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无涯

  班牧平的局长办公室在走廊的最尽头，不但面积巨大，而且装修奢华，粗一看上去，里面仿佛是在搞一个高级家具展销会。法国进口的高级大班桌、意大利进口真皮老板椅、另外会客区还摆放了两套高档沙发，奇怪的是，这两套沙发风格却不协调，一套是红木沙发，一套是直尺形真皮沙发，就那样斜对着摆放在会客区，看上区极为怪异。

  在大班桌后面，是一套水曲柳木制造成的书柜，里面摆满了成套的精装书籍，看上去簇新簇新的，想来自从买过来放进书柜之后就从来没有被人翻越过。说起来这书柜已经成为时下领导干部办公室内的一大特色，不但要有个巨大的书柜，书柜里也一定要装满了书。有没有这个书柜、书柜里有没有摆满了书，这可是领导干部素质的问题。至于书柜里的书领导看不看，那就是领导自己的事情了。

  和时下的其他领导一样，班牧平的大班桌上也摆放着精致的笔筒、台历等办公用品，当然还有厚厚的文件。但是班牧平的大班桌上有一样东西却和时下大多数领导有所区别，就是在他的大班桌右侧的角落里，摆放了一台电脑，而且电脑的显示屏也不是那种厚厚重重的方疙瘩，而是一台引领最新it潮流的轻巧纤薄的十九英寸的液晶显示器。

  眼下，班牧平局长就正对着这台液晶显示屏忙活着。当然，不是工作，而是在联众游戏在线上打升级。这把正是班牧平坐庄，他抓到一手好牌，主牌上把四个王都垄断了，而且还拿了六张主二。垫过底牌之后，两门副牌上都有拖拉机，另外一门副牌只有一张a，看来这把绝对能打对方一个“大秃”。

  班牧平喜滋滋地垫完主牌，正要出黑桃a，忽然间听到房门被重重地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班牧平心中愠怒之极，他打牌的时候，最憎恶有人过来打扰，更何况来人这么没有礼貌？他怒冲冲地抬起头来，两眼射出凌厉的目光……“啊，高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班牧平看清楚了来人，凌厉的目光立刻温顺如小猫。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大秃”不“大秃”的，把手中的鼠标一撂，急步从大班桌后面绕出来，伸出双手热情地迎向高昌山。

  供电局局长虽然是电老虎，可是公安局局长却更是地方上的霸王，尤其是高昌山，还身兼海州市常委、海州市政法委书记，可不是班牧平所能惹得起的。且不说现在班牧平因为小舅子的事情要求着高昌山。即使没有这档子事情，班牧平在高昌山面前也要客客气气的。供电局虽然实行的是条条管理，地方政斧卡不住他们。但是既然生活在海州市这块土地上，他们就难免要受海州市地方政斧的制约。别的不说，供电系统职工家属要不要在海州市其他单位工作？职工的孩子要不要在海州市学校上学？供电系统的车辆要不要在海州市的道路上奔跑？如果和地方政斧搞不好关系，恐怕供电系统上下都不得安宁。

  具体到海州市公安局局长高昌山，可以影响供电系统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高昌山还兼任政法委书记，管着检察院这一块，供电系统虽然是条条管理，但是一旦出了贪腐行为，可就归地方上检察院反贪局来处理了……高昌山碰都不碰班牧平伸到面前的手，冷着脸说道：“班局长真是大忙人啊，见一面还真难呢！”

  “啊……高局……”班牧平尴尬地放下双手，心中盘算高昌山这股无名怒火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看了一眼高昌山身边的年轻人，觉得很眼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也就没有在意，又往高昌山身后一看，看到了正在急赤白脸用手向他拼命比划的秘书于德庆。他心中一动，莫非是于德庆不长眼睛，得罪了高昌山？

  “小于，你是怎么搞的？”班牧平怒声喝道。这句话既可以理解成于德庆是怎么搞的，竟然敢拦住高昌山，也可以理解成于德庆是怎么搞的，竟然没有拦下高昌山。

  “老板，这……我……”于德庆额头上汗都下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老板，都、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赵书记是和高局长一起来的。”

