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无涯

  时间过得飞快，赵长风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时间就进入了二零零三年。二零零三年的春节来得很早，一月份过完，二月一曰就是春节。

  进入一月份之后，赵长风甚至还来不及总结上年的工作情况，就不得不投入一项轰轰烈烈的运动——拜年。

  说起这个拜年，已经成为华夏国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其实也不光是拜年，每年五一、十一、中秋、春节等重要节曰来临时，华夏人都要去拜访一下长辈，看望一下单位的领导等等。但是相对其他节曰来说，这春节是重中之重，来不得丝毫马虎。

  官场上的春节拜年，和民间的不同。民间的拜年都是放在春节后，一般从大年初二开始算，拜到初八初九，那些亲戚朋友多的，可能要拜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但是在官场上来说，这个拜年都是在过年前，至少要在大年三十放假前完成这个活动，否则单位一放假，去哪里找得到人？

  不过严格说来，官场上春节前这场活动不叫拜年，应该叫做拜山门，在往上一点，到了省一级，需要往京城跑的，还有一个时髦的说法，叫做跑部，只有跑部才能钱进嘛！

  这个拜山门呢，中间讲究很多，有的需要以个人身份来拜，有的则需要以政斧部门的身份去拜。

  比如个人想跑关系，想为自己以后调职升迁铺路，春节时候拜山门是必不可少的活动。因为是个人拜山门，那么时间上相对的灵活一些，可以春节前拜，也可以春节时拜。一般来说，春节前拜的居多。等到春节时再去拜的，只有在非常亲密的上下级之间才会这样。

  打个比方，比如赵长风个人要去拜山门，像海州市委陈天贵、市长苗晓这些人，就可以春节前过去办公室或者家里看一看，送点礼物表示一下心意，一般是放下东西就走了。而像赵强省长这样的关系，赵长风就可以放在春节时在去登门拜访，而且多半还要坐下来陪赵强喝上两杯。

  而政斧部门的拜山门，则是要去上级对口部门去拜，一级去拜一级，马虎不得。比如粤海县，就是县里各个部门的头头和分管副县长、副书记到海州市对口部门去活动，对于某些特别重要的部门，比如财政局、发改委这样的部门，还需要县委书记和县长亲自带队过去。

  对海州市来说，也是一样，市长、市委书记，都要领着一帮人马到省里各个部门去拜。而省里这些部门，在享受下面各地市过来拜山门的同时，还要到京城中央各个部门去拜，也就是所谓的跑部。

  那么政斧部门拜山门都干些什么呢？其实和个人拜山门差不多，塞一些购物券购物卡之外，剩下的就是地方上的土特产了。就那粤海县来说，到海州去拜山门，准备的都是粤海县著名水果和海产品，而且都是用大卡车来运输，经常一个部门要运送过去一两卡车土特产。

  说起这个土特产，早几年或许还有人稀罕，但是现在谁稀罕这些东西。况且现在物流这么发达，别说是粤海到海州一个多小时，就是粤海到京城去三千多公里路，粤海这边有的特产，京城那边超市同样会有。领导干部想吃了到超市去买，随时都有，而且还是新鲜的，不比这样大张旗鼓地送过去方便？像粤海县往海州送还好。如果是羊城往京城送，三千多公里赶过去，又不是什么专业运输队伍，一路上不知道要坏上多少，等运到京城一算成本，比在京城超市购买好送到领导家里昂贵多了。而且对领导来说也是一个负担，你们下边一送送这么多，即使有地方储存，但是时间长了也不新鲜，好不如去超市买新鲜的呢！其实对拜山门的人和领导来说都是负担。

  但是这样算的只是经济账，在华夏国还要学会算政治账。比如说到京城去跑部钱进的吧，你对部里的同志说，我这两车东西是在京城的某某超市里买的，谁稀罕？如果你说，我是不远几千公里，从我们羊城专门运送过来的，部里的同志会怎么想？他们这样才能才能感到你是诚心实意地过来看望他们的，而不是过来敷衍的。这么一来，就有了感情，有了感情，事情就好办了不是？这就是华夏国的国情。

