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父子
“好狠辣,一个小小的顾家,居然居然就抓了七十三人……”黎通县原人大主任李志兵看着电视,背心却是一阵阵的冷汗直冒,嘴里低声的呢喃着。他禁不住的想起了当初柳罡的威胁,虽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此时想起来他也禁不住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自己理智,如果自己像那顾家一样……他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这人怎么那么狠,他这么肆无忌惮的抓人,他就不怕引起更多的事情……”儿子李兴峰也刚好周末回家看父亲,此时的他,同样是一阵后怕。
“现在的顾家,还有谁敢去出这个头,谁还能够出这个头?还有多少人愿意去?”李志兵摇了摇头,柳罡如此疯狂的抓人,涉黑的,涉贪腐的,涉经济犯罪的,甚至连妇女老人都没有放过,打砸车辆的,最老的可是有着七十二岁,妇女也有着十多个,这样毫不留情的疯狂手段就出现在自己身边,数十个悲剧家庭就在自己身边,谁还有胆子去出头,而还有谁愿意去参与,虽然家族有着一定的凝聚力,虽然很多人都愿意为家族的人的事情出面,可是,那是建立在自身没有太大的利益损失的情况下的,大多数人之所以积极参与,更多的是认为法不治众,认为没有什么危险,当自身都可能受到法律的制裁的时候,有多少人还愿意去闹事。而且,想要聚众闹事,那也得有一个撑头的人物,有着那村支书父子的遭遇,有头有面的人物,谁还敢去除这个头,人都是自私的,当对于自身的利益损害不大的时候,他们或许也愿意来出这个头,来博取家族中人的支持和好感,可是,当面临的是灭顶之灾的时候,恐怕,就没有人会为此出面了,就像那个老支书,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以肯定的是,他就不会出面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觉得,这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李兴峰却是并不那么悲观。
“光脚的,你认为召集几百人是谁都能召集起来的吗?”李志兵没好气的批了儿子一句,一般人,能够影响到的也就是亲戚邻居,召集个几十个人就不错了,而且,那还是没有发生这次的事件之前,现在这样的情况,大概,即使是亲人也得关系特别亲才行,恐怕,即使是兄弟姐妹,也还得自己占着理,才有人愿意参与。至于召集几百人,那在当地没有一点影响力,就是之前都不可能,更别说现在了,有着一些影响力的,谁还是光脚的。
“也是这顾家不争气……”李兴峰低声的嘀咕着,他真不愿意承认柳罡的胜利。
“不是争气不争气的问题,而是别人手中有着足够的权力,如果我们李家选择和他作对,结果并不比顾家好的了多少,”李志兵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声音也显得低沉了些,“现在整体的社会就比较的不守规则,潜规则比明规则更加的有效,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潜规则,这就留下了太多的问题,这些潜规则没有人追究,什么问题都不会有,而一般人,也根本无力破坏这些潜规则,他们一旦想要破坏这些潜规则,他们一旦冒头,就会被这些享受着潜规则利益的人给集体湮灭。”
“可是,现在这个破坏潜规则的人,没有人能够奈何他,地委地区行署的人都已经撞了个头破血流,地委地区行署现在都不愿意招惹他,你看看昨天的事情,这要是其他县,地区的压力早就来了,地委的压力,行署领导的压力,地区职能部门的压力,都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可是,你看看,昨天的事情,他像是有一点压力的样子吗?”李志兵摇了摇头,“没有,他根本就不把那当一回事,甚至连记者拍摄采访都没有阻止,最后,宣传部门都还主动出面了,你看见过几个发生了这种大规模[],还敢报道的?还敢任凭记者采访的?”
“这个……”虽然在财政处,并没有过地方执政的经验,可是,李兴峰那也是在政治家庭长大,他自然是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地方政斧都是竭力的掩盖,至于记者,那更是严防的对象,防火防盗防记者,谁还敢让记者采访,躲还来不及呢。
“他为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为什么别人可以丝毫不阻挡记者的采访?那是因为别人有着足够的实力,地区没有能力给他造成压力,省里不屑于出面,记者报道与否,对于他的官位没有任何的影响,可是,报道对于他却是有好处,”李志兵看了眼自己的儿子,有些语重心长的道,“小峰,你想想,他为什么对付顾家?”
“……杀鸡儆猴……”李兴峰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错,杀鸡儆猴,顾家很不幸成为了这只鸡,他要将蹂躏顾家的事情让全县的人都知道,要让人知道,妄图挑战他的下场。他要警告我们这些家族,警告那些意图兴风作浪的人。”
“可是,我觉得,这顾家主要还是本来就有些黑社会姓质,本身问题太多,才给了他动手的理由……”李兴峰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对于柳罡的目的,他倒是认同了父亲的说法,不过,在他看来,顾家出事,主要还是自身,大多数家族,还是奉公守法的。
“我们李家的问题,也并不比顾家少,”李志兵摇了摇头,他要让儿子彻底的打消一些年头,他不想给李家带来什么麻烦,也不想儿子对于这个煞星不以为然,那是很危险的,“李家的势力,也有着不少是在娱乐行业,这些行业,你说说,有几家没有问题的?”
