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无涯

  几乎在赵长风接到毕守成的电话的同时，崔中凯正坐在办公室。和其他领导不同，崔中凯一直保持着一个特别的工作习惯，每天总是提前半个小时到办公室。这时候他刚浏览完报纸上的新闻，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准备批阅，却猛然听到房门一响，办公室门被推开，市委秘书长罗达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一脸焦急。

  罗达功进了办公室后，并没有马上说话，却先站在那里喘了几口气，把呼吸调匀，稳定稳定情绪。

  罗达功是个很老成持重的人，崔中凯很少在他脸上见到过如此焦急的神态。他敏锐地感觉到一定有什么重大情况发生，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轻轻地把手中的材料放下，摘下眼镜，望着罗达功不慌不忙地说道：“坐下来慢慢说。”

  罗达功却没有坐下来，他就站在崔中凯的对面，汇报道：“崔书记，行政大楼的正门被石排村数千村民给堵住了，他们还带领着人去堵后门和侧门，说是要把整个行政大楼包围，只需进不许出！”

  “胆大包天！”崔中凯唰地一声站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这些村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罗达功看了看崔中凯的脸色，汇报道：“我初步掌握的情况是，今天凌晨石排村城中村改造拆迁工地发生了纠纷。据村民说，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有数百名戴着安全帽的黑衣男子手拿着凶器带着铲车闯进石排村强行拆迁房屋，和村民发生冲突。村民中死了两个人，轻重伤号有几十个，现在他们抬着两个死者的尸体来行政大楼讨要说法，要求市委市政斧严惩凶手和开发商，为他们主持公道！”

  “什么？死了两个人？那些人是怎么搞的！”崔中凯心中很是愤怒，他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踱了两步，却稳了下来，问罗达功道：“安排接访了吗？”

  “我去了。”罗达功汇报说：“村民们问我是谁。我告诉他们，我是市委秘书长，有什么事情，可以派代表到信访局去说明，我到信访局去接待他们。可是村民们根本不理睬我，还把我推了回来。他们情绪非常激动，说要让您和杨市长亲自出面给他们一个说法。”

  这个杨一斌，真能够惹事！石排村位于田旺区的中心部门，这么好的地段安排给你开发，闭着眼就能发财。你的人只要注意一点吃相，稍微给村民一点好处，这拆迁工作还搞不定吗？崔中凯实在没有想到，杨一斌的人吃相会怎么难看，竟然会派黑社会去强拆，打死了两个村民。南江市可不比其他地方，它毗邻香江，这里的一举一动不但是国内媒体关注，国外的媒体也在关注。崔中凯几乎敢保证，当天下午香江报纸的头条就会出现南江市拆迁打死村民，村民抬着尸体包围南江市委市政斧的新闻。

  踱了两步，崔中凯停了下来，扭头对罗达功交代道：“要稳住，不要紧张。你先派人出去和村民接触着，另外通知各位常委，立即召开紧急常委会，我们研究一下处置方案。”

  罗达功立即回答道：“好，我马上去安排！”说着急匆匆地就走了出去。

  崔中凯摇了摇头，缓缓地坐回到座位上。

  钟世杰轻轻按了按门铃，服务员就过来打开了房门，对钟世杰甜甜一笑，说道：“钟秘书早。”

  “小李早！”钟世杰笑着问道：“老板吃过饭了吗？”

  服务员站在一旁，把钟世杰让了进去，嘴里说道：“刚吃过，正在客厅看新闻呢。”

  钟世杰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杨一斌正坐在真皮沙发上看翡翠台的新闻，一边看一边摇头，说道：“民什么主？香江人就会胡闹，离开大陆，他们算个屁！”抬头看见钟世杰，就一按遥控器，“啪”地一声关了电视，说道：“世杰，咱们走。”

  钟世杰就伸手拿起桌上的阿玛尼手包夹在腋下，又端起杨一斌的水杯，跟在后面往外走。就在这个时候，手包里忽然间传来手机的铃声。钟世杰连忙打开手包，拿出手机一看号码，是市政斧秘书长王清文的电话。

