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无涯

  “是啊是啊！”村干部也在一旁帮腔，“多几个人在场，考虑问题也周全一些。你们平时都没有在会场上发言的经验，那种大场合，难免会紧张，一紧张就会忘记提要求。多去一些人，大家互相提醒一些，省得到时候要签订补偿协议时吃亏。”

  说完这些话，小刘和村干部就回去了。这二十多户钉子户就扎在一堆议论开了，有人说大家坚持了这么久，这次终于熬到头了，现在开发商终于肯坐下来和我们谈了，还是区政斧主持的呢。也有人说，不要太过于乐观，区政斧主持的又怎么样？九二六的事情，是市委副书记赵长风亲自抓的，到现在不是也没有结果吗？村里阿根几个带头人反而送进去劳改去了。前面的人就反驳说，如果没有赵书记压着，开发商说不定会又派一些流氓混混来打打杀杀的了，还能让我们坚守到现在？再说了，阿根他们几个为什么会被送进去劳改？不是因为他们本身有问题，被人家抓住了吗？如果他们也像我们这样洁身自好，又怎么会被公安送进去呢？说到底还是自身不过硬啊。

  好了好了！又有人说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俩打这个最官司干嘛？还是说说下午的事情吧，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现在是开发商求政斧部门来找我们谈，如果我们不去，开发商不就了有借口了？

  对啊，我们大家伙都去，人多力量大，我们都过去，和玉江房地产公司交涉的时候胆气也壮一些，就像村干部说的那样，万一我们人去少了，到时候一紧张，该说的话没有说出来，该提的条件没有提出来，吃亏的可就是我们自己啊。

  其他人都点头称是，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因为下午一点半就要去区政斧，所以午饭吃的就格外的早，吃过午饭之后，二十多户人家都出来了，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去的，都跟着去区政斧，除了是为了相互提醒着之外，主要还是为了营造一下气势，壮一壮声威，让政斧部门和玉江房地产公司看一看他们这些钉子户的人数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本来村民们还商量着，要留下几个人看家，主要是村里大部分建筑都拆了，只留下他们这二十多户钉子户，如果所有人都走了，担心有贼会趁机偷东西。可是没有想到政斧部门早就替他们考虑好了，石排派出所的张指导员领着几个警员赶了过来，说是知道村民们要去区政斧开会，所以特地来村里巡逻，以防不法之徒潜入村民家里偷东西。

  村民们心中最后一点后顾之忧也解除了，于是就不再犹豫，他们把自家的门窗关好锁好，每家每户都是全家出动，甚至正在正在吃奶的孩子也被抱着过去，还有两户推着坐轮椅的老人一起，总之是要向政斧和开发商展示一下决心。这样二十多家钉子户，加起来一百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地往杀向了区政斧。

  村民们刚到区政斧门口，就看到拆迁办的小刘领着几个干部在区政斧大门口等候，他见村民们过来，立刻客客气气地上来招呼，然后把大家领进了区政斧小礼堂。小礼堂里布置的花团锦簇，甚至比政斧部门开重要会议还要隆重一些。一字形的长条桌上，摆满了矿泉水、水果、花生瓜子之类的东西，仿佛这不是一个谈判会，而是一个新春茶话会。

  小刘请村民们在会议桌一边的真皮沙发椅上坐下，说大家先坐下喝点水，休息一下。趁着这个机会，再整理一下你们的想法，不要等待会儿开始的时候，一紧张就忘记了。

  村民们见一向绷着脸对他们吆来喝去的拆迁办干部态度竟然这么和蔼可亲，说话处处为他们着想，刚走进小礼堂时心中那份忐忑不安的紧张情绪立刻放松不少，大家低声议论着，看来这次可能真的有戏，政斧部门都站在我们这一边，玉江房地产公司应该会做出一些让步吧？

  小刘客客气气的说完话，就出去了。小礼堂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村民们都是第一次来政斧机关开会，坐着柔软舒适的真皮沙发椅上，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也不敢大声说话。毕竟政斧机关是安静肃穆的场所，他们如果说话声音大了，会不会影响人家工作？大家都面面相觑地看着，时不是抬眼看一下墙上的挂钟，看距离一点半还有多少时间。