“这……”李兴峰却是说不出话来了,他虽然去娱乐场所的时候不多,可还是偶尔去的,这些场所,还真没有几家是没有问题的。
“还有那些医院,以及国有企业及事业单位之类的,你是搞财务工作的,你说说,这些企业,有几家是查不出经济问题的?”李志兵再次的问道。
“这个……”李兴峰当然知道,那些企业,事业单位,如果真要认真查,还真没有哪家是查不出问题的,只不过是问题大小而也,而他们李家,最大的势力,恰好就是这一块。
“还有那些商铺、私人企业什么的,你说说,如果让工商税务等部门去查,有多少家能够安然无恙?”李志兵继续的问道。
“可是,他现在毫无根基,谁愿意为他去得罪人……”父亲的话,李志兵可真没有办法反驳,这些县城的商铺,卖假货,偷税漏税,基本上属于生存所必须的了,完全买正品行货,规规矩矩缴税的,大概,真没有几家。
“愚蠢!亏你还工作那么多年了,”李志兵却是终于的有些恼了,儿子的固执,却是让他非常的恼火和担忧,“你别忘记了,他是县委书记,还是兼着地委委员的,你更别忘了,现在组织部还和他搅在一起,书记和组织部长的组合,在人事上,他完全可以独断专行。”
“而他最聪明的是,他从来不培养自己人,那些主动投靠他的中层基层干部,他绝大多数根本就没有理会,反而的,他提拔的,大多数是对手的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李兴峰并不知道这些,也更闹不明白,柳罡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成了帮别人吗?
“最初,我也不怎么明白,我也认为是他的妥协,可是,思索了这两个月,我才隐约的想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深深的吸了口气,李志兵才继续的道,“我仔细研究过他上任以来他提拔的干部,这些干部,除了那些无关紧要的职务,在稍微重要点的位置上的人,每一个都是有着能力的人,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而且,这些人虽然和任兆柯他们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却绝对不是死忠的那种,关系不是很密切,却也不疏远,这些人,可以说,柳罡如果不提拔他们,他们的后台绝不会考虑他们,你想想,这些人提拔起来,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心态?”
“他们会依旧是他们的人,可是,这些人恐怕会感激这位柳书记,可是,如果是这些人,任县长他们完全可以阻止啊……”
“是的,他们可以阻止,可是,小峰,你想过,他们阻止的代价吗?”
“把人推向对方……”李兴峰略一思索,立刻的明白了其中的诀窍。
“不错,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你想想,你本来和某某人关系不错,可是,你最终却居然被某某人抛弃,你会怎么做?”李志兵点点头,声音也变得凝重了许多,“他每次提名都不召开书记会,而且每次提名的人选也非常的聪明,一个是对方的人,一个是他们的人,这也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他的提名,如果对方想要反对,那就必须在常委会上提出人选,公然否定他提名的人选。”““官场中人为什么喜欢找一个人投靠?那还不是希望自己在关键的时候有人扶一把,提携一下,尽管很多人都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希望,他们还是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为了那一点点的希望而绞尽脑汁,如今居然被自己认为亲近的人抛弃,你想想,那会是多么的失望?而且,这也会让许多其他关系不是很密切的人心底产生动摇。”
“因此,虽然明知道这些人提拔起来不可能成为心腹,可是,他们也不能不接受这样的人选,他们不敢把这些人推向对方,他们最大的优势是什么?那就是他们的基础,如果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这些人推出去,最终他们还能剩下什么?而且,这些人都是比较能够做事的人,失去了这些人的支持,他们的基础也就被掏空了。”
“而这样下去的结果,那就是提拔起来的,明着是他们的人,可是却对他充满了感激,加上这些人都是比较倾向于实干的人,因此,实际上,这些人等于是中立的人,而且,这些人是能够做事的人,这些人逐渐的会成为地方的骨干力量。”
“官场中总是会认真琢磨领导的,这些诀窍,聪明的人不难琢磨出这些名堂,这就必然导致一个结果,这些人虽然是他们的人,却是绝不会得罪他,也不敢得罪他,而且,会想法设法的博得他的好感,人都是有野心的,这些都算是中层的人了,谁不想更进一步,哪一个副职不想成为正职?正职只有那么一个两个,副职却是有五六个,他们基础再牢固,也不可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更何况,即使几个都是他们的人,那也还有亲疏之分,疏远一些的,你想想,换成你,你会不会去拼命博得他的好感?”
“那应该会吧!”官场中人,有着机会,谁不去博一把。
“他是县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形成了紧密的联盟,一般的副科级,他直接就能确定,也直接就能否定,他又是地委委员,而且和政法委书记和纪委书记有着非常不错的交情,对于干部晋升副处级,也是有着相当的发言权;再有,现在的公安机关已经完全被他掌握,纪委监察局长也明显是他的人,检察院他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一个连地检察院检察长都能搞走的人,又是地委委员,加上检察院的人不少本来就比较中立,检察院偏向他,那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另外,再加上他那表现出来的近乎变态的侦破能力,以及铁血冷酷不留余地的手段,你想想,有几个地方或者局室领导敢于公然和他对抗?”
“这个……”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是,李兴峰却是不能不承认,父亲分析的非常有道理,鬼都怕恶人,更何况,这个恶人虽然恶,可是,侍候好了还可能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如何的抉择,自然就不难了。
(未完待续)