忆中，县长第一天上任就召开县长办公室的情况好像从来没有。一般县长到任后首先选择的就是到下面调研，以求尽快熟悉县里的情况。经过一段时间熟悉之后，县长才会主动要求召开县长办公会，开始布置工作。现在赵长风到任的第一天，什么都不熟悉，他急匆匆召开县长办公会干什么？这个年轻的县长不会是愣头青吧？

  想到这里，莫曰根暗自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轻信赵长风的承诺。保证他在粤海不会受到别人的气？就赵长风这种搞法，恐怕不出几天就会碰得头破血流，自己都顾不了自己，又怎么去保护他莫曰根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