  小孩子们却没有大人们的讲究，他们看见面前的干鲜水果，伸手就要去拿，不想父母的巴掌啪地一声就打了下来，低声呵斥道：“就知道个吃？再家还没有吃够啊？”

  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旁边没有带孩子的就笑着说道：“就让孩子吃嘛。他们摆到桌子上，还不是用来吃的？不怕不怕。”说着抓起一个芒果塞到孩子手里。

  “是啊，我们在村里受了那么多罪，吃点水果算什么？”有一些不讲究的年轻人也伸手抓起碟子里的瓜子。有人开了头，其他人都跟着。一时间会议室内响起了一片喝水的声音、吃水果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这些吵杂声混在一起，大家心中那份拘谨心情又去掉了几分。

  眼见着时间已经到了一点半，可是玉江房地产公司的人却没有出现，政斧机关也就刚才小刘冒了一头，这时候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开始村民们还在忍着，想着开发商和政斧干部都很忙，不一定能有那么准时。可是眼见着二十分钟又过去了，时间马上就要到一点五十分了，还是没有人露面，大家都有点坐不住了，那柔软的真皮沙发椅好像也有点烫屁股，大家不停地在上面挪动着屁股。

  “这算怎么一回事吗？说是一点半，现在都快两点了，人都没有出现！就这样把我们干晾着？”有急姓子的村民就说了。

  “是啊，要不找个人去问问？”另一个人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小礼堂外面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大家伙听到有不少人说话声，那声音听着越来越近，似乎就是往小礼堂这个方向来的。

  果然，小礼堂的门被人推开了，拆迁办的小刘率先进来。他进来后，侧着身子站在一边，后面的人就鱼贯而入。

  来小礼堂的人也不少，有将近二十个，他们有的端着茶杯，有的夹着手包，有的拿着文件夹。村民们就认出来了，领头的那个就是区拆迁办主任李火旺，他身后跟的那个人高马大的像是黑社会的年轻人正是玉江房地产公司的副总经理陈玉龙。

  李火旺进来之后，先请陈玉龙在长条形会议桌对着村民的一端落座，然后他径直往长条形会议桌顶端走过去。陈玉龙坐下后，又对他身后几个人招了招手，那几个人就分成左右在他身边落座。剩下那些人，则随便不靠会议桌后面那排挨着墙根的椅子上。

  小刘等人都进来之后，轻轻地把小礼堂的门关上，然后就走李火旺旁边，翻开一个笔记本，坐了下来。

  李火旺就坐在会议桌顶端，等所有人都坐下之后，他才打量了一下小礼堂里所有的人，严肃地开口说道：“今天我受区领导的委托主持这个会议，召集玉江房地产公司和石排村拆迁村民双方坐在一起，共同商讨一下拆迁补偿的问题。这样吧，大家相互认识一下吧。”他扭脸望着石排村的村民，说道：“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

  村民们就问：“我们这些多人，都要自我介绍吗？”

  李火旺摆了摆手：“只要户主自我介绍一下就行了。就从第一个开始吧，一次自我介绍。”

  二十多户户主就自我介绍起来。等介绍完毕后，李火旺又伸手指着村民们对面的陈玉龙说道：“这位是玉江房地产开发集团的副总经理陈玉龙先生，这位他们公司的韩总监，这位是他们公司的刘主任。”

  在李火旺介绍时，陈玉龙双眼望着天花板，大模大样的，一脸傲慢。这让石排村的村民们心中很不高兴，德行！傲什么傲？再傲不是也得请我们过来谈判？村民们也不都绷着脸，不苟言笑，看区政斧拆迁办主任李火旺如何协调。

  介绍完毕之后，李火旺一伸手，小刘立即把一叠文件递了过来。李火旺接过文件，翻了开来，一份一份慢条斯理地宣读了起来。这几份文件，既有南江市委关于石排村进行城中村改造的决议，也有田旺区政斧关于石排村拆迁补偿标准的规定。李火旺这样慢条斯理地读下来，时间就指向了下午三点钟。

  “这文件精神你们双方应该都清楚了。”李火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说道：“接下来就请玉江房地产公司代表和石排村拆迁户各自谈一下你们的立场吧。”他看了看陈玉龙，又看了看村民们，说道：“我看还是请拆迁户先谈吧。不管是不是户主，每个人都可以发表意见。你们商量一下，看谁先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