  其实在华夏国，谁都知道这样做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但是别人都这样做，你不这样做，难道说你的时间和精力就比别人宝贵吗？要想不这样做，除非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可是谁又会有更好的办法呢？

  赵长风在邙北市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个，对这种不计算成本，不去算经济账，只计算政治账的做法感到很无奈。这种做法，也就是在华夏国这种体制下才会畅通无阻，因为不管花多少钱，都是公款，都是国家的，不是自己腰包里的钱。而不是自己的钱，谁又会去真的在意花了多少，节省了多少呢？大家在意的只不过是，这个人情做到了没，上级领导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来年会不会卡自己。

  现在赵长风是粤海县县委书记，又不得不亲自去统筹全县的拜山门的事情，否则影响个人前途是小，影响了粤海县的经济建设问题就大了。

  今年因为春节来得格外早，所以赵长风不得不放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全力布置这件事情。

  但是比起往年来，今年拜山门的事情格外多。为什么？因为今年粤海县新任县委常委、新任副县长多。钱云枫、段志魁、常自鸣这些倒下去的领导干部都是在自己岗位上干过多年的，和海州市对口部门的关系非常熟络，现在这批新上来的领导时间比较短，有些和海州市对口部门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融洽到某个地步。

  说到这里，有些人可能就有些不理解了。不就是过年送礼，送土特产吗？有什么难的？你还别说，这个拜山门送礼还真难。想把这一车车土特产送出去，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其实有关拜山门经验的同志都知道，这拜山门最难的不是送东西，而是找人，找到关键的人。无论你送的东西再多，只要找对了人，一切都很好办。

  比如你送两卡车冰冻海虾到海州市财政局，财政局局长接了电话，然后吩咐给办公室主任或者后勤服务中心主任去负责这个事情。这个主任或者那个主任就说好吧，送过来吧，到某某仓库或者某某大院。你就可以让司机把车开到地方，叫几个搬运工把海虾往下面一卸车，任务就算是胜利完成了。至于这海虾怎么分，就是财政局办公室主任或者后勤部主任的事情了，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但是说到这个找人，就难了。因为要去找的不是一般的人，是局长或者副局长，都是领导，你不忙，人家难道也不忙？马上要年底了，局长或者副局长们既要开会总结，也要到上面去拜山门，还有海州市下面还有其他县区，这些县区也要过来送土特产表示心意，这么算来算去，领导又能有多少时间？所以即使你打电话给领导了，领导在不在家，在家了有没有空，有空了愿意不愿见你，见你有能见你多长时间，等等，都是问题。

  有人就说了，我是过来送礼，这领导难道还不笑纳，还嫌累嫌烦？

  当然！

  不就是几张购物卡，两车土特产吗？领导还缺这个？还稀罕这个？尤其是热门部门的领导，什么东西没有见过，没有吃过？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根本不用开口，自然有人安排，什么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都会有人送过来的，你这一点土特产有算什么？不是有很多领导收了土特产之后，看都不看，直接送到福利院去慰问孤寡老人吗？除非是像档案馆、党史办、农机局之类的清水冷衙门或许会稀罕这些，把这些当成个宝贝，给干部职工发个福利，图一个过年的喜庆。

  对财政局、发改委、交通局等热得烫手的衙门来说，送东西不稀罕，请吃饭嫌麻烦。不是关系很铁的人，打电话都不接，更别想约出去了。

  现在粤海县这些分管副书记、副县长和下面的局长副局长们凡是约不出来的人，都过来向赵长风汇报，让小赵书记亲自去约。

  可是赵长风也只有一个，他有几个分身，可以同时应付这么多事情，这么多部门？这短短的一个月下来，赵长风感觉比前面十一个月都累，整个人都好像脱了一层皮一样。

  好在，一起都搞定了。海州市这些部委局办的头头脑脑谁不知道粤海县的小赵书记本领大？在不但在省里关系硬，连省电网集团这只庞大的电老虎都能搞定，市里这些头头脑脑谁会不给小赵书记几分面子？甚至还出现像市公安局局长高昌山拉着赵长风一起到省公安厅去拜山门的奇景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