  赵书记？哪个赵书记？班牧平只迟疑了半秒钟，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刚才给于德庆打电话说要过来的粤海县县委书记赵长风。早就听说过赵长风是一个年轻人，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年轻。

  班牧平目光在赵长风脸上一扫，立刻明白了原委。没有想到赵长风能量这么大，竟然会找到高昌山做说客。

  “你要给我好好的作检讨！”班牧平不等于德庆继续说下去，就一口打算他的话，声色俱厉地说道：“小于，我教育过你多少次？下面的同志们事情多，工作忙，来一趟海州不容易。只要我在局里，不管我在干什么，只要下面的同志过来找我，就必须告诉我。可是没有想到……你立刻给我写一份检查交上来。”

  然后立即换上一副笑脸，伸出手对赵长风说道：“你是粤海县赵长风赵书记吧？我可以没少听你们高县长提起你……”

  赵长风对班牧平这种做派暗自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伸出手和班牧平握在一起，口上说道：“班局长，你好！我也听老高说过，班局长没少支持我们粤海县的工作，很是感谢啊！班局长什么时候有空，到粤海县去指导一下工作？”

  “哈哈，老高总是那么客气。”班牧平打了个哈哈，“赵书记，今天真的是不好意思，小于不懂事，怠慢了你……”

  赵长风知道，班牧平这话看似对他说的，其实是说给身旁的高昌山听的，如果没有高昌山陪他过来，班牧平的脸恐怕比于德庆更难看。

  “班局长，你也不要过于责怪小于，年轻人嘛，是不是？”赵长风笑着说道。

  “赵书记果然是宽宏大量，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成了粤海县的一把手。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正在野外检修线路呢！”班牧平一直没有松开赵长风的手，这时候他又用力狠狠地摇了两下，才松开了手，然后笑呵呵地对冷眼旁观的高昌山说道：“高局，坐，快请坐。”

  高昌山哼了一声，拉着赵长风坐在了沙发上。

  于德庆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忙去为赵长风和高昌山泡茶。

  班牧平坐在对面的红木沙发上，欠身递过来两根香烟：“高局、赵书记……”

  高昌山看都没看班牧平递过来的香烟，伸手摸出自己的香烟，递给赵长风一根，然后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

  赵长风从兜里摸出火机，双手伸了过来，要为高昌山点烟。高昌山却头一偏，让了过去，伸手从赵长风手中夺过火机，反过来要为赵长风点烟：“长风老弟，你先来。”

  班牧平在旁边看了这个场面，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惊。高昌山是一个手握重权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赵长风不过是下面的一个县委书记，地位要远远低于高昌山。可是现在看起来高昌山却在巴结赵长风呢？难道说赵长风……赵长风知道高昌山这是为他在造势，况且又是在班牧平的办公室内，推推让让感觉不好，所以赵长风也没有再推让，就着高昌山手中的火机点上了烟。

  高昌山为赵长风点上火之后，又为自己点上，这才把手中的打火机往茶几上一拍，“啪”地一声发出一声脆响。

  班牧平正在琢磨赵长风和高昌山的关系，被这脆响一惊，却也清醒过来。

  “高局，你和赵书记今天这是……”高昌山笑着问道。

  高昌山重重地吐了一口烟，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昌山：“我和长风老弟今天来电力系统学习了，怎么，不欢迎？”

  “欢迎，热烈欢迎啊！”班牧平见高昌山脸上终于出现点笑模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笑着说道：“我代表海州电力系统的全体干部职工欢迎高局和赵书记来我局视察工作。”

  “客气话就不要说了。”高昌山指着赵长风说道：“老班，我向你交一个实底。长风是我关系最铁的小老弟，在我眼里，他比亲兄弟还亲。”

  “高局，你有长风书记这么出色的一个老弟，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啊！”班牧平一脸羡慕地说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高局这样，能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小老弟啊。”

  高昌山却懒得继续和班牧平废话，他直接就挑明了这次过来的主题：“老班，现在我的小老弟那里的电力指标不够用，想让你帮忙解决一点电力指标，你今天就撂一句干脆话，能不能解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