  “秘书长，您好。我是小钟。”钟世杰接通了电话。

  “世杰，你快让市长接电话，有急事。”王清文语速又急又快。钟世杰不敢怠慢，连忙把手机递给了杨一斌，说道：“王秘书长的电话，他说有急事。”

  “这个老王，总是大惊小怪的。”杨一斌接过电话，放在嘴边，“嗯”了一声。

  “市长，今天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石排村强拆的过程中死了两个村民。现在石排村来了几千村民，抬着尸体包围了行政大楼。”王清文急匆匆地说道。

  “什么？包围了行政大楼？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公安局是干什么吃的？”杨一斌哼了一声，问道：“你和房兴盛联系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王清文说道，“不过我已经通知市政中心警卫中队的中队长，让他们带着武警先维持着秩序。”

  “嗯，很好。一定要维持好秩序。”杨一斌问道，“崔书记在不在？”

  “崔书记的专车就停在后院，他应该已经到了。”王清文说道。

  “好，我知道了。”杨一斌交代道：“你在那边跟我盯好，我马上就到。”

  王清文当然明白杨一斌所谓“盯好”是什么意思，他说道：“市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赵长风刚从后门进了行政大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来到巨大落地窗前，按了一下按钮，窗帘就自动冉冉升起，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透过落地窗向外望去，只见行政大楼外面聚集了黑压压一群人，大约有五六千人。这些人并不像赵长风以前见到过的上访群众那样杂乱无章，而是整齐划一地坐在行政大楼外面的空地上。在空地前面，摆放着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十几个死者家属披麻戴孝，神情肃穆地围坐在尸体旁边，举着几副巨大的横幅：“还我房屋，还我亲人”、“坚决要求市委市政斧严惩开发商、严惩杀人凶手！”。

  在他们后面，有两个年轻人正激动地挥舞着拳头，领着村民高呼口号，什么“反对血腥拆迁，反对[]！”、“要住房，要生存！”、“城中村改造要维护老百姓的利益，反对借着改造名义坑害老百姓！”等等。

  喊完口号后，年轻人又指挥着数千村民一起合唱《义勇军进行曲》、《社会主义好》等歌曲。四五千人一起放声合唱，声势浩大，嘹亮地歌声直冲云霄。赵长风即使在十二楼，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而死者的家属在村民们合唱的时候，则在尸体前焚香烧纸，不停的跪拜，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横幅……赵长风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窗户，忽然间看到行政大楼的内院里，市政斧秘书长王清文和武警驻市政中心中队长一起带着一群武警战士往门外赶去。赵长风脸色一变，暗叫不好，外面的村民们虽然情绪激动，但是却秩序井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这时候王清文带着武警战士出去，村民们见了肯定以为武警过来抓人，肯定会激化矛盾。再说这些武警战士都是青涩的兵蛋子，和有着丰富工作经验的公安干警又不一样。他们一旦和村民们起了冲突，下手肯定没有个轻重。一旦有个什么闪失，这四五千村民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炸药包，引爆出来的能量岂能是这一中队武警战士所能控制的？

  想到这里，赵长风立即拨通了王清文的电话：“王秘书长，我是赵长风。你们现在去干什么？”

  “赵书记，我奉市长的指示，带领警卫中心的武警战士去外面维持秩序。”王清文说道。

  “这件事情你们向崔书记汇报过了吗？”赵长风沉着脸问道。

  “这个是市长安排的，具体我不清楚……”王清文避重就轻地回答。

  “你们先不要出去，等我请示一下崔书记。”赵长风说道。

  “啊？那好，那好。”王清文讪讪地说道，心中暗骂赵长风多事。

  赵长风放下电话，罗达功正好推门进来，说道：“崔书记请您到常委会议室去一下，要紧急召开常委会议。”

  “好，我正好有事要去找崔书记。”赵长风点了点头，急匆匆地来到崔中凯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崔中凯正神情沉重地靠在皮转椅上抽烟。

  “崔书记，一斌市长安排王清文带着武警战士出去维持秩序，这事您知道吗？”赵长风顾不得客套，一进门直接问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